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尾声·纯路人

“9月7日,呃,实在不懂要写什么,但看了前面几个……总感觉我没有出去的希望了。(ps:虽然不想上学但比起来到这种地方……我还是会选择上学……)”

孙爱琳写下这一句话后,疲惫地将本子丢在一边,毫无形象地倒在了床上:“好难啊……脑子完全转不过来……”

她的搭档刘若潇洗漱完后,仔细地将卫生间门关好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搭话:“没事,每天我们可以同其他人一起交换一下信息——那个今天在楼梯跟我们打招呼的人,对了,他叫程君,他和我是同学呢!你说这是什么概率……”

孙爱琳一边听着刘若潇的碎碎念,一边止不住地叹气。她开始幻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回到了家——不,回到学校也可以,就算抓去考试她都乐意。

“小爱同学!打起精神!”刘若潇见她满脸的颓废,便走了过去,坐在她旁边,“往好处想,这里的生活也还不错嘛!虽然卫生间是有点……但是吧,这里的晚餐也不错,这床也躺着舒服,还有送来的衣服——我之前老想穿这种衣服了。总之偶尔体验一下不一样的生活也不错呢!”

“若潇姐姐你好乐观,”孙爱琳发自肺腑地说,“有什么秘诀传授一下吗?”

“秘诀就是……早睡早起。”刘若潇说着,给孙爱琳拉上了被子,“趁着年轻就要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别到时候想早睡了就没机会了!”

孙爱琳刚好困得不行,便乖乖地摆了个舒服的睡姿,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刘若潇替她灭了灯,给自己留了一盏,开始翻看那本笔记本,为明天做好准备,同时也不忘时不时地看一下自己的机械表——她借着警报钟声把自己的机械表调成了和这个世界一样的时间,以方便自己查看各个重要时间节点。

还有两分钟就是笔记本上所说的“十一点二十四分”了,再过两分钟,卫生间里的女鬼沈琳就要开始敲门了。

她看了眼熟睡的孙爱琳——她特意在孙爱琳熟睡之后用被子把她的耳朵覆住,小女孩看起来不大,她怕她吓着。

房间里的最后一盏灯灭了。刘若潇缩进被窝,做好了心理准备。

果然,急促的敲门声准时响起——与其说是敲,倒不如说是拍门更贴切点,沈琳哭得撕心裂肺,一时间,刘若潇心里的难受竟大过了恐惧。

这样连续听了三天,第三天刘若潇再也忍不住,翻着笔记本,跟孙爱琳痛骂起了把沈琳害死的人,恨不得想将这个人找出来暴打一顿。

孙爱琳听后,表示想一起听,于是当晚两人都缩在了刘若潇的床上,等待着沈琳的哭声。

就这样,刘若潇在孙爱琳的陪同下,听完了沈琳的第四次哭喊。

等房间终于恢复安静了,孙爱琳大骂了一声脏话,起身开了灯,一腔怒火无处发的她只能在笔记本上狠狠地补充记下了“杀沈琳的真不是东西”,写完还不解气,又加上了“木成也是人渣”。

刘若潇看着气鼓鼓的孙爱琳委屈吧啦地在笔记本上写的东西,一时间没忍住笑了出来,哄着孙爱琳回去睡了。

第五天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自己房间的钥匙不见了,没能找到钥匙,晚上就无法回到“安全区域”。所有人都愁眉苦脸,只有刘若潇高兴地同孙爱琳咬耳朵:“这是个提示,说明那条‘接受安蒂亚的邀请并与之交谈,获得钥匙’是必须触发条件之一,看,我们离出去越来越近了。”

