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前厅外站着不少肃翊卫,整整齐齐的站成两排,气势逼人。
顾冽坐在主位,幽黑的眸子瞥向他,沉声道:“陆大人这是何意?”
“顾丞相,听闻贵府上来了一位夏姑娘,有些事情想询问一下,可否一见?”陆随言辞客气,唇边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
顾冽眸子微眯,事情怎么会像他说得这么轻松,无声的对峙,良久他缓缓道:“洛羽,去传。”
陆随满意的勾了勾唇,饶有兴致的品着茶,不知道一会儿顾冽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兄长,你找我。”夏轻轻俯身行礼。
“陆大人,有什么事便问吧。”顾冽看向他,不显山不露水,看不出什么情绪。
“夏姑娘是怎么知道顾丞相是你失散多年的兄长的?”陆随问的直接,他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夏轻轻面上不显,但袖中的手却不自觉的握着,半晌,她道:“在东宫献舞时听到侍女私下讨论,当朝丞相虽然总是拒人千里之外,但其实待下人极好,我初到京城无依无靠,想着进丞相府当个侍女,也好有个安身之处,将自己的经历哭诉着告知管家,幸得菩萨保佑,竟阴差阳错找到了兄长。”
陆随听完,没表示信或不信,反倒是祝贺道:“恭喜顾丞相和失散的妹妹再聚。”
“多谢。”顾冽言辞淡淡。
陆随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目光重新落到夏轻轻身上,又道:“夏姑娘可认识一个叫春桃的女子?”
夏轻轻脸色微变,摇头,“不认识。”
陆随挑了挑眉,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同顾冽道:“顾丞相认识吗?”
顾冽扫他眼,他步步紧逼,很有可能那名叫春桃的女子已经供出夏轻轻,面上却没有丝毫异常,吐出两个字,“不知。”
“春桃是在长公主府上给嘉安公主的那个侍女。”陆随说完顿了片刻,目光如炬的同顾冽对视,勾出一抹弧度,“她招供,是夏姑娘指使的。”
顾冽黑眸一沉,冷声道:“陆大人慎言。”
陆随弹了弹衣袖上的细小褶皱,沉声道:“顾丞相,是非黑白,到皇上面前解释吧,请。”
夏轻轻脸色苍白,求助的眼神看向顾冽,对方面容深沉的走在前面,路过陆随身侧时,听见陆随的声音,“你没有护住她,反而害了她。”
顾冽沉沉看他眼,没说话,男人身材修长,脊背挺直,衣袍随着他的步子掀起一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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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宜欢正在宫里陪太后说话,她手里拿着剪刀,动作略显笨拙的修剪着一盆花草,说道:“皇祖母,我每次来都能看到你修剪这些花草。”
“你在哀家身边那么久,这手艺着实是差了点。”太后笑着过去,看了看盆栽,“花草长得快,若是不及时除去杂乱的部分,只会越长越乱。”
元宜欢盯着自己面前的盆栽,很满意的点点头,笑的灿烂,“皇祖母,你看。”
太后笑着摇摇头,还是那么单纯。
此时侍女端着刚从御膳房拿来的点心,一碟一碟的摆放在石桌上。
元宜欢眼睛瞬间亮了,亲昵的拉着太后的胳膊,声音软软的,“欢儿最喜欢皇祖母这儿的点心了。”
太后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调侃笑道:“小馋猫。”
瑾姑姑满脸笑意的看着她吃甜点,鼓鼓的腮帮子格外可爱,移步到太后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太后神色微变,对她道:“再去备些茶水。”
“是。”
“瑾姑姑,你在和皇祖母说什么呢?”元宜欢奇怪的看着她们。
“太后让奴婢再给您备些茶水。”瑾姑姑浅笑道。
“好哎,谢谢瑾姑姑。”元宜欢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又温暖,
元宜欢吃的欢乐,腮帮子鼓鼓的,阳光透过树叶细细碎碎的洒在她身上,花团锦簇的裙摆更加耀眼。
“皇祖母,我去荡秋千了。”元宜欢擦干净手,笑着同太后摇摇手。
太后眼神未变,声音一如往常,“欢儿,过来。”
元宜欢从门口走回来,疑惑的问,“怎么了,皇祖母。”
“欢儿是觉得无聊了,不想陪着哀家这把老骨头了?”太后说的颇为认真。
元宜欢一听,挽上她的胳膊,撒娇道:“怎么可能?皇祖母风华依旧,我就是吃饱了想去散散步。”
太后慈和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就会哄我开心。”
“皇祖母。”她声音又甜又软,“欢儿就陪着你。”
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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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御书房里气氛可没有这么轻松,反而凝重异常。
元焱武锐利有神的眼睛看向顾冽,快速闪过一丝失望,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欢儿下手的是丞相府里的人,“顾冽,你可知罪?”
