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通天神土。
水镜宫长年天寒地冻，雪白的山头已是常景。
一只通体银白的九尾狐趴躺在地上，九条毛茸茸的尾巴逍遥的摇摆着，琉璃般的眼珠望着天上盘旋的禽鸟，好不乐呼。在牠身边，冷寒霜打坐于山巅之上。
冷寒霜最近欲要突破，因此修练起来周围总是朔风凛冽，雪窖冰天，连水镜宫宫殿上都压了一层化不开的冰层。
正要集中气息运功、想尝试突破时，冷寒双突然眼皮一跳，她立刻睁开眼睛，银色的瞳孔里有一丝波动。
她身边，雪白的九尾妖狐疑惑的抬起头，像是在问她怎么分心了。
冷寒霜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轻轻呼出一口气。最近练功老是会分神，有点困扰，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运转于周身的气已经岔了，今天要想突破是不可能的了。她改而起身走向山崖边，负手望着远方的景色。
通天神土是漂浮在空中的大岛，岛外的风景只有一片一望无际的天空。
以往她觉得这片天广袤无垠，没有尽头，她虽已下辖人族疆界，外仍有百族鼎立、各自为王，世界大的不可思议。而即使已经如此威力通天，她与其他强者也仍旧活在这天道之下，努力追逐天道的高度。天道就是所有修仙者不敢逾越的存在。
然而这些根深蒂固的信念，在遇见那人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人说，天道不是极限，天道是可以跨越，可以打破的。
那人还说，天道仅是无数人的意念，超越天道的世界，是浑沌、和谐、自由的。
多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可是她却真的帮自己成功突破无情道的修练桎梏。
慕容锦……冷寒霜眉头微皱，默念着这个名字。已经多久没有咀嚼过这个名字了？这三字已不知不觉在她心里成为了一种禁忌。
冷寒霜轻呼出一口气。说实话，面对慕容锦的背叛，她有讶异，也有受伤。
或许是因为那人是自己第一个亲传弟子，或许是那人天赋奇高、见解独特，也或许那人单纯就是很特别，她在自己心里是有些份量的。
然而那人却在最要紧的关头，突然叛变到血族的阵营，不但带着纳魂宝瓶逃跑了，还丢下了正在激战的自己。
冷寒霜不解，慕容锦为何会突然有这般奇怪的行径？可她忍着并没有先下定论。毕竟或许她有她的苦衷不是吗？至少该留给她一个机会解释，因此冷寒霜一直在等着慕容锦回来跟她道歉，跟她解释。
然而等了数月又数年，想等的人始终没有等待到，反而意外在精灵族举办的百族交流会重见了。
慕容锦似乎变了很多，实力成长不说，个性好像也不再开朗，像是有重石压在她肩上一样，冷寒霜都感觉的出来她的压力与压抑。
不过看她如此受魔族亲赖与器重，原来这些年是逃到魔族去了啊。都没想过要回来人族吗？是真的铁了心要与全人族为敌吗？也没有话想跟自己说吗？
第二天交流会晚上，掌卧说不管如何都一定要把慕容锦抓回人族拷问，道祈生想劝也劝不动，而冷寒霜，她也不知道自己心情是如何，可她没有出声阻止，或许是想让一直悬着的心能够彻底心死。
可当真正见到慕容锦时，想问出口的问题竟是问不出来，或许是因为一直在自我说服，所以更害怕面对真相。
还是道祈生心急，将关键的问题问了出来。
“慕容锦，妳当初为何要帮助血族，拿走纳魂宝瓶？”
冷寒霜期望慕容锦否认，即使一切迹象都指向相反的答案，但冷寒霜仍然期盼着。慕容锦是给自己希望与彻悟的人，不要打破自己对她的期待，拜托。
然而慕容锦的支吾与无言，却无情的打破美丽的谎言与掩盖。
冷寒霜当下脑袋是一片空白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徒弟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还记得慕容锦曾问过自己，若是她选了一条与全修真界为敌的路，自己会不会支持她。
冷寒霜以为自己可以支持的，然而为何偏偏是这条路呢？为何偏偏选了一条她最无法宽恕以待的路呢？
那是冷寒霜的底线，冷寒霜尚对之前的战争记忆犹新，那般血腥与残忍，任何的修真界都经不起第二次的。
所以即使发出祈求的是她的亲传弟子，她也只能别过头，断绝了这份对她来说弥足珍贵的师徒关系，愿此生再不相见。
后来慕容锦仍然经过绮萝的帮助逃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为此掌卧大发雷霆，将脾气与过错都撒在道祈生身上，这两人最近有点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
冷寒霜则是回归本来的日子，一个人孤身修练。
只是回到没有慕容锦陪练的日子而已，有何难的？
然而这几个月冷寒霜却是无法专注的修练，不时就会想起她那个曾经的亲传弟子来。
不知道那人现在又流浪到哪里去了呢？人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势必又跑去不同种族的领地了吧！
