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甩手，拖她的人立即松了手。
她转身，气汹汹地瞪着对方：“你干嘛？青天白日的，想强抢……咦？你是几天前被老鸨打的那个……那个……琬素认识的那个陆……公子？”
不怪她过了几日还能这么快就把人认出来，实在是当时的情形让人印象深刻，且这男子脸上的青肿都未消去多少。
男子退后两步，朝她鞠了一躬：“在下陆永年，非是有意冒犯姑娘，还请姑娘见谅。在下在百花楼外头守了几日，只见到姑娘一人出来，不得已之下，才情急拦住姑娘。”
秦筝大度地挥了挥手：“没事。只是，你找我有何事？我跟琬素可不是很熟哦。”
陆永年眼神黯然，却不放弃地问道：“在下是想请问姑娘，可知琬素会在何日何时被送去吴老爷府上？”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秦筝不太想掺和这事，毕竟她现在属于自身都难保。她早就不是初来时那个以为自己是来拯救世界的秦筝了。
但看见话说完后，陆永年神情立时变得低落，她心中的那点善良又忍不住冒了出来，安抚地补充：“嬷嬷说，等琬素伤好了就把她送去吴老爷府上，但这几日她被关了起来，连我们也不能见，她那伤现今如何了我也未知，不过她伤口不深，想必就在这两日了。”
陆永年眉目稍展，诚挚道：“多谢姑娘，那我这两日继续在此侯着。”
秦筝本欲要走，听他如此说，好奇问：“你不会……这几日一直都在这里等着，连脸上的伤也没去看吧？”
陆永年似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脸：“我怕……我怕我走开了，琬素就被送走了。”
秦筝轻叹一口气，原本还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时却道：“你下午来等吧，应该是下午四点……嗯，四点是什么时辰来着？子丑寅……申时，对，应该是申时左右，你这个时间去，但不要在正门，得去侧门。”
她给陆永年指了个方向：“楼里姑娘若要上人家府里去伺候的，一般都是申时从侧门出的。”
陆永年面露喜色，又朝秦筝鞠了一躬：“多谢姑娘大恩，在下铭记于心，日后必定报答。”
“不用不用，我就几句话的事，都没帮上什么忙。”秦筝想到那个时间，自己应该已经回到了百花楼，但申时，百花楼的人也全都醒了。
她心中有了点想法，多问了一句：“你想做什么？”
“我要带琬素走。”陆永年道。
“恕我直言，你只会被抓住再打一顿。”秦筝自己就逃过不只一次，所以不止一次亲身体验过了，百花楼里那几个大汉的拳脚打起来人来是真的疼，可这还是他们留了余力的，毕竟老鸨还想着从她身上赚钱。这陆永年一看就是个没多少力气的文弱书生，身上又带着伤，哪里经得起那些个大汉的毒打。
陆永年自己也深知他成功的机会渺茫：“可我打听过了那位吴老爷，他喜欢虐待女子，尤其是幼女，琬素若去了，怕是没命回来。”
“你说什么？”秦筝抓住了他话里的两个字：“幼女？”
她终于想起来这个吴老爷听着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这不就是之前看中了钟灵，想把钟灵要走的那个又肥又丑的老男人吗？他现在居然看中了琬素？
她背上的伤跟这老男人脱不了关系，秦筝道：“你打算怎么做？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陆永年虽然很高兴秦筝肯帮助他，可想到自己要面对的是百花楼和吴老爷两大势力，还是摇了摇头：“在下感谢姑娘好意，但救人风险太大，不好让姑娘以身涉险。”
秦筝有点意外。她当然知道要带走琬素有多难，若没有成功，会有怎样的后果她比陆永年还要清楚，正因如此，被拒绝时她才觉得惊讶。
这人挺不错的嘛。她心里这般想，嘴上也没坚持，心想其实我主要是帮我自己，不过，那个时间自己肯定已回了百花楼，到时候见机行事就行，最好是能把那个吴老爷再揍一顿。
上次她就后悔自己下手轻了，今天一定要提前准备好揍人的工具，找准机会就得下手。
想到此，她心里巴不得现在就快进到下午，但在这之前，她得早点把自己的事办好，遂问道：“陆公子还有什么事么？”
“没，没有了。”陆永年以为秦筝不耐烦，脸上顿时有点红。
