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沉雷巨响,余音震震,仰头见浮云翻涌尽退,劲风带着雨的腥味顺势刮了起来,大半个天黑云浓厚沉沉遮覆,云缝里翻滚着沉闷的滚雷声,谢戈白遥遥远望前方大齐王都方向,如视囊收之物,眉目灼灼恨意似火烧在眼瞳里,一声惊雷,此时天变在即——
谢家曾乃楚地大族四世三公,谢戈白亡父亡祖,曾更是司徒司空。他想到过往,昔年楚室尚存,朝野欢娱,池台钟鼓,掩着百姓哀嚎之声。
人事自古相悖,纵使祖父效申包胥作秦庭之哭,也拦不住奔去的大势。岁在癸卯,风云骤变,齐军攻破王都,残破楚旗倒地,于王室哭嚎声里,山岳崩颓,春秋迭代,大事去矣。
那夜满城火光浓烟,在刀剑声里,王旗折于地,齐军的屠刀下,王都子弟皆做亡魂。
那时谢戈白年岁尚幼,他被谢家旧部护送从暗道奔逃,流亡于荒野,几回死里逃生再回故土时,不闻楚人歌,只闻王都野鬼哭。
这血仇扎入他骨血里,齐王残暴不仁,亡国惨象日夜折磨着他,不用齐国王侯贵胄的咽喉,来试他手中剑刃锋利,难平楚人血恨,难安族人亡魂。
他一路攻伐,甲衣上还溅着此间城主脏污的血,齐人的血激起了他的杀意,他得死死忍耐,他远望着前方齐国王城之地,腰间剑柄握得死紧。
听闻动静,侧目见军师陆驯走来,他看着陆驯清俊的脸,因着满腔恨意死咬着的牙放松下来,阖目掩了眼里的彻骨杀意,复家国之仇这一日,快了,十几年都忍下了,不急于这一时。
谢戈白任他的掌心擦拭清理着战火污垢,将情绪深埋,再睁开眼,与陆驯视线相对,看着他不辨喜怒的面目,谢戈白深深地看向他,似想看透般。
陆驯字承言,他与承言相识于微末,当他领着楚国旧将,抛开生死拔旗而起,一呼百应之时,承言向他走来。
“承言,我终于打到这里,我要让齐王室,以血还血,以命偿命!”
陆驯看着谢戈白满心满眼的仇恨,隔着冰冷甲衣抚着他背,谢戈白慢慢平复着心绪。谢戈白不知道陆驯为何助他,让他用最快的时间报仇,也无需知晓,只要能平国仇家恨,其他对谢戈白而言,皆是虚妄。
自举兵起事以来,这一场场胜利,至今日离攻占齐国,只在咫尺之间,思及血气滚烫燥热,这滔滔血气难平,谢戈白盯着齐国王都,眼中尽是血色。
王城上空,黑云如铁。
谢戈白仰头饮尽囊中最后一口烈酒,任由辛辣灼烧喉管。甲胄上未干的血迹泛着暗红,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深深吸气,仿佛要将这味道刻进肺腑。
“将军,人马皆已待命。”
亲兵来报时,谢戈白正擦拭剑刃。闻言手指一顿,剑刃映出他眼底跳动的火焰。十年磨一剑,霜刃今日试,齐王的头颅,他等得太久了。
“传令,活捉齐王。”他声音嘶哑如砂石相磨,“其余王族,格杀勿论。”
惊雷炸响,照亮他灼灼眉目,记忆如潮水涌来,楚宫倾塌的梁柱,母亲将他推入密道时染血的衣袖,还有那柄穿透祖父胸膛的齐制长戈...
“戈白。”
清冷嗓音响起,谢戈白回神,见陆驯执伞立于雨中。素白袍角未沾半点泥泞,仿佛这尸横遍野的战场与他毫无干系。
“承言来得正好。”谢戈白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且看我如何将齐王老儿...”
“最新战报。”陆驯递来一卷竹简,“齐王十日前已逃,临走前还禅位了,如今在位的是其子齐湛,年方十八。”
谢戈白笑意凝固,竹简在掌中断为两截。“虎毒不食子,那个老东西,真不是个东西。”
“无妨,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他甩开断简,大步走向战马,“传我军令,屠城三日!”
“且慢。”
陆驯抬手按住马辔。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竟让狂暴中的谢戈白勒住了缰绳。
“你拦我?”谢戈白眼底血色翻涌。
陆驯不答,只从袖中取出一物。雨水冲刷下,谢戈白看清那是半块残破玉珏——楚国王室信物。
“这是...”
“从齐宫密探所得。”陆驯声音放低,只有两人能闻,“当年楚王幼女未死,如今就在王城。”
惊雷劈落,谢戈白如遭雷击。他猛地攥住陆驯手腕,“你说什么?”
