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的炮火倾泻而下,强腐蚀性的微型液体炸/弹和高能激光切割着赛场。
最后的电源也被切断了,浓烟在黑暗中迅速扩散,刺鼻的味道令人作呕。
“撤退!全体撤退!”教授和老师们疯了似的狂吼着。
敌众我寡,黑暗封闭的场馆无异是一个糟糕到极点的战场,必须从这里离开才能有一线生机。
杨越和背着顾萧的教练一路东奔西窜,试图从逃生通道紧急撤离。但人实在太多了,再加上密集掷落的炸弹,想要顺利地挤进入口简直难如登天。
“嘭!”又一颗落在人群中的炸/弹轰然爆裂,即使杨越立刻进行了翻滚,身上还是跟脱了层皮似的剧痛。
高温的强酸液体沾在他的肩膀和小腿上,滋滋地冒着焦烟。
他“嘶”地抽了一口气,忍痛站起来,一手扶着顾萧一边把昏迷的教练拖到赛场的某个角落,找了条卫生间的水管往自己和两个人身上一顿猛冲。
教练的虫族真身像一只厚甲的金龟子,背后五彩的甲壳已被酸液腐蚀出了坑洼的小洞。
杨越把训练用的海绵垫盖在他身上把他藏好,然后试着背起另一边的顾萧。
顾萧身上缠满了透明的防水凝胶绷带,双目紧闭,脸色纸一样苍白。
被杨越背起时他忽然醒了,声音低弱又沙哑,像是一朵即将枯萎凋谢的花。“别管我了,你快走……带着我你跑不动的。”
两个人**地贴在一起,狼狈得像是一起淋了场百年不遇的暴雨。剧毒蚕食着顾萧的身体,他的体温正在迅速下降,就连胸膛也开始发冷,只有呼吸还是温热的。
他根本撑不到十二个小时,血清打得越晚留下的后遗症就越严重,那一枪显示对方是有备而来,再拖延着不出去顾萧一定会死在这里。
嘈杂的声音塞满了杨越的耳朵,外面的尖叫和怒吼声让他的脑袋发痛。顾萧说完这句话好像又要睡着了,杨越把他往上托了托,感觉自己的鼻子正在泛酸,声音像是得了重感冒,“我没枪没弹的,就是个脆皮小兵,一个人根本走不出去啊。”
“那你可以拿我挡子弹,到了逃生通道入口把我扔下再跑……”顾萧咳了一声,咽下喉管里的腥咸。
“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感动,真不愧是华国好舍友。等你死了我就给你立个墓碑写上姓名生卒,年年清明节都去公园给你扫墓上香放菊花……”杨越一边说着垃圾话一边探头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他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快速移动,寻找可以藏身的掩体接近紧急逃生通道的入口,感觉自己就像只偷米的老鼠,在黑暗中满地乱窜。
“不要菊花。”顾萧说,“我更喜欢……康乃馨和向日葵……”
杨越心说你这是什么独特的品味,向日葵还好说,康乃馨可是送给母亲和老师的花啊!看不出来你居然是这样的暴君。
有温热的液体从顾萧身上落下,滴在杨越湿透的T恤上。杨越不想分辨那是血还是水了,他只希望顾萧能别睡过去,集中注意力多和他说说话。顾萧好像也知道这一点,断断续续地念着他听不清的内容。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很接近入口了,场馆内的人流基本全部撤离,地面上散落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有融合者的也有人类的,死状各异。
“我们快到了,你撑住,别睡过去。”杨越轻声说,借着微光他抬眸看清了前方的无人机阵列,上百架无人机至少有三分之一在此守株待兔,嗡嗡地像是等待着什么。
如果硬闯他们可能会被乱发的子弹射死,但如果能冲到出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知道……”顾萧的眼神逐渐黯淡,他气息沉沉,声音也轻得仿佛发颤的金属细丝,“那颗子弹原本是冲我来的,如果我不挡,你就会被爆头,那样的死法不太好看。”
忽然那群等待的无人机像是接到了命令,平移着上升,飞走撤离了。杨越静候了片刻,掐准时机,心数三二一,猛冲而上!
脚步刚跨过分界线时,背后的人忽然脚尖用力一踹他的膝盖、接着把他扑倒了。杨越猛摔落地,下意识地要翻身,却听见了一声冷硬如铁的低喝。
“别动!”
