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京城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厚厚的云层阻挡了来自上方的热意，将这座城市笼罩在下面。
今天是大学开学第一天，初荔刚到学校就看见了顾念之。
顾念之是她高中的初恋。
他想尽办法让她喜欢上了他，又恶劣地拒绝了她的告白，甚至在高考前假意和她告白又转头和别人在一起，想让她心态不稳高考失利。
初荔从来没见过这么令人作呕的人。
此刻，他抢走了献殷勤的帅哥学长手中的行李，然后对人家皮笑肉不笑地说，“谢谢你同学，但我觉得帮我女朋友拿行李是我的本职工作。”
“你可以走了。”
“女朋友”三个字他咬得极重，带着一股子醋味。
青年身材高挑，五官立体帅气，眉眼间带着一股锋利的锐气。
初荔惊异于他的突然出现，但碍于在外面，她还是礼貌地让学长先回去了。
她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顾念之听了，反而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上挑的眼尾有些发红，身上还带着一股烟味。
“我怎么不能来？”
“女朋友开学，我过来不是理所当然吗？”
他当初不顾他家老头子反对，连夜改了志愿，为的就是和她去同一所大学，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了，难道她还要赶他走？
女孩穿着一袭长裙，乌黑的长发半挽，眸光流转，顾盼生辉，端的是清艳美丽。
但她此刻脸上却不见一丝笑意，反而如临大敌。
——他们从来就没有交往过，又怎么谈得上什么男女朋友？
高中时向来乖巧的自己像是中邪似的喜欢上了这个男生，甚至还不顾他人劝阻和他表白了。
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令他心动的男生会是披着羊皮的狼。
他拒绝了她的告白后，又一次次回头找她，让她觉得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恶劣至极。
后来她终于知道，那是恶魔，一个如影随形的恶魔。
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他监视着。
终于等到高考结束，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她面前。
初荔怅然若失的同时又不由得松了口气。
按理说他们应该从此再无瓜葛的了，但顾念之在暑假后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可她已经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了，她已经遍体鳞伤，再经不起他所谓的“试探”了。
但青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半拉半推将她带回了她的新寝室。
“你放手！”
初荔忍无可忍。
她使出狠劲儿把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掌心抽出来了，肉眼可见手臂上面有几道他捏出的红痕。
女孩眼眶框里不可抑制地泛起了泪花，她狠狠地抹了一把。
“既然之前没说清楚，那我现在告诉你——”
“顾念之，谁都可以和我在一起，唯独你不行。”
“只要见到你，我就忍不住想吐。。”
话音落下，空气中陷入了一片沉静。
青年没开口，他从自己的背包里小心翼翼拿出了一个包装得很好的画框。
他打开它。
初荔看见了画框里面是一个女孩，女孩穿着白色的校服笑容灿烂地招手。
正是她自己。
愣了一下，女孩轻轻地拿起这幅画，眼神有些恍惚。
许久，她才哑声开口。
“顾念之，我们回不去了。”
她在想，如果他高考结束那天送给她，结局应该就不至于像现在那么狼狈了吧。
她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画轻轻放下了。
闻言，青年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逐步逼近。
在她以为青年生气了时，他却把头埋进了她的颈间。
脆弱且无助。
他深邃的眼眸泛红，执拗又悲伤，“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可此时初荔面前的人早就不再是她当初喜欢的那个顾念之了，他们之间隔着的也不只是误会和差距。
青年身上有着人情世故的圆滑，有着旁人猜不透的深邃目光，也有那微不可见的高高在上。
而且初荔知道，他这个样子也不过是装给她看的罢了。
就是想让她心软。
女孩把人推开了。
青年眼神逐渐转为幽暗，“怎么，这么快赶我走，是怕你那个新交的小男朋友过来看见么？”
初荔听了，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然后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即使离开了，但他却还是一直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蔓延在全身。
她此刻内心的恐慌已经达到了极点，指尖已经微微发凉。
她听见自己用一种缥缈的语气开口。
“他不是我新男朋友，我没和他交往。”
“还有，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什么回心转意或者纯情大学生——我恶心。”
顾念之胸口起伏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撰着，皮肤上的青筋暴起。
他竭力忍耐着想要把人永远关在自己身边的恶念。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她这些络绎不绝的追求者、永远漫不经心的态度，还有那令人抓狂的冷漠目光……
什么时候她才能回过头来看看自己？
他扯过女孩的手腕扣在自己手心，咬牙切齿，“这么着急撇清关系，怕我报复、下黑手？”
手腕被捁得生疼，初荔扯了一下，没扯开，心情越发烦躁。
此时青年眼神阴郁，气势逼人，可女孩也寸步不让，同样以嘲讽的目光回视。
整个寝室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息。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新来的室友到了。
