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祖宅发直接发出去的命令没人敢违背，一时间不仅高遇龙的团队被全部动员，连村里各房各支自己带回来的保镖们也被临时征集，加上没多久就听到了警笛声，很快村里、镇上的人便都知道有个潘家小孩儿不见了。
潘小山算是最后一批才得到消息的人。当外面因为找人而整个喧哗起来时，他还被留在外祠堂不得离开。由于天色不早，仍留在这里的人已经不多，连潘大爷祖孙三代来跪了一个小时后都已离去，现场还剩下的只有潘小山和几位中年人以及九伯一位老人家。
乍一听到外面的热闹，他们都以为又是年轻人们在搞娱乐。潘小山趁机瞅了眼手机，盼着能收到潘明盛气消了让他回去的短信。今天是他们兄妹第一次跟着族人回到先辈们的祖籍所在地，也是第一次被带着参加宗族举行的集体活动，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如果不是因为卷入两房直系少爷的争斗中被困在这里，这会儿他应该带着妹妹跟着大家一块儿嬉闹吧。
也不知道小溪有没有好好吃饭，交没交到新朋友。潘小山正犹豫着要不要给潘明盛打个电话求饶，外祠堂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潘明盛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俯身蹲下，用力握住他的肩膀急切地说道：“潘小山你听我说，你妹妹她……失踪了。不过你放心，人肯定能找到。待会儿你说话可得小心着点儿，这只是个意外，意外知不知道？”
潘小山整个人稀里糊涂的，完全没听进潘明盛后面说的那一连串‘意外’、‘疏忽’等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回荡：他的妹妹失踪了。
九伯他们隐隐听到了些内容，起身围过来打听情况。潘氏分支的孩子在祖籍失踪？这……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可思议。
“在哪儿，我妹妹在哪儿失踪的？”慢了半拍回过神来的潘小山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形象，用力揪住了潘明盛的衣领，脸上全无血色，“我妹妹不是交给你们照顾的吗？怎么会失踪？”
潘明盛见他压根儿没把刚才自己的话听进耳朵里，现在还敢揪自己，恼羞成怒地甩开他：“是你们兄妹赖在别人家不肯走怎么怪到了我们头上？把你妹妹弄丢的是‘济阳潘’，又不是我们！”
顾不上和人争辩，潘小山拔腿往外冲，刚跑出外祠堂迎面撞上同样急着赶过来‘灭火’的潘明杰。对方和他的小伙伴们将失魂落魄的潘小山拦下，强行勾住他的肩膀，向他灌输着他们的说法：“潘小山！这事儿不怪我们。你和你妹妹从今天开始就归‘广阳潘’监护，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没给你们定房间，还是我家的人好心把你妹妹送去去酒店的……你听清楚了，这事儿和我们家无关！”
潘小山原本就处在担忧、焦急、悔恨等多种情绪相互交缠的风暴中，哪里听得这种毫无悔意，只有推诿的言辞？他失控地大吼出声，像头发疯尥蹶子的蛮牛，一人将四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给推翻在地，跌跌撞撞地朝着村口的方向一路狂奔。
肃穆庄严的祖宅议事厅内，潘鹤荣正在详细过整个事件的经过，被请来的耆老们分列坐两旁，在听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后，纷纷摇头不止。‘宁启’、‘广阳’、‘济阳’三房的房头当家人垂手站于堂下，战战兢兢的宛如三只被暴雨浇透了的大鹌鹑。
“‘外阜潘家’一百多年前因公事流落海外，从鼎盛时期八十六口人，现如今就只剩两口人。我让你们三房代为监护照顾，这就是你们照顾出来的结果？”潘鹤荣语气平静无波地向下面这三位发出了质问。
“抱歉！总会长，这事儿是我家没处理好。”长相阴柔的潘兰若第一个承认了错误，紧跟着便是解释，“本来从今天起他们兄妹俩该归我们监护的，只是人一直没送过来，加上内子忙糊涂了才会造成疏忽。都是我们家没做好，我愿承担责任。”
‘济阳潘’的潘兰望忙跟着俯首鞠躬：“我们也有错。按理昨天就该把两个孩子送去兰若兄家，不料他们家提前回了村，这才由我们今天把人带过来，要是早知道兰若兄忘了给他们定房间，我们就多定一间了。说这些也弥补不了过失，我也愿意承担责任。”
‘宁启潘’的潘兰生这趟完全是被另外两房给牵连下水，可是这种时候他也只能认栽，摸摸鼻子小声说着：“总会长。要不，今后两个孩子就住在我家不动了吧，这样也不用每个月就换个环境。”
潘鹤荣听完冷哼道：“听起来你们都有各自的理由，可惜在我这里不管用。没做好就得追责，既然你们说愿意负责，我先听听你们的诚意再说。”
三位房头面面相觑，却无一人能揣摩到这位大当家的此刻真实的想法。让他们自己罚自己，罚轻了只会被当成态度轻佻，罚重了……受罪的可是他们。
“我……愿进刑堂。”半晌后还是潘兰望先下了狠心，他不敢再提外祠堂罚跪一事是因为已经敏锐地觉察到潘鹤荣对此事已是相当有成见。加上他们今天才刚去罚过跪，还没跪满二十四小时呢。
身板单薄的潘兰若暗暗磨了磨牙。妈的，进刑堂的话潘兰望掉血五成，他能掉血八成。对方一下子就把惩罚力度定这么高让他们怎么办？然而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扛，“我也，愿意。”
潘兰生从来都是闷不吭声的随大流，温吞吞地表态他也行。
然而潘鹤荣仍不买账，他缓缓靠向身后的高背椅，面容始终沉静平和，只是右手特意扼住了左手的手腕，并抬起来别有深意地在他们面前晃了晃：“不过如此，毫无诚意！到现在连我真正不满的点是什么也不知道。”
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被吓得赶忙原地跪下，上半身紧紧贴伏在地板上，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潘鹤荣不满的点是什么？内斗吗？这是他们一贯的传统，有时候这位还会支持他们斗，这样才能形成强有力的竞争体系，并保持制衡和分化。前几天在老宅的那场内斗是因为他们各自的儿子犯了蠢，被外人算计了才会遭到惩罚，这次……除了突然出现个潘小溪失踪的意外，和他们以前的斗法也差不多啊。
见他们三个一脸茫然，潘鹤荣重重地出了口气：“我说过允许你们有条件的斗，但显然你们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阴谋阳谋，陷害背刺这些手段你们玩出花来只要不超过那个度，也都随你们。可你们越来越无下限，连两个无辜孩子都被你们当斗法工具，任意摆布，你们却毫无知觉。我问你们，在你们心里，他们算什么？”
三个中年人根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不敢吱声，然而坐在上首的这位总把头却血淋淋地剖解了他们真实的想法：“你们是认为他们俩没什么未来，既没有才能，也没有用处，所以便看不上，瞧不起，觉得可以轻忽怠慢。但，别忘了把他们交托出去的是我，是宗族。我让你们照顾他们是出于信任，让你们帮忙分担族内责任，给你们机会履行义务。你们倒好？现在不仅打了我的脸，顺带还把宗祠里住着的老祖宗们的脸都给打了！”潘鹤荣说着说着，语气中竟带上了些嘲讽的笑意。
他这么一笑，两旁坐着的耆老们的心脏都跟着漏跳了两拍。已经很久没见过总把头这副样子了。他们是看着潘鹤荣长大的，怎么不了解他越是笑的时候也越是危险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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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三房的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