当然,刘若潇也把这个条件告诉了程君。孙爱琳站在一边,她觉得刘若潇看向程君时眼睛格外地亮。这是喜欢的表现吧?孙爱琳这么想着,心里对程君的讨厌多了一分。

她们在森怀特来的前一天去拜访了女巫。刘若潇认为,故事发生在这莱克多古堡,却有和女巫相关的任务,这就是明摆着让人去了。

孙爱琳也觉得合理极了,便和刘若潇叫了马车(叫马车前,有个姐姐提醒她们要和吉娜“请假”,这简直帮了大忙),准备去一探究竟,一切都很顺利——除了那个程君。

程君得知她们的目的地,表示也想一起去,毕竟人多力量大。刘若潇同意了,孙爱琳也不好说什么,四个人便这么出发了。

女巫的屋子很昏暗,时不时地还有不知从哪漏出来的风让人寒毛直竖。不过刘若潇一点也不在意这些,她的注意力放在了女巫所说的“破茧”——这个词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耳朵,她有一种直觉这个就是女巫线的答案。

“外头都说莱克多公爵是个深情专一的人,莱克多夫人去世后,他便永不再娶。许多贵族妇女都将其与公爵夫人的故事歌颂,以此来慰藉自己空虚的婚姻生活,”女巫看向刘若潇,说出了她的“交易内容”,“可是,他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流落在外数年都不曾有找回的念头,只因为他觉得他的亲生女儿是害死他夫人的罪魁祸首,而培养安蒂亚,只是因为安蒂亚像他死去的夫人。这也是爱的表现吗?那他的亲生女儿……又算作什么呢?”

刘若潇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不是爱,他只是在自我感动。至于他的亲生女儿,能够脱离了他这样一位称不上父亲的败类,我想也是幸运的。”

女巫看上去对刘若潇的答案很满意。她微笑地朝着刘若潇点了点头,示意她等待片刻,然后转头看向程君:“很显然,她给了我我喜欢的答案,因此她可以获得我手中这唯一一瓶的永生。”

她加重了“唯一一瓶”四个字,然后饶有兴致地欣赏起程君脸上的表情。

“不过……如果你愿意将她们留下,做我一辈子的仆人,我便可以将这瓶药给你。”

程君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我答应。”

孙爱琳气得直接对着程君骂了起来,等她骂了几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刘若潇好像对此事完全没有反应——不,应该说是太过于平静。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刘若潇,刘若潇朝她笑笑,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问女巫:“你刚刚说的是‘她们’,也就是我们两个人,对吧?”

女巫点了点头:“是。”

“那我也救不了他们了。”刘若潇接过女巫手中的药,“害我可以,别把小爱扯进来。”

“好,就按你说的做。”女巫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她将药瓶打开,无色的药水在程君面前一滴滴地顺着她的手滴落在地毯上,地毯将药水吸收得干干净净的,无论用什么办法,也再无法捞起一滴了。

刘若潇头也不回地带着孙爱琳离开了女巫家,坐上了唯一的马车回到了公爵府。

“若潇姐姐,你和那个……”马车上,孙爱琳小心翼翼地看着刘若潇,怯怯地开口。

“哎呀小爱,你真可爱。”刘若潇反应过来孙爱琳想要安慰自己,也明白了孙爱琳多多少少是看出来了什么,她想了想,对孙爱琳说,“我以前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因为他长得确实好看,并且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喜欢他的这种情感可以让我产生靠近他的念头,从而化作动力,让我变得更好——说白了,与其说是喜欢,还不如说我把喜欢他的这份心情当做了一种工具。而刚刚他的那番作为,意味着他的利用价值也到此为止了。”

刘若潇顿了顿,朝着孙爱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想这也意味着,我已经变得比他更好了。”

孙爱琳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时间愣在了那里。她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明白,但她只觉得那一刻刘若潇十分耀眼。

森怀特来的那几天,整个古堡的气氛更加压抑了,特别是在餐桌上的时候,森怀特总是爱对着餐桌上坐着的每一个人——包括安蒂亚,发表她那套自以为是的观点。被迫听着的人不能沉默。也不能反驳——毕竟谁都看得出来条件清单上写着的“惹恼森怀特”是个不可触发条件,因此一顿饭吃完,大家都是空着肚子来,憋着一肚子的气回去。

