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良觉得自己真的无法开口,可再不开口,一切都晚了。
“琴娘,爹……爹他也还没投胎呢,前阵子我被那几个畜生抓住,爹想来救我,也被抓了起来,现在还被困在井底……”
刘绘琴闻言,眼泪都不再流了,她冷冷的看着钱良,转头走向姜临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姜仙师,请你救救我爹吧,他为了我多少年了还不去投胎,以至于落得个这个下场,是我自己引狼入室啊。”
钱良在一旁心痛不已,可他知道刘绘琴说的都是对的,他们一家都是白眼狼。
正说着,刘绘琴突然起身走向文书身旁,笔走龙蛇的写下将全部家业转让的文书,并且签上名字按好了指印。
“仙师,我所言非虚。我母亲去的早,是父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几年前他因病去世我便时常愧疚。
他都死了还放心不下我一直不去转世投胎,仙师,若我不能将我爹就回来,我枉为人女啊仙师,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看着不停磕头的刘绘琴,姜临春将那文书一点点撕碎。
刘绘琴见到,心沉入了谷底,“仙师……”
“不用你的家产,带路吧。”
刘绘琴还跪在原地,被一旁的范大人一把拉起,“傻孩子等什么,快走啊。”
刘绘琴慌乱的点头,小跑着上前引路。
静客此时也紧紧的握着姜临春的手,他知道,能打动姜临春的从来不会是海誓山盟的爱情,而是舐犊情深的亲情。
姜临春反握住静客的手,抱着两只猫就跟了上去。
褚淮池兄弟俩见范大人也跟了上去,之前画的圆消失了,钱良却还被留在原地。
褚锦池,“钱员外要不你也跟着一起?”
钱良也好似如梦初醒一般,飘着跟去了。
姜临春他们到的时候,钱明家的枯井还在一直发出一种冬冬的撞击声。
刘绘琴整个人跪在井边,朝着里头大喊,“爹!我是小琴啊。爹!你在里面吗?”
刘绘琴喊过之后,里面的撞击声更快了些。
褚淮池也在认真观察着,“是缚魂阵。”
姜临春也看出了,只不过他有些好奇别的修士会怎么解这个缚魂阵。
“你会解这缚魂阵么?”
这是在和自己说话?褚淮池的心好似慢了一拍。
褚淮池只听到自己应了一声,“会的。”
随即拿出了父亲给自己的一个破阵的法盘。
将法盘置于井边,褚淮池便往里输送灵气,随着灵气的输送,井底的缚魂阵开始被慢慢解开。
一炷香之后,“已经解开了。”
话音未落,一股阴煞之气便从井中喷射而出,直冲褚淮池面门。
这时,姜临春动了。
一手将褚淮池拉回,另一手结印攻向那股煞气,煞气在接触到姜临春魂力的瞬间便被吞噬,了无尘烟。
褚淮池在姜临春怀里久久不曾回神,直到姜临春放手。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褚淮池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姜临春并未过多在意,这股阴煞之气不仅是想攻击破阵之人,在破阵的瞬间,井底的魂魄也被攻击到了。
姜临春朝井下一看,果然见井下的刘员外受了不轻的伤。
只不过万幸魂魄没有碎掉。
放下一个安魂阵,姜临春对着刘绘琴说道,“在这守着他,等到七天之后,他的魂体就可以恢复了。”
刘绘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他刚想说什么,却被姜临春拦住,“此时已经太晚了,大家先回去歇息吧。”
范大人也招呼着众人离开,只是问向姜临春,“姜仙师,不知这钱员外怎么安排?”
姜临春瞧着一直跟在刘绘琴身边的钱良,沉思一会。
“七日后,七日后我送他们二人离开。”
说罢,姜临春拉着静客率先离开了。
静客有好多话想和姜临春说,可姜临春太疲惫了,到了客栈就直接躺在床上睡着了。
静客为他脱了衣服,又净了面。
将姜临春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感受着爱人手心传来的温度,静客的心无比安宁。
姜临春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上午。
姜花花和姜团团就在一旁一起睡着,静客却不见了踪影。
趁着姜临春睡着的时候,静客专程又来了一趟太守府,查看那晚姜临春看似随手画出的那个圈。
这个圈中的力量和他在这个世间见过的所有力量都不同,或者说,这就不是此间的力量。
不是此间,那便是阴间了。
姜临春有许多事情没有和自己说起过。
尤其是关于他的身体。
丝纱下的眼眸暗了暗,静客压下内心那些越来越剧烈的躁动。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姜临春醒来后并没有起身,他也在回忆自己那晚画的,月寻。
就是月寻。
是一种术法,用她的母亲的名字命名的术法,也是只有她母亲会用的术法。
他本想将息魂族的寻魂阵改成用灵力运转的普通阵法,只是他刚有这个想法时,体内有什么东西似要破土而出。
他遵循着自己的本能,仅仅是画出一个圈,可这个圈,却直接与阴界相连。
这是姚月寻的天赋技能,月下寻魂,也是她与阴界相互连接的方式。
直接动用阴界的力量寻找魂魄,阳间之魂无有不应。
这是姚月寻那一代人最有代表性的天赋之一。
姜临春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偷走了别人东西的小偷,他心里乱糟糟的,可静客也不知跑哪去了。
不知等了多久,门被打开了。
姜临春赶紧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在睡。
静客一回来就发现姜临春醒了,他径直走上前去,在他耳边解释着。
“我去太守府看你那晚画的东西了。”
姜临春闻言睁开了眼睛,伸手环住静客的脖子。
“静客,我不开心。”
静客丝沙下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是因为那个圈吗?”
