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第二十章_掣肘

视频打开,只见酽酽夜色中路灯白亮胜雪,衬得凌晨的街道愈发空寂。一辆车闯入视野,在路边急转下公路,在镜头不远处停下,从车标和轮廓能看出是辆价格不菲的豪车。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疾步从镜头下走过,路过镜头时,他有些慌乱地抬头看了一眼镜头。

这应该是是来自某个店铺门外的监控,鹂啼绷着脸专注看了几秒,就将视频进度条往回拖,并不失时机按了暂停,画面定格在男人抬眼望镜头处。

素君正想发问,鹂啼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屏幕上被监控拍下半侧面的男顾客:“能不能帮我放大,我怀疑这人我认识。”素君截下图,又用PS放大做锐化。

“再加点胡子,上唇有点厚度的一字胡,下巴到腮帮,嗯……是修剪得很短的络腮胡。”鹂啼更为详细地描述起来,素君闻罢依言加上。

鹂啼面带寒霜,小嘴抿得紧紧,颇为慎重地细细打量一番,用确凿的口吻指着加上胡子后的男人对素君说:“他就是刘哥。”像是为了佐证,她拉过素君手边键盘,打开搜索引擎,搜出“齐州刘明达”的照片以作参照对比。

素君眉头深深蹙起,疑惑道:“那为什么前面视频里的人都叫他琳哥、思琳?”

鹂啼灵光一现:“他后来改过名?”

顺着这思路往下走,素君一下乖觉起来,提了个延伸出来的新方向:“所以他根本不是做工程起家的外地人,从他大部分活动地点跟谈话内容来看,他势力范围涉及到的场所属于齐州较为核心的区域,那他应该本来就是在齐州有根基的地头蛇……你说黄忠宁知不知道这事?他们对刘明达这个人的调查方向有没有可能被误导了?”

仔细一推敲,素君又觉得这结论不太合理,当时的刘明达才二十出头,还很年轻,那个年纪当上地头蛇可能性不大。但从前面视频的对话片段中,却能听出来那群帮会份子相当尊重他,这说明他当时在这个团伙中就具备一定的地位,这就有可能涉及到帮会权力的常见更迭方式——继承。想通这点,她眨眨眼,补了一句:“其实更大的可能是当时齐州地头蛇的子侄辈,在帮会中地位不低。”

鹂啼支着下巴思索片刻,果断掏出手机准备联系黄忠宁。看她点开手机联系人,素君发出疑问:“你干嘛?”

“这不是该赶紧告诉黄忠宁吗?”鹂啼不解地看向她。

素君咬着下唇,脸上写满焦灼,她挣扎了一会儿,心里有些发虚地问鹂啼:“等……等会儿看完再跟他说?”

鹂啼看着她这有些反常的表现,默许了她的提议,心里却开始揣测,素君到底是被命案吓着了,还是其中另有隐情。接下来除了关注视频内容,她也开始留心素君的反应。

这个女人今天意外地沉静,但她微微发颤的指尖流露出她内心的不安宁,鹂啼看着她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点下播放键,心里有了几分把握,素君一定发现了想要隐瞒的事情。

视频中,刘明达进店后不久便拿着一大串钥匙出来,警惕地看看四周,打开店侧其中一扇拉闸门,又往自己的雨刮上夹了张纸条,把车开进去。随后从店正门走出,匆匆离去,这段视频到这就结束了。

点开最后一个视频时,素君已经紧张得啃起左手拇指指甲,鹂啼没有错过这个细节,素君的表现令她得以确认自己的判断,在这段视频画面中新出现的另一个男人,正是素君的父亲,年轻时的谈修平。

这个视频的内容是前一个视频中刘明达进店后,由店内监控拍下的行为。他在进店后敲敲面对店正门的柜台,原本似乎是正趴在柜台内休息的谈修平坐直打了个哈欠才与他进行对话。刘明达指了指店内外监控摄像头,谈修平数次陪笑着摇头,还把放在柜台内的电脑屏幕转给他看,似乎在让刘明达确认什么。刘明达看看电脑屏幕,又扫一眼位于店内高处的监控摄像头,才向谈修平要了钥匙出去停车。

