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山好不容易从一群少年人的圈子里找借口开溜，躲在人少的墙根下长出了几口气，用力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一夜之间，周围的人对他的态度完全变了。从早上出了祖宅在大门遇到了专门等待他的潘明杰、潘明盛开始，再到后面参加奠仪时的吊唁资格被调整。原本作为被监护的未成年，他和妹妹只能跟着‘广阳潘家’吊唁队伍一块儿行动，但在仪式正式开始前，他和妹妹竟可以正式代表‘外阜潘家’参加这次的活动。族内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还给他们准备了正式的礼服，吊唁物品，以及帮他们打幡、抬桌、举花圈的帮手。他们还有了自己家族的排队序号，有了专门供给他们的休息灵棚。更让潘小山感觉受宠若惊的是，他们在灵棚里候着时，周围很多其他分支的族亲宗亲同源亲们都来看望了他们，来的还不是和他同辈的少年，而是其他分支的本家房头。
在那之后的一切都好像一场梦，让潘小山感受最深的不是被接纳的欣喜，而是淡淡的不安和隐隐的惶恐。如果这段日子一来他从身边这些比他精明数倍的同龄人身上真正学会了什么，那就是‘价值论’。没有价值的东西对这些人来说只会弃之如敝履。相反的，平时不被关注的自己突然间成了香饽饽，证明他在他们心中有了价值。
他还是他，那这价值从何而来？潘小山的脑袋虽然没那么灵光，却也不是一窍不通。他大概知道这些人认同的依然不是他本身有能力，而是他们兄妹作为‘小可怜’被祖宅庇护产生的附加价值。这个想法在刚刚他妹妹又一次被骏少的个人照助理接走时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不久前叶灵来接潘小溪，在场的好几位当家房头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那之后他们就更热情了，不光教导潘小山怎么行礼、叩拜、说话，还话里有话地打听他们兄妹和谈骏有什么关系。
潘小山个愣头青根本应付不来比他大几十岁的老狐狸们，一参加完奠仪便自动跑开，没想到又被另外一帮少年们给围了起来。这帮少年和潘明杰他们不是一个辈分的，虽年龄相当却各有各的团队、同盟。以往这些人连潘明杰他们都看不上，这会儿倒是把他给拉进了他们的团队中嘘寒问暖。
“果然还是适应不了。”潘小山自我嫌弃地嘀咕两句，打算去接自己妹妹。他并不想给谈骏添麻烦，尤其在对方救下自己妹妹后，他现在只想好好地报答对方。身边的人都想利用他们去接近、试探骏少，自己就决不能给他们这种机会。
潘小山猛扎着脑袋冲出去墙根儿，由于没看路一不小心撞在了迎面走来的人的身上，就听见‘噗通’一声，那人直接跌坐在了青石地板上，痛呼出声。紧跟着旁边有人一步踏上前来揪住了潘小山的的衣领，不由分说给了他胸口一掌：“兔崽子你长没长眼！？”
“马四儿！”地上的人一声低吼，“我没、没事儿……算了。”
“义父！”马佑礼这才放过潘小山转身去搀扶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胜爷，“义父，我送你去村医那儿。”
潘小山自知是自己撞了人，上前来帮忙扶住了胜爷的另外一条胳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滚蛋！”马佑礼恶狠狠地骂道。
胜爷觉得奇怪：“四儿，火气怎么这么大？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后面的事交给我，我出山后好好给你活动活动那些都不成问题，别太把那些人的态度放在心上。对了，他们都去忙着找那什么衣服去了，要不你也去？”
“不去！”马佑礼的口气很是糟糕。他心里本就慌乱不堪急着赶回去处理那可能暴露他身份的外套，被胜爷这么一提变得异常敏感，连平时的尊重孝敬都忘在了脑后。
胜爷皱了皱眉，脸色也稍微不好看了些。这老爷子原就是个孤傲清高之人，是在亲人都离去后才逼着自己学会放软性情，容纳他人。本性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沉默着想要自行起身。马佑礼的注意力这会儿根本不在老爷子身上，手上的劲儿没来得及跟上，倒是旁边的潘小山及时关注了他的每一个动作，轻松地用自己的大体重撑起了对方精瘦的身躯。
“爷，我送您回家吧。”潘小山真诚地说道。
胜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试图推开他，马佑礼这时才加重了手上的力量扶住他的另半边身体：“义父，抱歉，我刚刚失态了。咱们先回去吧，回去我给您请医师过来。”随后他神色不善地瞪了潘小山一下：“你哪家的？走路看着点儿，村里这么多老人家要是撞坏了你赔得起吗？”
潘小山忙习惯性地点头哈腰，再三道歉：“不会了不会了……额，我是‘外阜潘家’的。”后面这几个字音量越来越小。
“原来就是你啊！”马佑礼眼神中的凶光更盛。他妈的！昨天要不是‘外阜潘家’那小丫头片子，一切都还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就因为她害得他们经营了好几年的生意一夜之间被捣毁，现在他只能彻底断了那条生意链，什么都不要了只想苟住不露馅。
“潘小山。”胜爷略微回想了一下记起了这个名字。昨天他就在现场，对‘外阜潘家’这两个遗孤倒也不是全然不知。想到这也是曾经的一大分支，如今只剩下两个孩子，和自己的处境是那么的相似，看潘小山的眼神比刚刚柔和了一些，“行了，既然撞了我就罚你送我回家。”
马佑礼欲言又止，没办法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不一会儿，他们就回到了胜爷家的老屋。老屋大门的匾额上写着‘水泉潘氏’四个劲猛大字，马佑礼眼中倒映着那四个字的同时折射出一片冰凉的冷光，很快就消失不见。
潘小山尽职尽责地将胜爷一路送进了他在一楼的卧房，又一次向着老爷子道歉，还说要去给他请医生，被胜爷给拒绝了：“伤没没伤到骨头我自己心里清楚着。行了，让我休息休息就好。你们都忙自己的去吧。”
马佑礼明白老爷子的固执也不多劝，把潘小山给赶了出去。一关上房门，他转身就想往楼上跑，大门却在此时再度被人给敲响。打开房门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同族和几位同龄朋友，他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烦躁：“你们来干嘛？”
“马四！诶，那个牌子的衣服你也有是吧！”这几位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着，“之前曾见你穿过。在哪儿呢，快让我们找一找，找到了去向祖宅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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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邀功请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