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带着星港特有的咸腥味，从宿舍的通风口钻进来，卷起纪星澜额前的碎发。她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上模拟星空的荧光贴纸，毫无睡意。
江瑟瑟的呼吸声均匀而绵长，显然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怀里还抱着那个印着白砚行侧颜的抱枕，嘴角微微上扬，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
纪星澜却毫无睡意。星舰上的惊险遭遇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 白砚行展开黑色翅膀时的决绝，虚冥族尖啸时的阴冷，还有最后那道暗紫色能量束里，隐约传来的、仿佛来自深渊的低语。
「双核…… 容器……」
那声音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神经。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试图屏蔽那些纷乱的思绪，却闻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雪松香 —— 是刚才扶白砚行时，沾在袖口上的味道。
这个味道让她想起逃生舱里的精神力融合。当她的金核精神力涌入白砚行体内时，清晰地感觉到他精神领域里的那片雪原。雪原中央矗立着一座冰雕，雕的是一只蜷缩的雪原狮，狮子的眼睛里嵌着两块破碎的冰晶，像极了星核碎片。
那是他的精神枷锁吗？是为了压制体内的虚冥血脉？
纪星澜的指尖在床单上轻轻划过，银核精神力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在空气中勾勒出星核碎片的轮廓。她能感觉到碎片在能量袋里微微发烫，似乎在呼应她的情绪。
也许…… 她应该相信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哥哥纪沉舟那张阴沉的脸压了下去。虚冥族混血，白家与虚冥族的交易，母亲日记里那句「白灵溪的血脉在觉醒」…… 这些线索像荆棘，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数着天花板上的星点。一颗，两颗，三颗…… 直到数到第一百零三颗时，意识终于开始模糊。
*** 冰冷的铁锈味钻进鼻腔，带着暗物质墨水特有的金属腥气。
纪星澜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一条狭窄的通风管道里，浑身的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疼。管道外传来星盗的狂笑和能量武器充能的滋滋声，还有一个她刻骨铭心的声音，带着伪善的关切：
「星澜学妹，别躲了，出来吧。红鸦首领说了，只要你交出那块星核碎片，我们就能安全离开这里。」
是林羡！
纪星澜的心脏骤然缩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里是「锈铁回廊」，星历 4321 年的年末，她前世殒命的地方！
她怎么会在这里？！
「学妹，我知道你在里面。」林羡的声音更近了，带着一丝不耐烦，「别逼我用强制手段。你以为纪沉舟能救你吗？他的『燎原号』已经被我们的暗物质炸弹击中，现在恐怕已经变成宇宙尘埃了！」
哥哥……
纪星澜的精神力瞬间失控，猛地撞向通风管道的栅栏。她记得这个地方，管道下面就是星盗的武器库，只要能拿到里面的高能炸药，她还有机会和林羡同归于尽！
「哐当 ——」
栅栏被撞开，纪星澜掉落在地，疼得眼前发黑。她挣扎着爬起来，却看到林羡站在武器库门口，手里把玩着一把暗紫色的匕首 —— 那是用虚冥族的骨骼淬炼而成的「蚀骨刃」，能直接腐蚀精神力。
「看来你还是这么不乖。」林羡的笑容温和依旧，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零主说了，你的双核精神力很纯净，是最好的容器。只要献祭了你，它就能彻底降临，到时候整个奥修斯星域都是我们的天下。」
零主！虚冥族的首领！
纪星澜的心脏像被冰水浇透。原来从一开始，林羡就是零主的傀儡！她的死，根本不是简单的背刺，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献祭！
「你这个叛徒！」纪星澜调动所有精神力，绘制出一张四阶攻击卡「流星破」。金色的能量流在她掌心凝聚，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向林羡。
林羡却不闪不避，只是轻轻挥动了一下蚀骨刃。暗紫色的能量瞬间将金色流星吞噬，还顺着精神力脉络反噬回来。
「噗 ——」
纪星澜喷出一口鲜血，精神领域里的两颗光核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崩裂。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被蚀骨刃的能量一点点腐蚀，像被蚂蚁啃噬的堤坝。
「没用的。」林羡一步步逼近，蚀骨刃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你的精神力再强，也抵挡不了虚冥族的力量。放弃吧，学妹，成为零主的一部分，是你的荣幸。」
纪星澜的视线开始模糊，却死死地盯着林羡身后的星盗首领红鸦。那个女人穿着暴露的黑色皮衣，脸上带着狰狞的疤痕，手里正把玩着一块黑色的晶体 —— 是星核碎片！
「把碎片还给我！」纪星澜嘶吼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过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整个武器库都在摇晃。红鸦脸色一变，对着通讯器大喊：「怎么回事？！」
「首领！是联邦军！他们攻进来了！领头的是纪沉舟少将！」
哥哥？！他没死？！
纪星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精神力也恢复了一丝。她看到林羡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对着红鸦大喊：「快！启动献祭仪式！不能让纪沉舟坏了我们的好事！」
红鸦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星核碎片扔向空中。碎片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暗紫色的光点，形成一个诡异的阵法。纪星澜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阵法中传来，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吸了过去。