而刘若潇在这一环节远远地领先了所有人。她面对森怀特对她外貌的讽刺,不但没有感到任何的自卑,反倒拿着森怀特无意间提到的那套“神造”论,平静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森怀特大咧咧地说她露出的脖颈上的那块胎记很丑,而刘若潇平静地告诉她,那是神的印记,既然是神赐,那便是永恒的荣耀,她应当坦坦荡荡地露出来,这样才能表示对神的尊敬。

森怀特无言以对,后来便很少再说过她什么了。

煎熬的七天过去了,森怀特终于准备离开莱克多古堡,回到她的大宫殿里。送走森怀特后,刘若潇看着手中的清单思考了一会儿,便拉着孙爱琳再次拜访了安蒂亚。

“其实我现在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你们的,”安蒂亚见来人是刘若潇,便打起了精神,开口道,“不过按照你们的清单所言,一来一回才算是有问有答,因此你们可以向我提一些问题,或者对我说一些话。”

刘若潇思考了一瞬,开口道:“我不知道您在为什么而烦恼,不过我希望您不要放弃,毕竟您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

此时的安蒂亚是安蒂亚·五,这时候的她正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听了刘若潇的这句话,安蒂亚最终叹了一口气,说:“谢谢,我……会等待这一天的到来的。”

那一瞬间,刘若潇只觉得安蒂亚的表情像是一个快步入中年的大人,无奈和疲惫在她脸上尽显。

回去的路上,她们碰到了程君。程君拦下刘若潇,想将手中的玫瑰花塞到她手里,并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说是要对之前的所作所为道歉,自己那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云云。还没等刘若潇说什么,孙爱琳就一掌拍掉了他的手,拽着刘若潇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房间里。

“太晦气了!”孙爱琳喘着气,说,“我这辈子都没遇到这么讨厌的人!”

“没事,他活不了多久了,”刘若潇帮孙爱琳把玫瑰花划破的伤口处理后,面色沉重的说,“倒是你,清单上写了‘被玫瑰划伤,血滴落在衣服上’这条,按照我们掌握的信息,这应该是不可触发条件,不过你只触发了一半,所以顶多只能算作危险条件。晚上你早点睡,剩下的我来处理。别担心小爱,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但孙爱琳根本睡不着。她特别清醒地躺在床上,怎么样也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房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孙爱琳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她头顶炸开,她死死地将被子盖住脑袋捂紧,眼泪已经不自主地润湿了枕头。渐渐地,敲门声越来越小声,到最后彻底听不到了,孙爱琳才终于能喘口气,慢慢地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等缓了差不多了,她才小心地从闷热的被子里探出头来。

“是不是结束了?”孙爱琳小声地问。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孙爱琳朝着刘若潇的床的方向看过去,她这才发现刘若潇根本不在床上。

她顿时慌了,一时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起身,磕磕碰碰地打开所有的灯,以便先消除黑暗带给她的恐惧。可尽管房间已经十分亮堂,但另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几乎要把她溺死在这沉寂里,而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孙爱琳几近崩溃。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等她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搭上门把手了,只差手腕轻轻转动,就要把那扇门打开。

也许是刘若潇在外面呢?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这样是不对的她想,但另一种声音却催促着她这么做。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更加急促的拍门声响起,而那声音并非来自她面前的这扇门,她稍微地回过了神,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卫生间的那扇门在响。

“嘭!嘭!嘭!”

拍门声变得更大声了,到最后几乎完全盖住了那诡异的敲门声。似乎察觉到孙爱琳并未完全清醒,卫生间里的人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那一瞬间,孙爱琳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她向后退了一大步,一时间重心不稳,马上就要摔在地上。

背后有一个人稳稳地扶住了她,刹那间,冰冷的空气终于有了温度,泪水已经糊满了脸的孙爱琳再也没有力气,整个人完全瘫倒在刘若潇的怀里。

“过去了……都过去了……”刘若潇虽然瘦,但力气却很大,她把孙爱琳抱回了床上,用湿毛巾替她擦了擦脸,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我在呢……别怕……”

“我们只差五个条件没确认了……明天……最迟后天我就带你离开……”