“屠城令下,玉石俱焚。”陆驯直视他双眼,“将军真要亲手杀死楚王嫡室最后一个族人?”
谢戈白喉结滚动,甲胄下的肌肉绷如弓弦。雨幕中,两人对峙如两柄出鞘利剑。
最终,谢戈白松开了手。
“传令改道。”他咬牙道,“直取王宫,生擒齐湛!”
——
而此时齐王宫里,我们的主角齐湛,就是倒霉的在这个时候穿越苏醒了过来。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
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龙袍,又抬头看看殿内摆设,最后目光落在跪在下面哭得如哭丧的小太监身上。
“别哭了...现在什么情况?”齐湛揉着头痛欲裂的额头,“你叫什么来着?”
“奴、奴才福安。”小太监抬起哭花的脸,“王上,叛军已经兵临城下,咱们...咱们如何是好?”
齐湛一摆手,“等等,你先告诉我,这宫里怎么就剩你一个了?”
福安抽抽搭搭,“王上昨儿个说要,要殉国...让大家都散了。”
“然后呢?”
“然后宫中人都跑了,逃命去了,”福安偷瞄了一眼齐湛,“结果王上还未自尽,就先昏迷了。”
齐湛嘴角抽了抽,好嘛,原主倒是挺仁义,死前还知道遣散宫人。问题是——你倒是死透啊!现在让我这个穿越来的接盘算怎么回事?
“我刚被传位的,那先王呢?”齐湛想起关键问题。
福安脸色更白了,“先王十日前就,就带着栗妃,丞相和禁军精锐南下去了...”
“南下?”齐湛气笑了,“是跑路吧!”
齐湛就觉得离谱,他就是熬夜看个小说,结果醒来就变成小说里的人物,还是个非常非常倒霉的炮灰。
原本要上吊自杀的齐王被他穿了,不是,但凡穿成一个百姓,也比这身份好啊。说是齐王,就是个替罪羔羊,他那便宜爹见势不对,带着心腹臣子与宠妃就跑了,还将王位给了他。
这可真是,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倒闭了!浙江温州最大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了!王八蛋王八蛋黄鹤老板,吃喝嫖赌吃喝嫖赌,欠下了3.5个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
原主爹还不如黄鹤,好歹黄鹤没留下儿子偿命还债啊。为了争取逃跑时间,齐王真是不折手段,齐湛都服了。
这下啷个办嘛?
他还没个金手指,主要是他还怕死,这要落到主角手里,他不得玩完?
而且这主角并不是统一的主角,他是开启了乱世的主角,可以写一本我的奋斗那种。因为这本书就是个BE虐文,每一章都在死人,主角屠城亡国,他不光亡齐,他还亡其他国,他就是个满心仇恨的战场boss,他与当年的项羽一样,屠了齐国后,谢戈白的杀戮就停不下来了,后来被联合绞杀。
他的一生都是血色,所有人都是为了利益来到他身边,他仿佛有那个吸渣体质,他打下齐国,他的军师也在背后捅刀,结果他没死,反杀了陆驯。
才知道对方是燕国太子的人,为了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齐国,陆驯来到谢戈白身边,在对方拿下齐国后,要卸磨杀驴,结果被中毒的谢戈白反杀。
主角也是牛,毒都毒不死。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主角有多恐怖,而是他啷个办,原主想自杀,君王有君王的死法,就让宫里所有人都逃命去了,现在佑大齐王宫,就是一个空城。
问题是原主想死,他不想死啊!
“福安,咱们逃吧。”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福安做梦都想他想开一点,见齐湛有了求生欲,忙跑了出来,拿回一套宫女裙,也不显眼,乔装混出去,就天高海阔凭鱼跃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他低头扯了扯龙袍,“别人穿越都是开挂逆袭,我倒好,开局就是女装大佬剧本...”
福安将包袱摊开,齐湛拎起来一看,差点咬到舌头,这特么还是低胸款!轻薄的纱衣下若隐若现的绣花抹胸,裙摆层层叠叠如花瓣舒展,腰间一条绦带。
“没保守点的?我又不是真女人,这多容易穿帮?”齐湛摸了摸自己的喉结,还好,不是那么明显。
福安一脸茫然,“王上,这是最普通的宫女装了...”
“不行,要找看不出身材的。”万一被找到,他很危险啊!
福安拿来罗裙的时候,敌军已入了宫门,齐湛听着外头喊杀声,拉着他就往深宫跑,宫殿很大,他们跑到冷宫。
齐湛赶紧换衣服,福安到井边打了一盆水帮他刮修了眉毛与胡茬,幸好原身才18,还不长胡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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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