顾冽撩起衣袍跪下,沉声道:“臣认罪。”
陆随黑沉沉的眸子盯着顾冽,像是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冷声道:“公主是被越国的人带走的,夏轻轻勾结贼人,顾丞相可知情?亦或者顾丞相也与之勾结?”
元焱武眸子微眯,望向顾冽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民女绝没有同越国人勾结,是,是见兄长对公主殿下十分宠溺,一时糊涂,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才想着吓唬她……”夏轻轻身子微颤,明显的害怕胆怯。
元焱武视线转到她身上,又看向陆随。
陆随让人带春桃上殿,拱手道:“皇上,这女子便是夏轻轻买通的人,给公主下了迷药,故意将公主带去无人偏僻之处,她亲口承认,将公主交给了两名会武功的男子,而那两名男子正是太子殿下在鹤通山所遇的秦佑、秦平两人,他们确实是越国人。”
“民女没有说过这种话。”春桃声音发颤,在陆随说完急忙道。
陆随睁大眼睛看向她,将她的供词呈给元焱武,道:“你的供词可还在这里,欺君可是死罪。”
春桃战战兢兢的看向元焱武,坚持道:“皇上,民女当时是害怕极了,才慌不择言,但民女决定不知道那两人是越国的人啊?”
陆随以为她要翻供,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
夏轻轻跪下叩了个头,道:“皇上明鉴,民女也是一时被蒙骗,以为他们就是会些功夫,绝没有勾结越国之意。”
“你……”陆随气急,这样说来,除非是抓到秦佑或秦平,让他们来指证,不然根本就不能证明夏轻轻是故意勾结。
顾冽跪的笔直,任由元焱武打量,良久,元焱武道:“顾冽管教不严,罚俸禄一年,夏轻轻谋害当朝公主,罪不可赦,拖下去杖毙。”
“皇上。”顾冽出声阻止,“是臣管教无方,她初到京城,对京城的规矩全然不知,请皇上饶过她,所有罪责臣一力承担。”
元焱武忽然动了火气,怒不可遏的将案桌上的杯盏砸在他面前,厉声道:“你承担?你如何承担?欢儿下落不明的时候,你可知她是如何过来的?朕将公主嫁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顾冽眸子幽黑黯淡,元焱武一声声的质问,他都无话可说,是他的错,是他没有护好她。
空气凝固,殿内气温仿若被千尺寒冰围绕,冰冷寒冽。
即便是知道是顾冽府上的人动了手,他也没有动这么大火气,可顾冽护着谋害元宜欢的人时,他所有的怒气窜上心头。
“请皇上成全。”顾冽沉声道,他闭了闭眼睛,想起元宜欢的笑靥,密密麻麻的心疼。
元焱武和他对视良久,对方是铁了心要护着夏轻轻,他冷声道:“好,朕成全你,来人,将顾冽带下去杖责五十。”
夏轻轻眼中涌着泪水,看向顾冽的眼神里满是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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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您想荡秋千,太后安排人在这里布置了一个,快随奴婢出去看看。”瑾姑姑笑着道。
“这么快?”元宜欢满是讶异的看向太后,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惊喜,原先太后吩咐在院子里装一个秋千,她还以为今日肯定是安置不完的。
“去看看吧。”太后挥了挥手。
元宜欢提着裙摆就跑了出去,坐在秋千上晃着两只脚丫,笑容满面,同站在一旁的小太监道:“你们干活还挺麻利的。”
“公主过奖了,您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改?”小太监笑着问道,她可是太后宠着的公主,讨好她只会有好处。
元宜欢晃了两下,手拉着绳子,笑着摇摇头,“做的很好。”
“公主满意就好,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几个安置秋千的小太监笑呵呵的退下。
“顾丞相正在被皇上罚,好像是为了公主的事。”
“我刚听几个宫女说,皇上龙颜震怒,顾丞相还顶撞了皇上。”两个宫女小声嘀咕着踏进寿康宫,忽然看到正在荡秋千的元宜欢,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瑾姑姑刚吩咐了不准议论,她们也是以为元宜欢在殿内,这才多嘴两句。
“顾冽被罚了?”元宜欢从秋千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过来。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两个宫女跪在地上,注意到从屋子里出来的瑾姑姑,脸色都白了。
“在哪里?”她声音清冷,眼眶微红,“说。”
“在,在御书房。”两个宫女视死如归的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