背上的人身体一阵紧绷,片刻后更多的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顾萧说的最后一个字满是血腥的铁锈味,字音完的下一刻,他的气息断了。
“跑。”顾萧说。
一架无人机嗡嗡嗡地飞过来,停留在两人面前,夜视仪红光闪烁,枪口冒出白烟。
杨越茫然地扶着墙站起来,想架起顾萧的肩膀带他一起走,却摸到了满手的血。
黑暗中,一个影子走来,“噔、噔、噔”,停在两人面前,似乎并不意外会看见这样的结果——待宰的羔羊满身是血,而红蛛已经死去。
影子的右手开始解构变形,一个名为“黏滞”的领域在此扩散,锁定的目标只有杨越和顾萧。
激光炮成形后开始蓄能,130mm口径的炮口对准两人,0.5秒后激光炮蓄能完毕,刹那间高能激光如白电般爆射而出,如同死神举镰挥落时的残影!
这一炮下去就算是一米厚的铅板也得四分五裂,它将完成此次行动中最重要的扫尾工作,作为盛典结束的献礼。
灰飞烟灭。
虚无的火焰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片场地,所有被锁定的目标无声地燃烧起来,一刹那便烧成了灰烬。
上百架无人机在一秒钟之内尽数人间蒸发了,消失得就像是烈日下荷叶上的露珠那样干净。
超高温汽化身体的速度甚至快过了思维传导的极限,影子只来得及看见一片暴起的白光,而后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人类又哭又笑,精神力暴涨带来了扭曲的幻觉,幻觉内的一切都是必须被他杀死的怪物!
他的眼睛又开始疼痛了。
异形利爪刺伤了他,也让他永远地失去了家人和朋友……杨越低下头,泪水滚滚而落,他跪在地上,双手满是鲜血。
片刻后他感受到了一击针扎般的刺痛,随手摘掉已经碎裂的项圈,将它捏成齑粉扔在地上。
项圈内置的强力麻醉剂生效,杨越瞳孔微微扩大涣散,恍惚中狰狞的神情逐渐隐去。只一瞬间他又恢复成那个人畜无害的少年,像是只走丢的小狗,露出了些许无措的表情,而后身体一歪,闭眼倒下。
-
焦尸、火海,扭曲尖叫的怪物、同伴们冰冷的尸体。
血红的世界倒映着变形的身影,像一条条带刺的长鞭,抽打在身躯上,烙下焦黑的印痕。
被火焰吞噬的人们一个个消失在视线里,他徒劳地奔跑、追逐,大喊着“等等我!”焰火灼翻发丝和衣摆,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那些熟悉的身影都仿佛看不见他一般,逐个云烟般消散了。
等等我、等等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又留下我一个人,他疯了似的呼喊着,可是谁也没有听见。
最后一个出现在梦中的影子,有一张新的脸。但他不是前来而是离开,望着你的眼神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在说“你活下去就好了”。
只有我活下去有什么用呢?你们都离开了去了很远的地方,世界已经变得更好了,梦想里希望成真的事情都实现了,种下的种子已经开出了满园春色,可是你们都不在了我要和谁一起欣赏呢?
传说中在一个人快要离世的时候叫出对方的名字就可以留住他,叫得越大声对方听得越清楚。杨越尽力去回想那个名字,可是他回忆的速度跟不上对方离开的脚步,那道身影也即将消散不见了。
杨越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想说不要走,嗓子却像是哑了一般再用力也发不出声音。
不要走,顾萧,不要走!
无边的烈火一起,青年的身影隐没在火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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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越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正在翻垃圾桶的流浪狗,伤痕累累,浑身上下没一块地方不疼。
他饥肠辘辘,翻遍了周围街道的垃圾桶也没找到吃的,满心沮丧地回窝时,却发现隔壁栅栏后的一条狗正在呼噜呼噜猛吃蔬菜虾仁粥大嚼虾仁。
杨越看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可隔着栅栏他也不能干什么,更别说过去抢一口吃的,于是满心郁闷地回去睡觉。
这时忽然有一条金黄酥脆的大鸡腿被人送到了他的嘴边!