室友拖着行李箱在门口，看到初荔和顾念之还在极限拉扯着。
她尴尬地摆摆手：“嗨？”
一股微妙的气氛蔓延在空气中。
顾念之憋着一口气放开了捁着人的手，微微侧开身体给门口留出空间。
他面色不好地给了那个室友一个进来的眼神。
初荔抿唇，在一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见上面显示的名字，女孩忽然笑了。
——手机里的人名赫然写着“聂钰”二字。
就是她那个疑似新男友的追求者。
顾念之冷冷地盯着初荔，气氛再次凝结，新来的室友都不太敢踏进寝室的门。
“初荔，你到寝室了吗？我带了点东西给你，我现在在女寝门口。”
“我让人下去取吧。”
他靠初荔很近，所以里面说了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已经察觉到他压抑着的怒气，但女孩依然不为所动。
她甚至恶劣地想，干脆就和聂钰在一起算了。
这样他一定高兴坏了。
女孩慢条斯理地对他说：“请问，顾同学可以帮我去拿一下东西吗？”
顾念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还敢让他去帮她拿她姘头送她的东西？信不信他把她姘头的腿都打断？
但初荔反倒不慌了，她很淡定地从兜里掏出一管口红装作要涂上。
她的脾气她还是了解的。
“好吧，那我自己去……”
话音未落，某人便面色铁青地夺过她的手机下楼去了。
初荔这才转头看向她的新室友，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没吓到你吧，快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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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顾念之在下了楼之后，左看右看找到那个手里捧着鲜花的男生，直接抢过他手里的袋子，一句话也没说就开始往回走。
后头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念哥，”
顾念之停下来，侧头看他，没什么表情。
男生见状，更加笃定他已经被初荔厌弃，所以更加肆无忌惮地说：“你们早就分手了不是吗，哦也不对，是根本就没开始过。”
“你现在又凑上去，不觉得……尴尬吗？”
聂钰在那站着，腰杆笔直，高中时脸上黑色镜框早在高考后做手术摘掉了，笑得阳光灿烂。
话里话外都是嘲讽顾念之不要脸。
顾念之脚步一顿，眼神微暗，没有回话继续往回走。
显然，这是戳住他的痛处了。
可不是么，不然怎么还能轮得到一些小人趁虚而入呢。
要不是他忙着收拾家族的一些垃圾，被他们缠得脱不开身，也不至于连见初荔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聂钰是他小时候的好友，和他一起去的连城。
那时他的父母为了保护他想送他去连城，后来聂家出事，聂妈妈就托人给顾念之的妈妈捎信，让两人一起去了连城。
只是没想到，聂钰也会喜欢初荔。
两人心照不宣，以前见了也会装作不认识对方，现在碰面，反倒多了一股子火药味。
尚不知情的初荔还在和她的新室友寒暄着，见顾念之这么快就回到来，不禁皱了皱眉。
顾念之默不作声把东西放到桌面上，然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块崭新的电子表。
接着，青年专注而虔诚地牵起她的手，动作温柔且毋庸置疑地给她带上。
“还没祝你考上理想大学，这个表就当是我送你的升学礼物吧。”
初荔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想把表摘下，顾念之眼疾手快摁住了她。
青年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不许拒绝，”
“你要是敢摘，我就敢发疯，你还想试试吗？”
顾念之直接就是**裸的威胁。
初荔摩挲了一下手腕上质感极好的表，看着青年眼中那些她尚不甚理解的情愫，神色罕见有些松愣。
他发疯……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都快忘了。
高中时有人把她堵厕所里，让他知道了，后来那些欺负她的人不是莫名转学，就是家庭出现重大变故。
虽然不伤及人命，但也足够让一个家庭分崩离析。
从那以后学校里再无人敢对她恶语相向。
看起来是保护她，只有她一个人清楚那根本不是保护，是圈禁。
是兽类对于自身领地和物品的极致的占有欲。
青年想伸手碰一下女孩的脸，被一掌拍开了。
像是应激反应似的，女孩语气厌恶道：“少碰我。”
他也不恼，甚至心情还莫名好了一些，原本阴郁的神色转成了看不出异常的温柔。
他揉揉女孩的发顶。
“我先回去了，你要乖乖的。”
“不要再去见聂钰了，好吗？”
“你知道的，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消失。”
他的眼里满是温柔的神色，在她的耳边低喃。
但初荔只觉得毛骨悚然。
女孩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声音就是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她怕他，毋庸置疑。
初荔沉默着，看着顾念之给她收拾好桌面，然后目送他离开。
顾念之走后，她的室友使劲擦了擦自己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有被酸到。
室友揶揄：“这哪里是前男友，这妥妥的忠心小狼狗噢？”
初荔笑了笑，也没过多解释。
室友不会想知道这个所谓的小狼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的。
——那是个偏执至极的变态，如果不是她咬牙坚持到高考，她估计早就因为心态问题去了一所不知名的二本院校，哪里还能来到央大。
也就当初初荔这个眼瞎的会看上他，然后被卷入无止境的追逐情感中。
【黑匣子】：
如果再来一次，我希望不要再遇到他。
可心动从来不是受主观意识控制的，所以即使到现在，回想起当初他笑着一字一顿地喊出我的名字的时候，我的心脏依然不由自主地会加快——哪怕，他的美好、温柔都是装出来的。
这大概也是我那时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选择相信他。
By 初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