「不 ——！」
她拼命挣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那个阵法越来越近。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光芒从武器库门口冲进来，像一道流星，撞向那个诡异的阵法。
是哥哥的精神体，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
「星星！快跑！」纪沉舟的声音带着嘶吼，充满了决绝。他的精神体在阵法中剧烈燃烧，金色的光芒与暗紫色的光点碰撞、湮灭，形成一道巨大的能量冲击波。
「哥！」纪星澜撕心裂肺地大喊，却被冲击波掀飞出去，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她看到纪沉舟的精神体在阵法中渐渐消散，看到林羡和红鸦被爆炸的气浪掀飞，看到武器库的天花板开始坍塌……
在失去意识前，她似乎看到一艘银白色的星舰冲破「锈铁回廊」的大气层，舰身上印着白家的家徽。一个冰蓝色的身影站在舰桥上，眼神痛苦而绝望，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
是白砚行……
他来了……
可是太晚了……
***「啊！」
纪星澜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冷汗淋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宿舍里的模拟星空还在闪烁，江瑟瑟的呼噜声依旧均匀，一切都和睡前一模一样。
只是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又是这个梦。
自从重生以来，这个关于「锈铁回廊」的噩梦就像跗骨之蛆，时不时就会缠上她。但这次的梦格外清晰，清晰到能闻到铁锈的味道，能感觉到蚀骨刃的冰冷，能看到哥哥消散时那双充满不舍的眼睛。
还有最后那个画面，白砚行站在星舰上的身影。
前世他真的去了「锈铁回廊」？是为了救她，还是为了星核碎片？
纪星澜的指尖微微发颤，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战术指挥系的训练场上，已经有早起的学生在进行晨练，淡绿色的激光束在晨曦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在训练场上搜索，很快就锁定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白砚行穿着一身灰色的训练服，正在进行格斗训练。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拳都带着破风之声，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在晨光中闪着晶莹的光芒。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白砚行突然停下动作，抬头望向宿舍楼的方向。
四目相对。
隔着遥远的距离，纪星澜能清晰地看到他冰蓝色眼眸里的疲惫和…… 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
纪星澜的心脏猛地一跳，转身回到床边，拿起个人终端。
果然，上面有一条新的消息，来自白砚行，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
「做噩梦了？」
纪星澜看着那四个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没有落下。他怎么知道？是精神力共鸣，还是…… 他也和她一样，被过去的记忆困扰？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回复了两个字：
「没有。」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她就后悔了。这两个字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骗不过。
很快，白砚行的消息又过来了：
「别硬撑。今天的校务会议，我会陪你一起去。」
纪星澜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想象着白砚行在训练场上，一边挥拳，一边分神关注她的精神力波动，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软了下来。
也许，哥哥的警告并非完全正确。也许，混血的身份并不能定义一个人的善恶。也许，白砚行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一直在努力抵抗体内的虚冥血脉，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什么。
「不用。」她最终还是回复道，「这是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发送完消息，她将个人终端扔到一边，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神却异常坚定。
无论前世的真相是什么，无论白砚行的立场如何，今天的校务会议，她都必须独自面对。
这是她重生的意义，是她夺回一切的第一步。
纪星澜深吸一口气，开始更换制服。银灰色的制卡师制服穿在身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使命感。她从能量袋里拿出那块星核碎片，碎片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在为她加油鼓劲。
就在这时，个人终端突然又震动了一下。
这次不是白砚行的消息，而是一条匿名信息，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校务会议的现场布置图，在主会场的通风管道里，标注着几个红色的圆点，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虚冥族的眼睛，已经盯上你了。」
纪星澜的瞳孔骤然收缩。
虚冥族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军校的核心区域？！
她抬头望向窗外，战术指挥系的训练场上，白砚行已经重新开始了训练，只是他的动作似乎变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望向宿舍楼的方向。
纪星澜握紧手中的星核碎片，指尖冰凉。
看来今天的校务会议，不仅仅是楚家和林家的鸿门宴，更是一场与虚冥族的暗中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