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的石阶沁着血水，姜妩混在太监队伍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周砚被铁链拖行的声响碾过耳膜，每一步都似踩在她心尖上。
"扔进丙字号房。"领头的太监尖声吩咐，"陛下要亲自审问。"
姜妩猛地抬头。丙字号是诏狱最深处的死牢，进去的犯人从未活过三日。她借着扶周砚的动作，迅速将一枚银针扎入他后颈——这是苏霜教她的闭息法，能延缓龟息丹药效。
周砚身子一沉，看守顿时骂骂咧咧："晦气！还没用刑就晕了？"
"怕是受不住水牢寒气。"姜妩压着嗓子，模仿老太监的沙哑声线，"不如先泼醒？"
"用你说？"侍卫踹开牢门，"打十桶冰水来！"
趁众人忙碌，姜妩闪到暗处，袖中滑出程毅给的迷香。这是用北疆狼毒花提炼的，遇水即散。当冰水泼向周砚时，她指尖轻弹，香粉混入水雾。
"阿嚏！"侍卫们接二连三打起喷嚏，渐渐瘫软在地。
姜妩迅速剥下侍卫铠甲换上。铁甲冰冷刺骨，却不及她此刻心中寒意——周砚面色青灰，腕间伤口已溃烂流脓，显然受过酷刑。
"再忍半刻..."她颤抖着将解药塞入他口中，铁链忽然哗啦作响。
周砚睫毛微颤，在药效下强撑开眼："...簪子..."
姜妩急忙拔下金簪，发现簪头凤凰的眼睛竟能转动。左转三圈，机关弹开，露出半枚虎符！与她在苏雪处得到的正好拼合。
"东宫...暗阁..."周砚气若游丝，"双鱼玉佩..."
话未说完，甬道突然传来脚步声。姜妩咬牙将周砚摆成受刑昏迷的姿势，自己缩进阴影。来人身着玄色斗篷，腰间狼头玉佩叮咚作响。
"还没招？"三皇子踢了踢昏迷的侍卫，"废物。"
姜妩屏住呼吸。只见他蹲在周砚身前，匕首抵住其咽喉："皇叔可知，为何父皇突然病重？"刀尖缓缓下移，挑开染血的衣襟，"因为他发现了这个——"
烛火跳动，周砚心口赫然有道月牙形胎记。三皇子狞笑着扯开自己衣襟，同样位置竟有块烫伤的疤痕："当年钦天监说双生子祸国，父皇亲手烙的。可他不知道，被扔进护城河的是我，活下来的才是..."
"哐当！"
姜妩不慎碰翻水桶。三皇子霍然转身："谁？"
寒光乍现，姜妩的短剑已抵住他后心："让守卫退下。"
"姜妩？"三皇子不怒反笑，"来得正好。让你看场好戏——"他突然击掌，牢房暗门洞开，四个黑衣人押着姜父走出。
姜妩瞳孔骤缩。父亲双手筋腱俱断，显然被挑了手筋！
"选吧。"三皇子舔了舔匕首，"要老东西的命，还是周砚的？"
周砚突然睁眼，一道银光自袖中射出。三皇子偏头躲过，那银针却拐了个弯，正中姜父身侧黑衣人的死穴。与此同时，姜妩的短剑刺入三皇子肩胛，顺势夺过匕首架在他颈间。
"都别动！"她厉喝，"否则我割了太子的喉咙！"
地牢陷入死寂。姜妩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三皇子还未登基，她却脱口称其"太子"。
"看来你知道了。"三皇子闷笑，任鲜血染红锦袍，"不错，我才是真正的..."
轰隆！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北疆骑兵的号角声穿透地牢。程毅的吼声隐约传来："清君侧，诛逆贼！"
姜妩精神大振。正要开口，三皇子猛地撞向剑锋！她收势不及，匕首在其颈间划出血线。趁众人惊愕，三皇子拽动墙边铁链，整座地牢开始塌陷。
"陪葬吧！"他癫狂大笑，"这诏狱下埋着前朝火药..."
周砚突然暴起，铁链砸中三皇子太阳穴。姜妩扶住父亲，跟着周砚往密道狂奔。身后爆炸声接连不断，热浪灼得后背生疼。
密道尽头竟通向太后寝宫。周砚劈晕值守宫女，却在踏入内殿时僵住——凤榻上，白发苍苍的太后正握着一幅画像垂泪。画上女子与姜妩有七分相似，落款是永和二十三年。
"砚儿..."太后颤巍巍起身，"你终究来了。"
姜妩愕然发现，太后手中还攥着半块双鱼佩，与周砚随身佩戴的俨然是一对。
"祖母。"周砚突然改换称呼，"孙儿来取当年真相。"
惊天秘密随着太后叙述揭开：二十年前，先帝妃嫔诞下双生子。钦天监预言"双生祸国"，还是贵妃的太后被迫将次子送走，却遭三皇子生母调包。真正的嫡次子被镇北王收养，正是周砚。
"这胎记..."太后抚上周砚心口，"是你父皇亲手烫的，为遮掩真正的皇子印记。"
姜妩突然想起苏霜的话。她扯开周砚衣襟，在月牙胎记下发现极淡的龙纹——这才是真正的皇室印记！
"不可能！"三皇子满身是血地追来，"我才是..."
"你颈后的疤是狼头烙。"太后冷笑，"先帝当年烙的是叛将之子，被淑妃拿来李代桃僵。"
话音未落，程毅率兵破门而入。北疆狼骑的弯刀还在滴血，却在看到周砚胸前的龙纹时齐齐跪倒："参见吾皇！"
三皇子暴起欲刺，被姜妩用母亲留下的短剑穿心。他死死盯着剑柄上的北疆符文，突然癫狂大笑："姜沅...好一个姜沅！"
姜妩浑身剧震。母亲的名字，怎会从仇人口中唤出？
"你母亲才是北疆长公主...哈哈...你们都是..."三皇子咽下最后一口气，眼中尽是恶毒的讥讽。
周砚突然咳出黑血。姜妩这才发现他后背插着半截铁片，伤口已泛着诡异的青紫。龟息丹的效力正在消退，剧毒顺着血脉蔓延。
"阿妩..."他握住她的手，"城南...梨花..."
话未说完，已然气绝。姜妩疯了一样翻找解药，却摸到那封未写完的信。最后一行小字洇着血迹：「若有不测，三千狼骑任卿驱使。周砚此生，唯负卿一人。」
宫外厮杀声渐歇，旭日初升。姜妩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望向程毅带来的北疆援军。母亲的身份之谜，双生子的真相，此刻都不重要了。
她擦干泪，将虎符掷给程毅："传令全军，三皇子余党尽诛。今日起，本宫监国。"
朝阳穿透窗棂，在染血的凤袍上镀了层金边。姜妩抚上周砚冰凉的面庞，摘下他颈间双鱼佩。玉佩相撞的脆响中，太后寝宫的密室缓缓开启，尘封的龙袍玉玺赫然在目。
重活一世，她终究走到了凤临天下的位置。只是这万丈荣光，再无人能并肩同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