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林裕安也不拖延，第二天一早，便去客栈找马佳·法士善。
见到人，便将来意说了。
负责寻人的法士善一边招呼他用些早点，一边回道：“这事不急，你先去处理一下家里的事，等处理好了咱们再出发。”京城离福建那么远，来回都要几个月，短时间内是肯定回不来的。
林裕安拒绝道：“大人，草民已经吃过东西了。”
“你就别叫我大人了，咱们年龄相仿，直接喊我名字就行。”法士善看他摇头，也不强求，将包子咽下去后才回道。
“这……不太合适吧？”林裕安有些迟疑，倒不是他不愿喊，只一个满洲大家族子弟，一个白身汉人，实在是差距过大。
法士善一口气将碗里的粥喝光，“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说不定往后咱还要一块做事呢。”虽然他并不清楚族里为何对林裕安那么执着，但费那么大劲儿，总不可能将人闲置。
闻言，林裕安只好应承下来。
聊完正事，林裕安告辞离去，之后花了几天时间将家中诸事处理好，便包袱款款地与爷爷、法士善等人一道往京城而去。
因着时间宽裕，且林老年事已高，法士善一路走得慢慢悠悠的，偶尔兴致来了就跑去看风景，遇到行商甚至会停下来与他们聊会儿天。
内容千奇百怪，有什么聊什么，好奇心非常重。
林裕安看他每次都兴冲冲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法士善，你看起来对行商很感兴趣？”
“行商常年天南地北的跑，见过的东西多，与他们交流可以增长见识。”法士善如实回答，“如果不是朝廷禁止旗人经商，说不定我还真会考虑做个行商。”尤其是海外，他早就想去瞧一瞧了，可惜没那个机会。
林裕安不解，“行商那般辛苦，路途又危险，你怎么会想做这个？”看看那些人晒得漆黑的皮肤和伤疤就知道他们过的是种什么生活了。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法士善哈哈一笑，“人各有志嘛。”可能是因为人人羡慕的日子过久了，想换种活法。
京城呆久了，就很想往外跑，若不然他也不会主动争取去福建寻人的任务。
“也是。”林裕安赞成的点点头，就像他爷爷，年逾花甲，不也有自己的抱负。
两人一边骑马一边聊天，林老则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由于整支队伍不急不缓，领头人又因天气炎热等原因时不时休个一两天，待他们回到京城，已经九月多了。
一两个月的路程生生走了四个月。
当毓宁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忙着承瑞明天的抓周。
简单地回了个等字，便将纸条塞进魂鸦嘴里。
她这两天还挪不出空去处理这件事，不过倒是跟叶白苏说了一声。
叶白苏得知消息后，道了声谢便直接闪现离宫，毓宁无所谓地摆摆手，自顾自地给承瑞穿上明天的衣服。
“额……凉……”满了一岁，承瑞也能简单的说些词了，只是口齿还不太清晰。
毓宁亲亲他的小额头，“额娘在呢，咱们承瑞穿得真好看。”
看他穿得合适，毓宁满意颔首，“还不错，明天就穿这件。”说着，便要将衣服脱下来。
承瑞扭了扭身子，不太配合，“啊噗……不……”
“承瑞乖，咱们要睡觉了，衣裳明天再穿。”毓宁轻轻将他的手从袖子里拉出来，然后往下一扯。
将服饰整理放好，毓宁抱着承瑞躺在床上，给他讲故事。
可能是今天将他折腾得不轻，没一会儿，承瑞便困顿地闭上了眼睛。
见状，毓宁轻拍他起起伏伏的小肚子，安心睡下。
翌日卯时中，问书、问香、问画、问雅便等候在毓宁的寝宫外。
今天日子特殊，钟粹宫正殿的宫人早早便起来准备。
毓宁洗漱完毕，便看到“晬盘”上摆着承瑞抓周用的物品，有玉器、金匙、银盒、犀杯、文房四宝等，宫里规定的物件，应有尽有。
“皇上驾到。”
忽然，一道尖细的声音让毓宁讶异挑眉，她抬脚迎上去，“皇上怎么来了？”按照规定，抓周并不需要皇帝和后妃亲自到场，只需让人将抓取之物记录下来然后呈上御案。
玄烨摆手，“今天是承瑞的大日子，朕怎能不来。”说着，让宫人将他赏赐的东西拿进来。
看着将地上堆得满满当当的赏赐，毓宁熟练的吩咐问书等人将其收回库房。
这边刚收完康熙的赏赐，慈宁宫、寿康宫与后宫其他妃嫔的厚礼也一一送了过来。
毓宁轻轻地按了下太阳穴，让问书先把她们的礼物放到一旁，空出地方给承瑞抓周。
“额……额凉……”正在众人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问画抱着穿戴整齐的承瑞走了过来。
毓宁将他接到怀里，脸颊对脸颊地蹭了蹭，“晨安。”
