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墨汁，顺着联邦军校的能量穹顶缓缓滴落。纪星澜坐在宿舍的飘窗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沿的冷凝水，看着战术指挥系的训练场上空，最后一架模拟星舰的尾焰消失在暮色里。
江瑟瑟抱着一桶能量薯片，咔嚓咔嚓地啃着，眼睛却死死盯着光脑屏幕：「星网又炸了！楚家放出消息，说白少明天会在校务会议上『澄清』和你的关系，还说……」她吞了口薯片，声音含糊，「说你们在卡灵实验室『进行非法精神力融合实验』。」
纪星澜的指尖猛地收紧，窗沿的冷凝水被捏成细小的冰晶。非法精神力融合？楚家为了构陷她，连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都编得出来。
「他们就不怕白砚行反咬一口？」
「谁知道呢。」江瑟瑟耸耸肩，调出一张星网热图，「你看这个，白家的股价今天跌了三个点，好像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做空。楚家和苏家怕是联手了，想趁机搞垮白家。」
纪星澜的眉头皱得更紧。楚家的目标到底是她，还是白家？或者说，他们想一石二鸟，借着打压她的名义，削弱白家在军校的势力？
就在这时，宿舍的门铃突然响了。不是军用通讯器的急促震动，而是一种清脆的、带着某种规律的叩击声 —— 三短两长，像某种暗号。
纪星澜和江瑟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这个时间，会是谁？
江瑟瑟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通过猫眼往外看，随即愣住了，回头对纪星澜做了个口型：「白砚行。」
纪星澜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怎么来了？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他就不怕被人看到吗？
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门。
白砚行就站在走廊的阴影里，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紧抿的唇。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银白色的金属盒子，表面刻着复杂的星纹，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冷光。
「有事？」纪星澜的声音有些干涩，刻意拉开了距离。哥哥的警告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让她无法像昨晚那样坦然面对他。
白砚行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金属盒子递过来。盒子入手很轻，表面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像是被人贴身放了很久。
「这是什么？」纪星澜没有立刻打开。
「给你的。」白砚行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明天校务会议用得上。」
纪星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盒子。指尖触碰到他的指腹，两人同时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走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相视一笑，却又在下一秒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我来是想……」白砚行清了清嗓子，帽檐下的冰蓝色眼眸闪烁了一下，「邀请你今晚去星舰港。」
「星舰港？」纪星澜愣住了，「去那里干什么？」
「看星星。」白砚行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军校的星舰港有一艘退役的『开拓者号』，晚上能看到全星域最亮的极光星。」
纪星澜的心猛地一颤。看星星？在这个楚家虎视眈眈、校务会议迫在眉睫的关头，他竟然邀请她去看星星？
「我不能去。」她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生硬，「明天有会议，我需要准备。」
白砚行的肩膀似乎垮了一下，帽檐压得更低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就一个小时，看完星星我就送你回来。我有些事…… 想对你说。」
他的话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圈圈涟漪。纪星澜看着他隐藏在阴影里的脸，想起昨晚那个意外的吻，想起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哥哥那份关于白家与虚冥族交易的证据…… 心乱如麻。
「星澜，别去！」江瑟瑟从纪星澜身后探出头，警惕地看着白砚行，「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现在星网上全是你们俩的绯闻，你还想拉着她去那种地方，是想坐实谣言吗？」
白砚行没有理会江瑟瑟的敌意，只是定定地看着纪星澜，冰蓝色的眼眸在帽檐下闪着光，像暗夜里的星辰。
「我不会伤害你。」他轻声说，语气坚定得像某种誓言。
纪星澜的心跳开始失序。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应该离这个身份成谜的男人远一点。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让她抓住这个机会，去问清楚那些盘旋在心头的疑问 —— 他是不是虚冥族混血？他母亲和自己的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接近自己，到底是为了星核碎片，还是……
「好。」她听到自己说。
江瑟瑟惊得差点把薯片桶掉在地上：「星澜！你疯了？」
纪星澜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白砚行：「什么时候？」
「八点，星舰港三号入口见。」白砚行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会等你。」
他转身离开，黑色的连帽衫融入走廊的阴影里，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纪星澜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你真要去啊？」江瑟瑟一脸恨铁不成钢，「他可是虚冥族混血！万一他对你做什么怎么办？你忘了你哥的警告了？」
「我没忘。」纪星澜打开那个银白色的金属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星舰通行证，上面印着「开拓者号」的徽章，还有一行小字：「最高权限，仅限两人」。盒子底部还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白砚行苍劲有力的字迹：「相信我，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纪星澜的指尖微微发颤。这意味着，今晚之后，无论她是否相信他，他们之间都可能会有一个了断。
「我必须去。」她抬起头，眼神坚定，「我要亲口问他。」
问他是不是真的和虚冥族有染，问他母亲的死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问他昨晚那个吻，到底是不是意外。
