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熙昀：？
楚熙昀觉得阮宵精神状态真的不对劲，以前他牵他手都扭捏，现在人好像彻底癫狂，让他不敢说他，怕说点什么再刺激到脑神经，往后阮宵不只是随便跟男人跑了，顺带搞点违法犯罪，他还得给他弄个律师团队去。
楚熙昀斟酌用词：“……你借道士的木剑，要自己用么。”
阮宵一脸你在明知故问什么：“不然？”
楚熙昀闭着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憋出个：“好吧，加油。”
阮宵鼻子里哼一声：
“睁大你的眼睛，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天下、第一剑。”
楚熙昀：“……”
阮宵炮灰几千载，神他妈总算让他逮着个装逼机会，身上起了架势，神色严苛，不容他人置喙。
楚熙昀瞧阮宵憋着什么狠活，先不刺激他，身体紧绷起来，阮宵一旦拿桃木剑乱斩，他就冲过去控制住他。
道士把东西递给阮宵，退到边上去，敛起了油腔滑调，神色肃穆，他不是大马路上拿几本盗版算命书摆摊扫码占一次卜收二十块钱那类低级半仙，正儿八经受过度牒，手里拿着部门发的道士证，否则也不会被楚熙昀放进门，但此人跟仙风道骨的同门不太一样，打小志在钱财，做生意亏了笔大的，眼见翻身不能，干脆出家了，又死性不改，文书证件拿到手，紧赶慢赶跑出去捞金了。
他师哥师父正满世界通缉他呢，得经常换城市捞钱，不然被抓住有顿好果子吃。
这种真上过山修过行的人，对同行会有一些微妙的共感，刚才那番看相已经察觉出阮宵来头不小，身上沾着某种……神仙气氛。
像神龛里的东西。
按理说看相是他的看家本领，不该什么也看不穿，可阮宵身上被什么东西庇护着，他一旦窥探，立刻被骇得心神不宁，似乎警示在擅自窥探天机。
不是凡人能窥探的东西。
道士擦着冷汗，脸色不妙。
阮宵颠了颠手里没什么分量的木剑，细算起来，好久没碰这个了。
恍如隔世。
阮宵让桃木剑在手里旋了个剑花，像翻翻手指一样简单得像个习惯，好像生来就会的，楚熙昀眼中有些惊异，他以为阮宵要发疯，他没想到阮宵是真会。
阮宵走到祁栾床前，身上的生机和祁栾的病气反差鲜明。
楚熙昀好奇，阮宵到底想做什么？
阮宵提起丹田，筋肉、气力收束，绷紧，眸子里灵气逼人。
春笋破土，明星下坠，万物惊蛰。
那一指宽的窗缝里吹进一股急猛的风，将笼盖着病床的浑浊物质刮得零落狼狈。
祁栾面上涌出些微血色。
清风拂开阮宵的额发，额头光洁，他闭起那对风月眼，默背经典，眼尾竟散出丝丝缕缕神异的紫气。
道士认得是心神合一的状态，他师父有时也能达到，道韵精纯，境界超然，可阮宵眼尾的紫气还是把他吓到了，吓得不轻，这个世界好像在阮宵眼尾颠倒过来，变成他再也不熟悉的样子。
好极了，病床上躺着个真邪祟，床脚边站着个真神仙，他觉得楚熙昀可能也是什么神人，一屋把黑白两道都集齐了。
看着楚熙昀痴望着阮宵，对身旁已经漠不关心，他觉着倒是个跑路的好机会。
*
楚熙昀定定看着阮宵脱离世俗的样子，骤然如遭雷击。
他没由来地产生一种预感，阮宵会这么随着风散去，让他永世也碰不到。
*
阮宵闭着眼，在神思里沟通万物生灵，看到生死轮回，四季更迭，触及潜藏在这些表象下的规律，他跟随规律错开步，脚下八卦自现，一手起剑指，掐诀念咒，踏罡步斗，慈悲庄严一步，嫉恶如仇一步。
诸天神佛垂眸观望。
如是我闻。
走完禹步，睁开眼，眸中紫气凛然，普通的桃木剑刃上，竟发出一些苍白剑光，剑尖指向祁栾，破开污浊，剑气如练，一汪银河从剑刃淌下，缓缓拥住祁栾，病床的污浊被冲洗，驱逐，肌肤下的血色拼命翻涌，求生欲令祁栾眼角滑下几道热泪，肉.体似乎挣脱什么。
祁栾悠悠叹出一口浑浊的气息，仍然闭眼，但气色调和，好像只是睡着。
监控着祁栾的医疗器材激烈地哔啵几声，也随着祁栾的呼吸归于平静。
楚熙昀僵在原地，那遭雷击的感觉仍然在躯体里猛兽般横冲直撞。
阮宵太夺目。
楚熙昀半晌回缓过来，看向病床，祁栾变化很大，饶是他这个外行人，也看出祁栾身上干净多了，恢复不少气色。
阮宵：“啊？驱邪成功了么。”
阮宵以为自己没道行，做这些法事只能是花架子。
“……不清楚。”
楚熙昀决定问问那个花钱请来的专业人士，结果抬眼想去寻道士，又一霎僵住。
道士……跑路了。
*
道士吓得丧胆亡魂，想起师父以前劝告过他：
“你这种心术不正的，一门心思就知道搞钱，等你出去碰上真的你就知道怕了！”
道士抱着行囊，像抱一根救命稻草，喃喃：“师父，咱真的碰上真的了……您老有时说话可以不用这么准的啊！”