秦筝笑了一下，觉得古代的男女们脸皮真的都很薄。她朝陆永年挥了挥手，不再有闲心去打量街道两旁的店铺和小摊，加快了脚步去往西城。
如她预料，等她敲响院门的时候，已经接近一个时辰了，她感觉脚都快走肿了。
“是谁？”钟灵的声音在门内响起，语气中带着戒备。
有戒备心，挺好。秦筝道：“小灵儿，开门~”
“阿筝姐姐！”钟灵认得她的声音，高兴地打开门，看见是秦筝后直接往她怀里扑：“小灵儿好想阿筝姐姐。”
“我们分开才几天。”秦筝抱着她走进院内，一抬眼就看见前几日还挂满了果实的枣树，今天有几根树枝已经空了。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女孩道：“小灵儿，这树上的枣子不会被你偷了吧？”
“不是偷。”钟灵在她胸前蹭了蹭，颇为不舍地松开了搂住秦筝腰的双手，一溜烟跑进厨房里，端出来一个白瓷大碗，里面是一颗颗熟透的红枣：“之前那个叔叔说过，这树上的枣子都给小灵儿，小灵儿可以把它摘去卖掉。阿筝姐姐吃！”
秦筝拿了一个吃，心想赵叔真大方，这么一树枣子，起码有几十斤，拿去卖肯定能赚个把月的饭钱。
或许，赵叔就是因为看出来她们两个经济有多窘迫才留了这么一树枣子的？
秦筝心中感激的同时，更坚定了要多多赚钱的想法。
她端过枣子继续往里走，看见才几日天的功夫，院子里已被钟灵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杂草都没了。
“早饭吃了没？”她早上出来得急，没顾得上，路上早就饿了，这才想起来之前去置办东西的时候，只买了些必需的用品和米面，却忘了买些蔬菜，柴火也没给她准备。
也不知道这几日钟灵是如何过来的，是不是饿着肚子。
钟灵道：“吃过了。”
小女孩儿在骗她，估计是不想她担心。她抬头看着那一树红枣，心中愧疚，又不认拆除小女孩拙劣的谎言，想着差不多也可以准备午饭了，道：“可阿筝姐姐没吃，正好，咱们去把这些枣子卖了，然后在外头吃怎么样？”然后把缺的东西买回来。
她之前真是太粗心了。
“好。”钟灵很听她的话，说完就再次跑进了厨房，吃力地拖出来一个大竹篮，里面装了满满一篮子新鲜的红枣。
还好我来了。秦筝想，不然钟灵一个人不知要怎么拿去卖。
但这么一篮子，她也提不了多远。
秦筝想了想，道：“我出去一下，问问看能不能租到一辆牛车。”说完她有些难为情，“不过阿筝姐姐身无分文，可能需要小灵儿付钱哦。”
钟灵二话不说跑去了房间，好一会儿捧着个袋子出来，直接塞秦筝手里。
秦筝自然是认得这个袋子的，还是前几日自己走的时候给钟灵的。
她叹了口气，既觉得安慰，又有些担忧，心中愧疚更甚。钟灵这般信任自己，可自己却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明明她还这么小。
或许，我不一定非要待在百花楼，要打倒老鸨，应当还有别的方法的。
她边思索着边出了院子。
这里靠近城墙，离着皇城最远，挨着城中最贫困的地方，秦筝问完了前面一条巷子，别说牛车，连牛都没有。就在她不抱希望地敲开下一家的门时，门一打开，就看见院子里有头驴，后面还拖了一车菜。
秦筝看得双眼发亮，转头就去找驴的主人。驴的主人从门口出来，看见她那双过分热烈的眼睛时愣了一下，小心问道：“姑、姑娘你找谁？”
“这位大哥，你的驴车可以租么？”秦筝笑眯眯道：“我想去一趟市集，但路程太远了，我自己又没有车。”
憨厚的汉子听完后道：“不用租，姑娘不嫌弃我这板车脏的话，我带你去。”
“不嫌弃不嫌弃。”秦筝感激道：“谢谢大哥，大哥你是现在就走吗？”
“是，是现在就走。”汉子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更憨了。
“那你等等我，我去拿点东西。”秦筝赶紧往回跑。这一家人住在她们所在的院子后面一条街，隔得倒不远。她没跑两步就到了，还没进门就开始喊：“小灵儿，快，收拾东西，咱们去市集了。”
钟灵拿着一根长棍正站在凳子上打枣子，她想着要拿出去卖的话就多准备一些，听见秦筝的话，她犹豫道：“可是，还有这么多没捡。”
“没事，等回来捡。”她提着那一大篮子红枣，想着这些未必都能卖得完，毕竟，这东西许多人家里就有，没有的人家也不太舍得花钱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