第二天,吃完早饭的刘若潇离开前拿了一把餐刀,带着孙爱琳一路来到了玫瑰园。当时的清单上还有一条“刺杀罪恶亡灵”,刘若潇想了很久,最后认为这个所谓的亡灵应该在停放着棺材的玫瑰园中。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安蒂亚还未将尸体换出来时,因极度痛苦而死亡的尸体招来了许多亡灵。刘若潇憋着一股气,快准狠地将银质餐刀刺向了背对着她们的死灵,将它死死地钉在了木桩上。

“这三个我同小方姐讨论过了,我们一致认为是无关条件,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去找安蒂亚,回答她最后的问题就好了。”

这是她们最后一次来到了安蒂亚的房间前,吉娜似乎早就料到她们会来,早早地就备下了红茶与小甜点。

“这个问题我只有一个要求,”安蒂亚开口道,“我想听听你们的真实想法。很显然,这个条件唯一的触发失败点便是违心。”

“我想问的是,如果你同我一样,被从吃不饱饭的孤儿院接到这奢华无比的公爵府,在了解了我的过往后,会不会愿意永远地留下呢?”

刘若潇这次并没有立刻回答安蒂亚的问题,她看向孙爱琳,鼓励她给出她的答案。

“也许一开始我是会想要留下的,”在刘若潇的鼓励下,孙爱琳鼓起了勇气,将心中所想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这里的生活和资源也许是普通人这辈子努力都够不到的东西,基于这样的条件,我会带着期待努力适应这里的一切。”

“但如果为此,永远活在别人毫无意义的规则里,永远失去了自我选择的权利,在一天天的循环中丧失了自我……这样的同牢笼一般的生活,和死了差不多。”

“嗯,”刘若潇接过话头,说,“如果是我,若是他们非要让我不好过的话,那我也不会放过他们。一味的顺从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真是个什么东西了,本质上都只是说话大声一点的废物而已。”

安蒂亚听了她们的话,不知为什么觉得很可爱,一时间竟然笑了出来。

“谢谢你们的答案。即便我现在如此,但你们的答案却听着意外的有趣。”安蒂亚朝她笑了笑,说,“清单给我吧,这里现在不太安全,我就不多留你们在这里住了。吉娜会带你们去到门那边的。”

刘若潇将清单递给安蒂亚,安蒂亚拿起笔,在剩下的最后一个必须触发条件上划了一道痕。清单随着笔尖的抬起碎成灰烬,顺着窗口传来的风消散在了有些沉闷的房间里。

“若潇姐姐,那个程什么……你要不要稍微报复一下他?”孙爱琳在离开前,突然想起这茬事,便问了一句。

“我听说他这种情况,哪怕走完六个世界,也是无法出去的。”刘若潇想了想,说,“他要是因为女巫的药没走出这里,都算便宜他了,我更希望他有那个命走完六个世界,结果最后苟延残喘地得知自己因为最开始的举动而毁了所有……爱看这种环节,这才足够杀人诛心。”

后来,她们在世界通道学到了异界相关的更多知识,并且意外地发现安蒂亚的世界竟然稳定在世界恶榜——一个由条件触发者投票所得的最难世界榜单,据说安蒂亚这个世界是稳定地排在了前五的——刘若潇表示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仔细一想,虽然我们一路来都挺顺利的,但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桌上有快一半的人消失了,确实能说明这个世界不那么好通过。”

“我觉得那个敲门声真的好吓人,”想到那天晚上精力的孙爱琳心有余悸地说,“还好有你和沈琳姐姐在,不然我都不知道我现在会是个什么物件。”

“安啦,”刘若潇将孙爱琳拉着进了一个面馆,“我们连这么难的世界都顺利通关了,接下来还有什么能难道我们的吗?有我在,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小爱。”

刘若潇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但她清楚地明白,在这个充满未知和诡异的世界,身边这个喊着她姐姐的小姑娘,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她了。

她无声地接过了责任的重担,而回应她的是孙爱琳所有的勇气与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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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发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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