阮宵的来历让他看不懂，干脆选择明哲保身。
他那点水平除了看相有点货，其他全是坑蒙拐骗，实在没法在阮宵面前继续呆下去，脚底抹油溜走。
那把888的开光桃木剑，权当送给老祖当见面礼……
连打车带跑步赶回租的居民楼，紧急收拾家伙什，上街拦了辆出租。
老司机：“你要上哪去？”
道士：“火车站，师父快点快点，江湖救急！”
老司机：“哈哈你这是要逃命？”
道士擦擦虚汗：“也大差不差。”
道士这一路头也不回地跑回道观，被师父师哥暴揍几天，从此隐居山林，不问红尘。
由此一来，世上少了一个江湖骗子，多了一个修行人。
阮宵的功德值 1 1。
*
而此时在病房发现道士已跑路的楚熙昀表情十分复杂。
真碰上骗子……妈的现在有证都不能信了。
反倒是阮宵给他搞了个大的。
静默十秒，楚熙昀迟疑地：“……所以，你把祁栾救回来了？”
阮宵抱着桃木剑，想了想：“他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好了点，但我其实并没有帮他的意思，刚刚我只是给你演示一下，那个道士是怎么骗人的。”
“……”
阮宵：“所以你看是不是我比他唬人多了？老板，需不需要我给你开发一下副业？”
阮宵看楚熙昀已经说不出话了，他今朝算见过了祁栾，楚熙昀请的又是半吊子大仙，人都被他吓跑了，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阮宵掂了掂手里的桃木剑，他这人喜欢捡破烂，占便宜，对楚熙昀扬扬木剑：“这个我拿走了哦？再见。”
楚熙昀语气着急：“我开车送你。”
阮宵瞪眼：“不用！”
咬咬牙，再挽留：“……你要打车也得走出小区，很远，你要坐公交更麻烦，公交站更远——”
阮宵冷声打断：“打车？铺张浪费，公交远，那不是很好？我就喜欢坐公交回去，绿色出行懂不懂？你那尾气排量就是造成地球变暖的主要原因，给你当艺人，不是得有什么身材管理么，我决定每天都走一万步，再见！！”
阮宵头也不回转身就走，手腕被拉住。
楚熙昀这一拉可踩爆了阮宵的雷区，阮宵最厌恶的，就是和霸总攻产生任何身体接触，阮宵应激得不行，眼睛都红起来，用力过猛地甩开楚熙昀的手指，像被摸了屁股的小老虎，一脸凶戾，要咬死楚熙昀似的。
楚熙昀欲言又止。
他还能讲什么呢？第三次挽留？
太晚了。
楚熙昀眼神躲闪开，想来想去，他还是只能拿钱勾他：“……你喜欢手里那种木剑，我给你买更好的好不好？那种雷击木的，名师开光，市价很高。”
阮宵表情舒缓了些，这个，这个还是可以的：“你给我买啊，多买几个送我，你要我谢谢你么？”
“我欠你的，行么。”
“你什么也不欠我，我也什么不欠你，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商业关系，你以后别再跟我提以前的事，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楚熙昀脑袋里被“什么也没发生过”七个字填满了，满到锋利的偏旁笔画要从他太阳穴那儿扎穿出来。
阮宵快步离开这个紧急装修出的家庭病房，他不想再跟这房间的主人有任何牵扯。
*
阮宵跑下楼梯，脚步空寂。
刚跑进一条廊道，耳边惊雷响，有一个很宏大，又透着邪气的声音在唤他的名字：
“阮——宵。”
阮宵蹙起眉，这声音不像人能发出来的，好像被混响过，裹在一团浑浊的物质里。
……浑浊的物质？
纠缠着祁栾的也是浑浊的脏东西。
找他麻烦来了！
阮宵环顾四周，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楚熙昀收藏的挂画和雕塑冷冰冰地垂眸睨着他，似笑非笑。
“阮宵？阮宵啊，哈哈哈，阮宵啊……”
笑声像蛇群窸窸窣窣地爬行过来，阮宵定住了，身体麻得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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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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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人间道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