*** 晚上八点，星舰港笼罩在一片寂静的蓝光中。退役的「开拓者号」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停泊在港湾中央，银白色的舰身反射着月光，舰桥上的舷窗还亮着零星的灯光。
纪星澜按照约定，来到三号入口。白砚行已经等在那里，换了一身深蓝色的星舰制服，帽檐摘下了，冰蓝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来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像冰雪初融。
纪星澜点点头，没有说话。
两人并肩走进星舰港，脚下的悬浮通道发出轻微的嗡鸣。星舰港里停放着各种型号的星舰，有小巧灵活的侦察舰，有庞大笨重的运输舰，还有几架造型凌厉的战斗机 —— 那是战术指挥系的训练用机。
「那是『猎鹰』。」白砚行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道，「联邦最快的战斗机，能在三分钟内突破大气层。」
纪星澜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跟着他登上「开拓者号」。
星舰内部比想象中更宽敞，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许多老照片，记录着「开拓者号」当年探索星际的辉煌历史。其中一张照片吸引了纪星澜的注意 —— 那是一群穿着制服的年轻人，站在舰桥前合影，前排的两个女人笑得格外灿烂，正是她的母亲纪若薇和白砚行的母亲白灵溪。
她们的手臂挽在一起，脸上带着青涩却坚定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这张照片是星历 4310 年拍的。」白砚行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那时她们刚加入探索队，意气风发，以为能改变整个星域的命运。」
纪星澜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母亲的脸，眼眶有些发热：「她们…… 那时候很要好，对吗？」
「是。」白砚行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我小时候听父亲说，她们是探索队里最默契的搭档，我母亲负责战术指挥，你母亲负责绘制星图，她们一起发现了七个新的宜居星球。」
纪星澜的心脏猛地一跳：「那后来呢？她们为什么会……」
「后来她们找到了禁忌星域的入口。」白砚行的声音低沉下来，「那里有虚冥族留下的遗迹，还有能打开维度通道的星核碎片。为了争夺碎片，探索队内部发生了分裂。」
纪星澜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母亲和你母亲想把碎片带回来交给联邦，却遭到了其他人的反对。」白砚行的声音带着一丝痛苦，「那些人被虚冥族蛊惑，认为碎片能让他们获得永生。双方爆发了冲突，星舰在禁忌星域边缘坠毁……」
「那她们……」
「我母亲为了保护你母亲和碎片，引爆了自己的精神力，与敌人同归于尽。」白砚行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母亲带着碎片逃了出来，却在返回联邦的途中被人暗杀……」
暗杀？纪星澜的瞳孔骤缩：「你知道是谁干的？」
白砚行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是林家。」
林家！林羡的家族！
纪星澜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前世被林羡背刺的痛苦再次涌上心头。原来仇恨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因为我怕你不信。」白砚行苦笑一声，「也怕你…… 恨我。」
「恨你？」
「因为我母亲的血脉。」白砚行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母亲是虚冥族和人类的混血，这是事实。我继承了她的血脉，也继承了虚冥族的部分能力。」
纪星澜的心跳骤然停止。他终于承认了！
「所以，白家与虚冥族的交易是真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接近我，也是为了星核碎片，为了我的双核精神力？」
白砚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腕：「不是的！星核碎片是我母亲用命换来的，我绝不会让它落入虚冥族手中！我接近你，是因为……」
他的话没说完，星舰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警报声尖锐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在走廊里疯狂闪烁。
「怎么回事？」纪星澜的心跳漏了一拍。
白砚行的脸色也变了，他拿出个人终端，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刺眼的红色文字：「检测到高浓度虚冥能量，星舰正在被入侵！」
虚冥族？！
它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快走！」白砚行拉着纪星澜的手，朝着舰桥的方向跑去，「虚冥族的目标是碎片和你！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他的手掌很热，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纪星澜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跟着他在摇晃的走廊里奔跑。警报声、星舰的震动声、还有某种尖锐的嘶吼声从远处传来，像来自地狱的召唤。
跑到舰桥门口时，白砚行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纪星澜。冰蓝色的眼眸在红色警示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决绝。
「星澜，」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等下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
纪星澜的心脏猛地一跳，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看到白砚行的身体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 他的瞳孔变成了纯黑色，周身散发出淡淡的暗紫色能量，身后浮现出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上面布满了银色的纹路。
那是…… 虚冥族的形态！
纪星澜的大脑一片空白，哥哥的警告、白家的交易、白砚行的坦白…… 所有的画面在她脑海里疯狂交织。
他终究还是失控了吗？
就在这时，舰桥的门被猛地撞开，一群笼罩在黑雾中的人影冲了进来，发出刺耳的嘶吼。
白砚行将纪星澜护在身后，黑色的翅膀猛地张开，暗紫色的能量像潮水般涌向那些人影。
「别怕，有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沙哑，却依旧温柔。
纪星澜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看着他身上那对属于虚冥族的翅膀，心里充满了震惊、恐惧，还有一丝…… 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他到底是敌是友？
这场突如其来的入侵，是巧合，还是他精心策划的阴谋？
红色的警示灯还在疯狂闪烁，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