甜品店外那隔着玻璃的一幕，像一根细小的冰刺，扎在夏荷心口，不深，却持续地散发着寒意。苏言澈学长温柔的笑容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阴影。
她把自己关在公寓里，连系统每日推荐的“外出散心”提示都置之不理。只是抱着膝盖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上如织的人流和车流，心里空落落的。
原来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连看似最温暖的依靠，也可能只是数据设定好的、对谁都一样的“温柔”。
那她拼命想要回去的那个现实，又有什么意义呢？同样寡淡无味，同样充斥着让她无所适从的社交。
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倦怠感攫住了她。
【系统提示：警告！玩家情绪值低于临界点，消极状态持续超过48小时。启动强制干预程序：注入高活性数据流，随机匹配最近的高刺激事件。】
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响起。
夏荷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忽然感到一股奇异的、蛮横的力量攫住了她的身体！
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她不受控制地从地板上站起来，走向衣柜，换上了一身她绝不会主动选择的、略显紧身的运动装，然后径直走出公寓，拦下出租车。
“去、去城西极限卡丁车场。”她的嘴巴自动报出目的地，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惊惶。
又是强制事件！而且这次听起来就很可怕！
出租车一路飞驰，窗外的景物逐渐变得开阔，远处传来隐约的引擎轰鸣声。夏荷的心跳随着那声音越来越快。
卡丁车场规模很大，各种颜色的单人小车在蜿蜒的赛道上飞驰，引擎声震耳欲聋，空气里弥漫着汽油和橡胶摩擦的热烈气味。
夏荷被那股力量牵引着，麻木地买票，领取头盔，甚至被工作人员半推半就地塞进了一辆最低速度的初级卡丁车里。
“油门右边！刹车左边！注意看旗语！”工作人员大声交代了一句，便拍了拍她的车壳。
引擎启动的震动通过车身传来，夏荷吓得死死抓住方向盘，手指关节泛白。
她根本不会开车！连碰碰车都没玩过几次！
可她的脚却像是不受控制，猛地踩下了油门！
“啊——！”
小车猛地窜了出去！强烈的推背感让她尖叫出声！
赛道扭曲蜿蜒，周围的其他车辆呼啸着超过她，带起一阵阵风。她的车歪歪扭扭，好几次差点撞上旁边的防护轮胎，全凭着一股蛮横的系统力量在强行矫正方向。
恐惧淹没了她。风声、引擎声、自己的心跳声混杂在一起，震得她头皮发麻。她只能死死闭着眼，任由那股力量操控着车辆，在赛道上绝望地飞驰。
一圈，两圈……
就在她快要适应这种可怕的失控速度时，侧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嚣张狂暴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
她下意识地睁眼，透过泪眼模糊的头盔视窗，看到一道极其醒目的火焰橙色影子，如同狩猎的猛兽，以一个近乎完美的漂移过弯，瞬间逼近了她的外侧！
是楚言！和他的“焰狐”！
他显然也看到了这辆开得歪歪扭扭、堪称赛道灾难的初级小车，以及车里那个吓得魂飞魄散、头盔都戴歪了的身影。
隔着头盔面罩，夏荷似乎都能看到他那双浅褐色眼睛里瞬间亮起的、充满恶趣味和兴奋的光芒！
他非但没有减速避让，反而猛地一打方向，炫技般地贴着夏荷的车身擦过，车轮几乎要碾上她的车辙！
“！”
极近的距离带来的压迫感和气流变化，让夏荷本就脆弱的控制力瞬间崩盘！
她尖叫一声，手下意识地将方向盘猛地往反方向一打！
“吱嘎——！！”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小车彻底失控，车头一歪，狠狠地撞向了内侧的防护轮胎墙！
“砰！”
巨大的撞击力传来，夏荷被安全带狠狠勒回座位，脑袋因为惯性往前一磕，幸好被头盔挡住，但震得她头晕眼花，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引擎熄火了。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耳边嗡嗡的耳鸣和其他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
安全气囊没有弹出来，只是低级碰撞。
夏荷瘫在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剧烈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劫后余生的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
完了……她差点死了……
就在这时，那个罪魁祸首的引擎声再次靠近，然后停在了她旁边。
楚言长腿一跨，从他那辆拉风至极的机车上下来，随手摘掉头盔，亚麻色的短发被汗水濡湿，几缕贴在额前。他走到夏荷的车边，屈指敲了敲她的头盔。
“喂？还活着吗？”他的声音带着刚经过极限运动的微喘，语气却依旧是那种欠揍的、漫不经心的调笑，“技术烂成这样也敢上赛道？碰瓷啊？”
夏荷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他张扬的、带着玩味笑意的脸，所有的恐惧、委屈、后怕，以及这几天积压的迷茫和苦涩，在这一刻猛地爆发了出来！
“呜……哇——！”