奇怪的是,在刘明达出去后,谈修平很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在柜台内趴下了,似乎压根不关心刘明达在店内做什么。刘明达归还钥匙时,他才哈欠连天地坐起来,十分客气地招呼刘明达出店。

画面静止于此,所有视频也都放完,两个观众不约而同陷入深深的沉默。

鹂啼在看完这最后一段视频心里也犹豫起来,这事毕竟牵扯到了素君的家人,贸然告诉黄忠宁,会给素君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冲击和变化,她没把握。她想等素君静一静后,听听她的想法。

她不知道的是,素君心里正在为另一个问题所困扰——这张被刻意藏起来许多年的碟片,究竟是父亲留下的,还是母亲留下的?

出乎鹂啼意料的是,素君迅速冷静并很快忙活起来,她看着装碟片的塑封袋上留下的几个指纹思考了一会儿,就用透明胶带黏下自己的指纹一一比较,可惜的是全都和她自采指纹重合。紧接着她从电脑中取出碟片,打开某购物网站下单一张发货地位于同城的同品牌同规格空白碟片,并跟商家沟通次日送达。随后将碟片塑封装好,贴上双面胶,黏到无线键盘背面,又将键盘放好在屏幕前,然后开始清理最初装碟片的纸袋上的痕迹。

这一系列流畅且沉稳的操作把鹂啼看愣了,不禁发问:“你这是干嘛?”

“得保留个藏碟片的假现场,以防万一。”素君无比淡定地回答,又不带感**彩地补充:“说不定还能钓到一条大鱼。”

鹂啼这时意识到实际情况可能比她所想还要复杂,便也有了自己的考量,她向素君询问:“那黄忠宁这边怎么说?碟片先不给他?我去探探他知不知道刘明达的真实身份?要是他不知道就拉个幌子给他透透?”

素君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处理好纸袋上的痕迹,正拿过一本《辞海》,欲将纸袋压平整。她很好奇父亲在这一系列事件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在视频之外又做了哪些事。不过对他牵涉其中会不会产生财务和名誉上的损失,却是毫无半点关心。

至于母亲这方面的损失,素君就看重得多。在母亲可能被牵扯到命案中这件事上,素君并非毫无私心,她隐隐有些惧怕这次若是直接将碟片交给警方,很可能会影响到外界对亡母的评价。但她在看视频的过程中渐渐也有了自己的判断,活人毕竟比死人重要,现在也比过去重要,被既往牵绊着于事无补,如果这张碟片能够帮助鹂啼和黄警官推进调查进度,就由鹂啼去定夺。结果鹂啼竟先听从她的建议,也从她的立场和感受出发在考虑之后的应对,她内心是有所触动的,自己没看错人,鹂啼这个朋友真没有白交。

素君慎思片刻方才回答鹂啼:“还要探探黄忠宁的口风,看看他们那边知不知道刘明达犯过命案……对了,要不我们先看看这案子当时有没有相关消息。”说着话她已经打开搜索引擎,输入“陀岭江_沉尸”、“陀岭江_尸体”等关键字,拉着鹂啼一起查看起来。

很快,她们还真从搜索结果中发现了一桩内容描述与视频中案件吻合度很高的案子相关报道。这则报道提到了案子的后续和结果:经过警方长时间的调查及搜索,受害人司某死于窒息,后被抛尸于陀岭江。但在调查过程中,关键性证据仍不充分,同时该案还缺乏有明确指向性的证人证言,司某当时的男朋友康某虽为犯罪嫌疑人,却当庭被无罪释放。

整个童年都生活在齐州的素君甚至还有些印象,上小学时因为发生了这起案件,有几年时间父母都不让她到陀岭江附近玩耍。就连学校也明令禁止并年年强调严禁学生私自下河玩耍,同学间还有些传闻,说是陀岭江里边有水鬼,会把女孩子掐死了拖下去当替死鬼。当年的传说居然距离自己这样近,就连素君也没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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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萧墙记
连载中冬无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