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第十四章前缘

远未达到预期目的,尽管只是和曾经的家人相聚而后离开,飞机上的沈秋俨回想起来亦心绪难宁。

他在多年后,才愿意承认自己也是对陈芸婧动过心的。学生时代的她在做笔记和思考时,会用下巴顶住按制笔的尾端,想明白一个问题就用下巴摁一摁笔帽。远看去脑袋一点一点,像某种乖巧的小雀鸟正进食,这孩子气的习惯,和记忆里另一个人极为相似。

算起来,他已许久未去给那个人扫过墓。不过说到负罪感,那也轮不着他。

她的家人与故友,约已尽数从她的死亡中走出,开始各自新的生活。而他呢,为着让置她于死地者付出应偿的代价,究竟投入地努力过,还牺牲了太多太多,多到连他自己都清醒地认为自己过去的投入疯狂到失控。

到后来,他终于生出几许茫然,并在这茫然中,边那么那些未尽事未尽便罢,就连谢司燕这个有些时候叫他恨得咬牙的女人,也曾用“人生憾事十之**,你将她放入那十之**里,待你寿终正寝弥留之际,她可能也就成了大海里的针,微不足道到都不愿意再去费心打捞”安抚他。

谢司燕已是她与他仍有联系的唯一亲人,那句安抚,冥冥中真像她对他的劝解与宽宥。

然而人生际遇难明,缘劫难料,真让他放弃所有挣扎的是素君。

初见素君时还未觉察,她的低眉蹙目、颦笑嗔喜,同她那么像,明明五官细节不相符,却有着几乎与他记忆全然重叠起来的轮廓布局,原来更叫他亲切的,是她那些表情习惯。像到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碰上怪力乱神之事,是她附在素君的身上。

从素君那里总能与已逝的她重逢,是以在一段不短的日子里,他看素君总也看不够。更糟的是时日愈久,他眼中的她与她,渐渐合二为一,彼此难分。这一切,才最终令他生出荒唐的冲动,乃至义无反顾选择向自己曾经的坚持颠覆。

他情知不应该,却难自禁向她靠过去。那段时间他时常在想,从结识素君的父亲,再到素君,如果这顺序对调,或者同素君的相识与多年之前的那个她顺序对调,自己人生中的各种选择,是不是便不会那么困难重重甚至违心,也不会出现那些不必要的牺牲,自己的家庭亦会如世上大部分宁静幸福且祥和?这样的想法开了个头便止不住,一直推着他朝前走,甚至面对素君那因旧事令自己憎厌难平的父亲,他心中都不会再出现过多的情绪波澜。

这些矛盾重重的万千思绪如潮卷席,他将手边醒好的酒一饮而尽,抽出座位上的毯子裹紧自己,在无解的挣扎中,一如既往暂避于醉梦。

落地齐州,沈秋俨积极地给素君去了电话探口风,素君却道事务繁忙,短期内还是住在公司附近更方便。似为证实自己难以抽身,她直接列出来一大版自己的行程安排叫他看,他知她对待工作素来严谨,便不再自讨没趣。除了接下来回避不得的各路社会事务,以及来自各种挂名协会的大会议小会议和纷繁应酬。他还有一样要事不得不做,就算千般不愿,这回能入局秦门坊市口的希望,恐怕还得对他那老丈人谈修平笼络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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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君这一向也不省心,既与丈夫和父亲都已离了心,自立势在必行,但自己往后的立身之本却并不牢靠。一筹莫展之际,素君想到亡母白苏纪,白苏纪留予她的资产不多,却也有派得上用场的人脉。白苏纪生前多的是商界的利益之交,真称得上她挚交好友的,唯有她母亲生前外聘的法律顾问何焕功。

白苏纪离世后,谈修平成为她手中产业的掌权者,何焕功并未留下继续帮忙。从前在白谈两口子貌合神离的相处模式下,一开始外界对何焕功这位鳏居多年的大名律与白苏纪的关系多少有些捕风捉影的猜想。但何焕功鲜少应酬跟他律所业务无关的人与事,有人说他孤傲,也有人认为是洁身自好。近两年由他悉心培养出来,逐步开始接手律所业务的独子何知衡也是谦和守礼,圈内风评颇佳,想来是父子一脉相承的家风清正,那些传闻便烟消云散。

因是世交,素君知道些何家内情,何焕功让独子何知衡这么早就走到台前,虽有锻炼他独当一面的意图,却也有些无奈之举的意思。何焕功年轻时吃过不少苦,身体落下病根,挚友白苏纪的猝然离世大约对他情绪上造成一定冲击,其后他便因病入院治疗,缠绵病榻了不短的时日。