有肉吃真是天降喜事,杨越想都不想张口就咬,然后他醒了。
顾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着牙印和口水的手,掏出纸巾,擦了。
他转身在一堆东西里掏啊掏,居然掏出了个保温罐,拧开,赫然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蔬菜虾仁粥。粥里的虾仁全都去了壳和虾线,看上去就多汁又鲜美。
顾萧把保温罐和勺子递过来,言简意赅地,“吃。”
杨越:!
他默默地接过顾萧的爱心病号餐开始吃。
旁边病床的方君崖摘下脸上的游戏眼镜,往这边看了眼,叹气道:“顾社长,大家都是病号,你怎么可以区别对待呢。”
顾萧道:“吃慢点,小心烫。”
保温罐是电能加热的,蔬菜粥还像是刚出锅一样新鲜。
料想是现代医学科技的作用,被强酸腐蚀的皮肤也能在无菌治疗舱内高速再生。
杨越没感觉自己身上哪里有伤口疼。他只觉得可能是躺得太久,浑身的骨头咯吱作响,精神也充满疲惫,除此外脖子上还换了只新项圈,戴起来不太舒服。
但有饭吃一切好说,海鲜更是收买他心的利器,杨越刚想着虾仁多来点就挖到了好几只大虾仁,整个人都快乐起来了。
在末世生活哪有这样的待遇,天天不是西兰花就是蘑菇,吃得灰头土脸面有菜色,整个人看起来都像蘑菇。
“还有没有哪里难受?头疼吗?”顾萧说。
杨越的各项检测指标都已经稳定了,从外伤来说,他受创的程度远不如顾萧和方君崖严重,但他却是三个人中昏迷得最久的,足足二十天。
精神力的巨幅波动给他的身体带来了过量负荷,普通异能者尚且需要三四天来恢复,更遑论杨越这样的精神力衰竭症患者。
杨越摇了摇头,“都挺好,项圈紧了,有点磨脖子。”
“我看看。”
方君崖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治疗中心说他们给你换了个新型号,你的情况比较特别,这是定制款。”
日光穿窗而落,定格在不远处摆放的绿色盆栽上,空气中微尘飞舞。
“好了,试试看。”顾萧说。
螺丝被调整到合适的位置,紧勒感不复存在。杨越吃饱喝足后又开始觉得困,他洗漱完躺在病床上一边思考人生一边昏昏欲睡时,听见顾萧叫他的名字。
“杨越,”顾萧说。
一串项链落在杨越手心,叮当作响,两颗黑色的子弹清洗后被串在了一起,弹壳表面满是斑驳的痕迹,“这个给你。”
是打进顾萧身体里的子弹,一共有七颗,其中五颗都已经被腐蚀碎裂,只剩下这两颗完好的弹壳,此刻握在手心里,似乎仍能感觉到其中冰冷的杀机。
“家里人说,在战场上,没能致命的子弹可以像护身符一样,带来好运。”
病房里一片静谧,杨越低头看看那串项链,又看看顾萧,他想说你看起来没事真好,我还以为你死了那样就准备买康乃馨去给你上香了。
但他喉咙有点发干,又把这些话咽了下去,被顾萧抱住、整个人落进对方怀里的时候,像是破除了一身沉重的枷锁。
“医生说我在病床上接受抢救的时候,虽然没有伤及真正的心脏,但是差一点就死了。”顾萧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在鬼门关绕了一回,又转了回来。”
“那个时候,我正在做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一直找不到出路,走了很久,最后再也走不动了,想要放弃的时候,听到了你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杨越先是茫然地问了一句,而后,忽然想起那个被大火包围的梦。
梦境里的大部分情节他已经忘记了,但他记得顾萧要离开,自己拼命地想起他的名字叫他回来。
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呢?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失去了,可是现在再想起来以前的朋友还是会觉得揪心般疼痛,顾萧要是死了会怎么样?想一想还是觉得疼痛得难以忍受。
“你在哭,求着什么人不要走,”顾萧说,伸手揩掉杨越眼角越来越多的眼泪,亲吻他的额头与脸颊,最后是嘴唇。
这个吻因为咸涩的泪水变得更温柔。
“最后我找到你的时候,在你的呼唤声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出去买甜筒回来撞见两个人贴贴的方君崖:……
方君崖:我就知道!!!
动物塑的话顾萧是银色缅因(。杨越是那种还没长大的阿拉斯加,毛毛的叫起来嗷呜嗷呜的
又还是没写到四千……含泪咬手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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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柔软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