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好了。”让小师弟抱了一会儿,程斐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一旁,委托交易坊的主事人走过来,神色傲慢:“是谁敢在交易坊闹事?”
魔尊一脸冷酷地转过身,“嗯?”
主事人看清来人的面貌,刚摆出的威风没过一秒,霎时就瘫软下去,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不知是魔主大驾光临,还望魔主恕罪!”
听见主事人的这声呼喊,就像多米诺骨牌一般,整个大厅中的魔族一排排跪了下去:“拜见魔主。”
高傲的魔尊应都没应一声,目下无尘地走出交易坊,如果不是手上抱着程斐,那就更尊贵威严了。
程斐若有所思:看起来小师弟在魔界有绝对的统治地位和威严,那天道指的让她去魔族街上瞧一瞧,是瞧什么?
很快,程斐就知道了。
两人离开委托交易坊之后,魔尊在两人身上施了个小小术法,令寻常人等无法看清两人身形和面容,以免再引起方才的轰动。
然而就在术法刚布下没多久,迎面走来一个元婴期的老怪,在同程斐擦肩而过的刹那,身子突然四分五裂,有强敌出手,那元婴老怪自知不敌,不敢恋战,元婴神魂自身体里窜出,欲往天边飞去,但很快被一只大手攥住,捏在掌心咯吱作响。
猝不及防之下,滚烫的鲜血泼了程斐满身。
程斐只觉双目殷红,神魂剧痛,整个人头晕目眩,身体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魔尊眼角处有魔纹若隐若现,他盯着程斐神情瞧了半晌,愈发笃定此人不是真的大师姐。
如果是大师姐,绝不会对面前的场景有这么大反应。
好一会儿,程斐闭了闭眼,从满目嫣红中脱身回神,在脑海中问天道:“我现在晕血是你复生我带来的不良后果?”
天道扭扭捏捏,在程斐脑海里答了个“是”。
程斐:……
她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再睁开眼,程斐发现街道上的血迹和刚才四分五裂的身体全都不见了,只有她身上残存的血色证明前面发生的事不是幻觉。
她扭头哀怨地看了眼小师弟,他身上倒是干干净净一身黑,怎么就没想着给她也撑个屏障挡挡,记下了。
程斐认命地调动周身灵力,给自己掐去尘诀,去掉身上不该有的血迹和碎渣,身侧的魔尊不仅不帮忙,还在一旁说风凉话:“没经过血的洗礼,再天才都是废物。”
程斐微笑,在心中又添一笔:行,这笔账也记下了。
当然,若干天后,魔尊知道这位“废物”就是师姐的时候,想起自己当初做的这些混账事,说过的风凉话,莫问,问就是后悔,肠子都悔青的那种。
不过眼下魔尊这不是不知道么?
说完风凉话的魔尊自觉神清气爽,如果小娃娃真是师姐的女儿,那他作为长辈,方才说的一番话,听起来一定倍有风范,一定会让这小娃娃崇拜自己吧?
可惜程斐只给了他一个后脑勺,一个人气鼓鼓的往前走了。
回到魔尊殿中,程斐依然没理小师弟,打定主意先跟他生气一两天。
魔尊压根不知道自己哪儿惹了这小娃娃生气,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召了几个有孩子的魔君入殿问话。
第一个被问的就是痴魔。
“痴魔君,你育有七子三女是吧?”
痴魔君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句问话折腾得一个激灵,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回魔主,是的。”
魔尊若有所思。
痴魔君在底下站着,紧张得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莫非是他的大子闯祸了?不对,也有可能是三子,最是不思进取,也有可能是最小的那个女儿,难道入了魔主的法眼……
就在痴魔君想入非非的时候,魔尊接着开口了:“嗯,想必你对子辈的教育这块很有心得。”
“你说说看,如果有子侄辈功力不深,还见血就晕,当如何办?”
听到这个荒谬的假设,痴魔君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当即脱口而出:“那定是扔魔窟中去历练,我们魔族绝不能有晕血的孬种!”
他们魔族风气彪悍,一言不合便靠武力解决,如果见血就晕还怎么打架杀人?
但话刚说完,痴魔君想起来贪老魔送得那个奶娃娃,心下又有点惴惴不安,不由抬头看了眼坐在上面的魔主,却见魔主在敛眉沉思着,也许是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
魔界之尊心中盘算了会儿,确实觉得痴魔君讲得有几分可取之处,如今世道正乱,如果她真是师姐的女儿,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空有一身灵力,不懂如何拿来保护自己怎么行?
……
同一时刻,程斐在后院的屋内,闭眼查探自己的神识。
果然,在半刻钟后,程斐终于在神识幻化的一望无际的金色大海边缘处,找到一处极不稳定的空间裂缝,每次破灭间,都会将临近的海水吞噬殆尽。
虽然复生后,随着身体缩小,一身灵力变为只有筑基一重,但她的神识却没什么变化,依然是合体期的状态,是以神识深处这块细微的裂缝才没让她第一时间发觉。
既然已经找到问题,程斐退出神识,在脑海中同天道交谈:“补魂草能补好这块跟着重生过来的裂缝么?”
天道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能,但现在世界气运渐成颓势,只有栖凤秘境才能找到补魂草。”
程斐气乐了:“重生前我就把命搭在那儿,重生后还得去,看来我绕来绕去都绕不开栖凤秘境。”
脑海中静了静。
程斐狐疑的声音响起:“你该不会,是故意诓骗我去栖凤秘境吧?”
天道没声了。
得,原本只有七分的猜测,现在变成了十分。
程斐顿了顿,在脑海中笑骂了句:“天道你可真不做人啊。”
天道照旧闷声不说话。
程斐转而说起今天在魔界街角上遇见的事:“上午是有人捏碎了那魔族的元婴重新成丹,再去委托交易坊交了任务?”
她自言自语整理起自己已知的信息,慢慢厘清思路:“杀人时,街上没有任何人表现出惊讶或尖叫的情绪,证明在魔族大街上发生这种事情很常见,但收拾残局也收拾得很快,几乎一眨眼便没了痕迹,就像是有人定下了规矩。”
以及她再次睁眼时,小师弟脸上若隐若现的魔纹。
程斐沉默半晌,道:“我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一百年前,魔族强者为尊,她曾潜入过一次,当时魔尊城内大街上到处充斥着欺骗和斗殴,地上随处可见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打斗痕迹,城门外的城墙是铁锈色的,泛着一股血腥味,听闻是长久以来在魔尊城外杀人见血染成的颜色。
今日再见,城墙变成了土褐色,整齐干净的街道下,其实依然是从前血腥的模样。
可如今的魔界至尊分明有实力重定规矩,让魔族安享太平,但小师弟并没有这么干。而且恐怕魔尊城内不能见血的规矩,也并非是为了生活在魔尊城内的魔族定下的,而是为了生性喜洁,见到鲜血就会心头涌起躁意的魔主定下的。
但是,程斐凉凉道:“魔族是否改变,关我小师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