如今别无他法,素君考虑再三,决定还是先不打扰这位卧病的世叔何焕功,只知会何知衡帮忙详细整理她母亲生前留给她的相关遗产和有审阅决策权的文件清单,她接下来得好好看看,自己手里的砝码究竟有多重。

叫素君有些安慰的是,这阵子鹂啼确实如她自己所保证的老实下来,避过从前那些为求生活有个倚仗接踵而至的无谓应酬,不仅日日准点打卡发稿,更一鼓作气将之后欲动笔的几份大纲都整理完毕,时不时询问素君的修改意见。

但于在素君长期合作的提议上,鹂啼却只字不提。

素君其实吃不准她这态度究竟是待价而沽,还是心里仍未落下决定,另一方面,她很难不对鹂啼之前经历产生好奇。

她接触下来发现,与同龄人相比,鹂啼挺能吃苦,也勤勉上进,就算不仰赖自身才华,去老老实实谋一份工作,也能满足她对物质的需索,毕竟在这方面,她目前明显仅寄望于有安身之所,且温饱无忧。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为着某个目的,或是为着某个人,绝不至于沦落到出卖自身的地步。

素君思来想去,对鹂啼目前的境况不能安心,亦难免对她个人安全生出担忧。哪怕再不想自找麻烦,不愿侵犯鹂啼的**,她也不愿见鹂啼越活越回去,或是堕向更深的裂谷可能性发生。

她知道何知衡是能找人帮忙查探鹂啼的,只是近来才真开始与何知衡有业务接触,素君自问对其人品少些立体的认知,即便要查也得过了这个观察期再说。

何知衡效率颇高,很快给了素君反馈,这一番细查下来,素君对母亲和父亲之间关系出现裂痕的事件点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一直以来,她于模模糊糊中以为,母亲和父亲的关系分岔的起点,要么是母亲不满足于个人事业留驻齐州,南下创业,要么是父亲教职工作和学术成渐有起色后。然而综合何知衡整理资料,素君罗列母亲的工作节点时间线,在她南下创业后的那一年中,父亲身上似乎发生过某些事,这之后谈修平才突如其来获得上进心,从各方面表现平平的普通讲师一下子先进个人,优秀工作者等荣誉加身,并迅速被学校“赏识”,评教评级突然起飞,整个人在学校的表现如同脱胎换骨。

要是懵懂无知少女时,素君恐怕会信父亲真是怀才不遇许多年,找到了表现机会,真正做出过成果。但她现在的工作毕竟也是与谈修平同在一个领域里,他们父女又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这么些年,素君很清楚自家老爹的学术底子和能力,短时间内的脱胎换骨,在他这种人身上发生不大可能,他的确精于藏拙,擅长钻营,但要说才华,着实平平,秉性也不是个耐得住寂寞做学术的。

因此那个谈修平飞升的时间点,实在值得好好挖一挖,这天降好运凭什么降临到他头上。

对于素君忽然对白苏纪生前之事兴趣浓厚起来,何知衡是有些诧异的。当初白苏纪离世,何焕功不再续聘后病倒,他身为人子,对谈素君多少存着些芥蒂。父亲虽未言明,但他的突然病发,半是多年操劳旧患积年,半也因故人离世后,其夫不慈,其女不孝而情绪郁郁。

何知衡记得,那个时候的谈修平一心从白苏纪之死中牟利,而谈素君则把全副心思都放在新婚家庭经营上。何焕功入院治疗前也曾几次三番联系谈素君,委婉提醒她应对白苏纪过去的经营管理手段和她父母之间的问题多些了解,但彼时素君琐事缠身,一心要在沈秋俨的卓时证明自己工作能力未必比陈芸婧差,草草回应,屡屡推脱,最终何焕功心淡下来。白苏纪在何焕功那儿给素君存下的不少相关资料与文件便就此搁置,有的甚至从来未过素君之手,就此封存于他律所档案室吃灰多年。

何知衡旁观全程,又为父亲的病费了不少心,此后看谈素君便戴上有色眼镜。两个各有手段的聪明人,娇养出来个对待父母安排毫不走心的笨后代这种事,在律所这些年来的客户中可不少见。尽人事完成本分对得住良心便罢,如父亲般尽全力花心思却不落好又是何必?

剧情相关的关键人物终于差不多都出来了,还有不关键但身份微妙的还没出来。

至于要问案子在哪?快了,马上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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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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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萧墙记
连载中冬无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