冷寒霜有时候也会质疑自己的判断。血族的事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一直都是一个不能侵犯的底线，众人谈之色变。
但慕容锦的为人与能力自己知道，像她那样的人竟会选择帮助血族，难道真的有什么隐情？
冷寒霜想的有些头痛，每当这时候，她都告诉自己要停下来别再想了。底线就是底线，慕容锦能有什么缘由，一定要去做这些可能再次迫害修真界众人的事呢？
心里有点矛盾，冷寒霜打算去泡壶茶，转换一下心情时，道祈生的大鹤飞到了她的山头，语气急促的啼叫了两声。
冷寒霜一惊，立刻唤上九尾狐一起向山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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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神土的山底已经围满了人，冷寒霜的九尾狐哼哼了两声，大家才纷纷让道出来。
冷寒霜走过人群，前方掌卧与道祇生已经皱着眉，传念讨论着什么。
在掌卧与道祇生的后方，几十具身体堆叠成一座小山。
虽通天神土是个平和之地，但难免弟子之间还是会偶有冲突，出现尸体也不值得大家这样大惊小怪的。
然而恐怖的是这些身体，全部都像气血被吸干，每个人身体都干巴巴的，只剩突出的眼睛还在晃动，显示这些人竟还没死透！
他们口中发出呜呜声，口水沿着已经没有水分的皮肤流出，都是些毫无意义的音节。
冷寒霜神识一探，就发现这些人的灵台已经全数被冲击毁坏，再无救回的可能。
冷寒霜想不到谁会敢在通天神土内撒野，做这种事？
见冷寒霜到来，掌卧丢了一张纸给她，同时传念到：“弟子说早上突然有人闯入，丢下这些人跟一张纸就走了。”
冷寒霜接过纸张，上面嘱咐了只允许三宫宫主阅读。
冷寒霜摊开纸张，上面仅仅短短几行字，却让她读了又读，心头大震：
“令人尊敬的三宫宫主，或许妳们可以为我解惑，世上究竟何谓正义？
这些世家门派的修真者都修练了气血诀，且数次打着救人的名义杀人取血，未见妳们过问。倒见这些世家大派们口口声声道：诛血族、灭血宗。实则行同样之事，却无人制止。
究竟恶的是滥杀无辜，还是仅仅是血族的血统？
如果这便是妳们的正义，那我不认可。我会依照我自己的方式，将这个世界导正，哪怕这有违修真界的共同约定。”
冷寒霜缓了又缓，才将纸张阖上。掌卧见她动作，又传念道：
“我要更正一下，这位始作俑者并非闯入，而是直接进来的，未受半点阻挠。”
冷寒霜看向掌卧，又看向道祇生。她自然知道掌卧这话是什么意思。
通天神土外围有一层强大的阵法防御，若非受认可者，防御阵法会直接将闯入者绞杀。而那人未受阻挠，便代表那人曾经是通天神土的一员。
看到冷寒霜的脸色变化，掌卧也不再打哑谜：“我心里已有想法，只待验证，回水镜宫讨论吧。”
在所有不明所以的人面前，三位宫主手一收，那些半死之人都被收进某种空间里，被带回高远的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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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卧检查完最后一具身体后，面色有些凝重，另外两人也不催促她。
“这三十几个人，确实都有修练气血诀，且看血液有厚度，却不是极度精纯，应该是如同纸上那人所说，血气来源以滥杀无辜、向外获取为主，而非向内炼血。”
“我早些时候让弟子去确认了，这些人的身也确实是羽都的一个世家大族的嫡系与重要食客。”
“且纸上提到的打着救人名义的事，也的确为真，这些人近些年都有参与一些上界的大活动，且都宣张为平定动乱、消灭叛徒等理由。不只如此，同样涉及这些活动的远远不止羽都这个世家，还包含百都许多知名的世家大族。”
掌卧说完，大家都沉默。
她们虽长年远在通天神土，但固定时候还是会与那些重要的世家大族联络，没想到在这片看似平和的景况之下，竟发生这样令人始料未及的事。
“而关于这位——将这些人处理掉并送进来的人，本身也一定会气血诀，才能将这些人的气血都吸干。”掌卧又道。
“会气血诀，又能够自由进出通天神土……”道祇生讲到一半就无声，只是瞥了冷寒霜一眼。
“都到这种程度了，心里应该也要有些底了吧？”掌卧哼了一声：“会这么关心血族的事，做事又这么血气方刚的，还能有其他人吗？我看除了慕容锦以外，没有第二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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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两百四十六章 揭露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