仪式现场忙乱了好一会儿，宫人才在问书和问香的指挥下将地方布置妥当。
“娘娘，吉时快到了。”钟福上前提醒。
毓宁抱着承瑞坐到玄烨身边。
半刻钟后，吉时到，宫人将所有抓周之物放在绘有百子图的红漆盘上。
毓宁将承瑞放下，然后站在原地不动，等着他抓取。
“承瑞，去抓东西。”看到承瑞没有动弹，毓宁轻声说道。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懂了，整个人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又一屁-股坐下来，将身旁的文房四宝和弓箭全都搂在怀里。
见状，钟福不要钱似的说出一连串的吉祥话。
玄烨满意地颔首，“文武双全，不错。”
“借皇上吉言。”毓宁笑着回了句，然后将承瑞抱起来，坐回原位，“承瑞，咱们谢谢皇阿玛。”
承瑞咧开嘴，露出小米牙，声音奶奶的，“阿玛……”
玄烨有些惊喜地看着他，“承瑞都会喊阿玛了？”因着跟儿子相处的时间没有毓宁那么多，所以之前还只会喊额娘来着。
虽然能理解，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如今阿玛两个字冷不丁从他嘴里冒出，心情似喝了冰饮一样舒爽。
闻言，毓宁垂眸抿了口茶，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弧度。
承瑞紧紧抓住玄烨递过来的手指，“阿玛……”
玄烨稍微用了些力气，将手指扯出来，然后将其接在怀里，大手包住他肉肉的小拳头，骄傲的昂着头，“等承瑞大了，必是大清第一巴图鲁，而且是最有学识的巴图鲁。”
承瑞把小拳头从他的手里挣脱开来，忽然间，另一只小手摸到了一块东西，手上一使劲儿，便牢牢将其握在掌心。
帝王饰物，盘龙玉佩。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寂静无比，只有毫无所觉的承瑞好奇地将玉佩翻来覆去的捏。
就连毓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巧合的事情。
“皇上，此物可要记录在册？”良久，钟福小心翼翼地问道。
毓宁面色不变，柔声说道：“既然不是在红漆盘上抓到的东西，自然不算抓周之物。”
玄烨回过神来，“荣嫔说得没错。”
钟福颔首应是。
“今天的事朕不想在外面听到一星半点，”玄烨看了眼无知无觉的承瑞，开口吩咐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待人全都离开后，玄烨才戳戳儿子的嫩脸颊，“你差点给皇阿玛惹出麻烦知不知道。”
听到声音，承瑞抬头望了他一眼，笑呵呵，“阿玛……”
玄烨摇头失笑，“算了，还是个不知事的孩子呢。”
说着，他又想到了一件事，道：“对了，朕想让你父亲全权负责培育良种一事。”
在玄烨心里，马佳·盖山不算是个特别有能力的臣子，但他有一个优点，那便是细心谨慎，且有耐心。
“他能将牛痘搞出来，良种说不定也可以。”
毓宁用九连环换走承瑞手里的盘龙玉佩，“这件事皇上决定就好。”
她了解自己的父亲，能力中庸，不好也不坏，跟朝里那些千年狐狸相比差距甚远，回到边缘位置说不定还自在些。
反正哥哥那边也快成长起来了。
况且，粮食一事事关天下万民，虽然培育良种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一旦做成了，也容易出功绩，甚至青史留名。
闻言，玄烨点点头，转向另一个话题，“朕过几天便要出宫了。”好不容易跟朝堂上的大臣们扯完皮，最终结果就是各退一步。
毓宁动作微顿，“皇上可要走远？”
玄烨摇头，“不远。”他倒是想走远，奈何大臣不让。
“主要是去看看玉米、番薯等物与牛痘推广得如何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比起看奏折汇报，他更想亲眼瞧瞧。
毓宁直视玄烨的眼睛，认真道：“皇上，咱们承瑞阿哥也想去。”
玄烨：……
“朕看是你想去吧？”
毓宁笑笑，“承瑞和嫔妾是一样的想法。”
“不行，承瑞太小了。”玄烨皱眉道。
他倒是不介意带荣嫔出去，但是承瑞年纪太小，万一发生点什么，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咱们走得不远，承瑞身体素质好，又有随行太医，不会有事的。”毓宁撒娇似地扯扯他的袖子。
将承瑞留在皇宫，她实在不放心。
毓宁眨眨眼，“若是承瑞有一点不适应，嫔妾立刻带他回宫。”儿子是她的宝贝，自己是绝对不会冒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