她再也忍不住，扯着嗓子，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起来！哭声被闷在头盔里，显得格外沉闷又伤心欲绝。
楚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反应。在他看来，这种速度的碰撞根本不算什么，顶多吓一跳而已。
可眼前这个人，哭得像是天塌了下来，整个肩膀都在剧烈地抖动，透着一股被全世界抛弃了的绝望。
他难得地愣了一下，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
“喂……别哭啊……”他的语气下意识地放缓了些，甚至带上了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笨拙，“又没真撞坏……吓唬你的……”
夏荷根本听不进去，反而哭得更凶了，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楚言看着她哭得快要缩成一团的样子，眉头越皱越紧。周围的视线开始若有若无地聚集过来。
“啧。”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低咒一声。
然后，他伸出手，动作有些粗鲁，但力道却放轻了许多，帮她把那个歪掉的头盔解了下来。
夏荷哭得通红、满是泪痕的小脸暴露在空气中，眼睛肿得像桃子，还在不停地抽噎。
楚言看着她这副惨兮兮的样子，动作顿住了。
下一秒，在夏荷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忽然俯身，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微微一用力——
直接将她从撞瘪的卡丁车里抱了出来！
“！”
身体骤然悬空，被揽入一个充斥着汗水、机油和阳光味道的、坚实滚烫的怀抱里，夏荷的哭声戛然而止，吓得打了个哭嗝，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又惊恐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下颌线。
“吵死了。”楚言别开视线，语气依旧有点硬邦邦的，抱着她的手臂却稳得出奇，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朝着赛道外的休息区走去，完全无视了周围那些惊讶、好奇、甚至带着点起哄意味的目光。
夏荷僵硬地靠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他的心跳隔着薄薄的骑行服，强有力地敲击着她的耳膜，快速而充满生命力。那股灼热的体温几乎要烫伤她。
一路被抱到休息区的长椅旁，楚言才把她放下来，动作甚至称得上有点轻手轻脚。
“坐着。”他命令道，然后转身走开。
夏荷呆呆地坐在长椅上，还在轻微地抽噎，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没过一会儿，楚言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冰镇的功能饮料和一条干净的湿毛巾。
他把饮料拧开，塞进她手里，然后拿着湿毛巾，有些笨手笨脚地、胡乱地擦了她哭花的脸一把。
冰凉的毛巾刺激得夏荷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别动。”楚言按住她的肩膀，眉头皱着，动作依旧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毛躁，但擦眼泪的力道却意外地没有弄疼她。
他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棘手的难题，最后憋出一句：“……丑死了。”
夏荷握着冰冷的饮料瓶，愣愣地看着他。
这个人……明明是他害得她撞车，吓哭了她，现在又嫌她哭得丑？
可他刚才把她抱过来……现在又在给她擦脸……
楚言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猛地收回手，把毛巾扔到一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语气重新变得恶劣起来：“看什么看！以后技术没练好别出来祸害人！听见没！”
夏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带着浓重鼻音“嗯”了一声。
楚言似乎满意了，又看了她一眼，确定她不再哭了，才哼了一声，转身走向他的“焰狐”，跨上去，引擎发出轰鸣。
他戴好头盔，隔着头盔面罩，最后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一拧油门，机车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卡丁车场。
留下夏荷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手里握着冰凉的饮料，脸上还残留着湿毛巾粗糙的触感和……一丝淡淡的、属于他的机油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心跳，好像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楚言】好感度 15。当前攻略进度：18%。】
好感度猛地跳涨了一大截。
夏荷看着那提示，却第一次，没有去思考攻略进度的问题。
她只是慢慢地、小口地喝了一口冰凉的饮料。
味道有点怪，有点涩。
但好像……没那么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