姜临春点点头,怕吵醒姜花花和姜团团,二人去了隔壁房间。
躺在静客的怀里,姜临春烦躁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静客,我以后要睁开眼睛就看到你才行。”
静客笑着应了。
“我以为你还要睡好久。”
他亲亲的吻了吻姜临春的额头,“所以为什么因为那个圈心情不好?”
姜临春这时转过身看着静客,“静客你知道吗,那天晚上那个圈是我娘,不……是我母亲的天赋技能。
你知道天赋技能吗?就像你是主生机的一样,这就是天赋。”
静客点头,“我知道,所以那就是月寻前辈的天赋。”
姜临春突然不说话了,他就这样看了静客许久。
静客不明白他为什么沉默,“怎么了?”
姜临春,“你为什么叫她前辈?”
静客听着这句话想了许久,姜临春的意思是,“是月寻母亲的天赋吗?”
姜临春听到静客的称呼这才顺了口气,“你都跟她姓了,叫她母亲不算委屈你。”
静客闻言轻轻的笑了,“当然,夫君。”
静客这声夫君叫的姜临春脸都红了,姜临春从来不知道静客还会这样。
“等回到向明城,你要给母亲上香的,母亲这才会认你。”
“我上过很多次了。”
听到静客这句,姜临春这才想到静客经常去砸自己的牌位。
“你也不和姚家人说清楚,她们都不知道我还活着,只以为是供奉自己的师叔祖,你这样把人家祠堂砸了,白英都害怕好多年。”
提到这个静客也有些生气,“她们是故意的。”
姜临春有些震惊的看向静客,这是什么意思。
静客,“你还记得姚宝欢么?”
姜临春,“当然记得,那是个天赋极高的小姑娘,一眼就看出了你带着的泥偶不寻常。”
说起姚宝欢,静客更是一脸怨气,“确实天赋挺高的,她不仅察觉到息魂族灭族时不寻常,更发现了你就是姚息涌,而姚息涌一定是活着的。”
姜临春想到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不禁露出笑容,“不愧是宝欢啊。你怎么那么不待见人家小姑娘?”
姜临春还从来没见过静客这样,能让静客记恨到现在的人,姚宝欢也是很厉害的。
姚宝欢自然有她的可恨之处,她认为是静客的生机创造了姜临春的灵魂,所以她觉得静客应该是姜临春的长辈。
可这话静客一辈子也不会和姜临春说,他们之间只是爱人,只能是爱人。
静客,“姚宝欢一直坚称要想给你聚魂,往后就得叫你息涌。”
姜临春有些明白静客纠结的地方了,他见他时就叫临春,他害怕如果自己变成息涌,他们的过去就不存在了。
“不管我是临春还是息涌,我们都一直在一起。”
静客闻言紧紧的抱住了姜临春,“姚宝欢见我不愿意这样叫你,就直接给你刻了个牌位,好让她的子孙去叫你,真的好狠毒的心。”
静客说的咬牙切齿,姜临春却感觉出他对姚宝欢发自内心的欣赏。
他的仙君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静客,宝欢的做法其实是有根据的。”
静客松开了姜临春,他有些不解。
“献祭时的愿望不是溪涌不绝,生机不灭么?我以为只要那条小溪不断绝,你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生机。”
姜临春捏着静客的手,抓住又放开。
良久,他才开口,“静客,我开口叫过的,是两位母亲。她们的愿望是不一样的。”
静客听见这句话,想起姜临春小时,姚月寻一声声呼唤着自己的孩子。
“所以,月寻母亲的愿望是,只要你还叫息涌,只要有人叫你息涌,生机便不会断绝。
所以姚宝欢,才会坚持,坚持让自己的女儿,女儿的女儿,一直祭拜你,祭拜一个叫息涌的人。
总有人记得这个名字。”
姜临春轻轻摸着静客的脸,“姚宝欢是我母亲真正的传人,继承着我母亲所有的遗志。
所以静客,姚棠作为能和姚宝欢比肩的后人,我不能让她尝到我的遗憾,哪怕一点。
我要让姚棠亲自为姚白英,为她的母亲养老送终。她的苏醒,绝不会在百年后。”
静客此时已经完全懂了姜临春的心思,“等我们把这些事处理好,我们就去三七。”
息魂族一直是姜临春心里的痛,以往他不愿与自己提及,可今天,姜临春竟主动讲了这么多。
无论是姚棠还是刘绘琴,姜临春一直想看到的,是一种反哺。
或许是刘绘琴散尽家产也要救治父亲的事情打动了他,姜临春终于不再抗拒息魂族这个逆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