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风月真的把帝位给你了,这太奇怪了?”烟萝一身戎装,头发高高挽起,不像是个女人,倒像是个将军,“我觉得还是小心为上。”
上官懿端起帝玺细细地看着,目光凝视,“这帝玺是真,不会有假。”
他猜测过这个女人并不是溪风月,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脑子这么简单,居然连帝位都不要。
他垂下了眸,抬手轻轻摸了下自己的唇。
若有所思。
烟萝觑了他一眼,试探性地问道,“你和叶泠若失踪这几天都去了哪里?她传位给他,与这个有关系吗?”
上官懿知道她要问什么。
现在整个月幽谷的人都怀疑他和叶泠若有染,所以叶泠若才会将帝位传给他。
也有人不认同,觉得叶泠若不是一个为情所痴迷的人,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的权利都不要。
不管别人怎么说,上官懿心里清楚,叶泠若的确对他很不一样。
她似乎从一开始就对他格外关照。
“你想多了。”他放下了帝玺,又拿起刚刚婢女送来的,登基大典上要穿的帝服。
这是他梦寐以求了许久的东西,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到手了。
还真觉得没有成就感。
烟萝轻轻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让溪风月在尘觅流尘颐养天年吗?”
溪风月虽然退了位,但根基还在,留下她并不明智。
“我的意见,这个女人不能留,不如把她送到九重天上,我与天君熟络,给溪风月谋一个元君的位置。”
上官懿手抚在帝服上,目光不动不移,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有分寸,你先下去吧。”
烟萝看他的神情,心里咯噔一声,“你难道想把她留下来?”
上官懿收回了手,却是吩咐了她另外一件事,“上官家的几个子女都不能留,你懂的,不管找个什么借口,栽赃嫁祸也好,把他们统统除掉。”
烟萝认真地点点头,“这个我明白。”
不除掉他们,上官懿的帝位还是一样不稳固。
有些事不能够心软。
“行了,你下去吧,有事我会再找你。”
烟萝张了张嘴,本想再劝劝,可是话到嘴边,见上官懿不愿再讲的神色,也就换成了一声叹息。
*
另一厢。
“女帝,您的帝位得来不易,想当初有多少族长反对,您顶着一片衰声,这么多年来您为了月幽谷勤勤恳恳,建树良多,现在好不容易这帝位坐稳了,不应该说让位就让位。”
陆参在叶泠若耳边喋喋不休,真是操碎了心。
叶泠若倒是一派淡定,还有闲情逸致看书。
她的想法很简单,帝位到了最后也是上官懿的,何必再打打杀杀,不如拱手让给他。
从前有上官潇和上官诺在,她不好直接让位,现在障碍都扫除了,上官懿也可以明正言顺地接下这个帝位。
尤其是几个打算谋反的族长,听说叶泠若传位给了上官懿,也没有处置他们,还站出来表示拥护。
其他的族长再有意见,上官懿必竟是先帝的骨血,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
“帝位也已经传了,帝玺也交出去了,你就别在我耳边唠唠叨叨了。”
帝玺是兵权的象征,如今帝玺一交,等于把兵权也交了出去。
陆参脑袋一阵眩晕,总觉得叶泠若的这个决定非常不好。
但既然帝玺已传,他再说这些的确也无济于事,只得闭了闭眼,拱手道,“不管发生什么,臣都愿追随女帝。”
叶泠若合上了书,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行了,你去准备一下登基大典,”
不愿意听他在耳边啰嗦。
她做这个决定是想把伤害降到最低,难道真的开战了就好吗?
看着陆参离去的背影,叶泠若突然叫住他,“陆参,没什么事别跟上官懿正面起冲突。”
溪风月身边的第一侍卫陆参最后也死得很惨。
陆参懵懂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叶泠若支起手臂托着腮,头上的白色蝴蝶扑腾了两下翅膀,“你把帝位传给上官懿,他就不会杀你了吗?”
小念从她头上飞了下来,落在她的肩膀,“我觉得上官懿恐怕不会就这么算了。”
小念总能来个点睛之笔,每次都能说到点上。
叶泠若皱了下眉,也开始反思,就这么把帝位给上官懿,他恐怕真的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说不定真觉得她对他有意思,或是另有所图。
她觉得有必要把话跟上官懿说清楚。
两天后,就是登基大典。
上官懿身着帝服缓缓走上帝位,接受众人的朝拜。
狐族新帝登基,九重天那面天君也亲临月幽谷,话里话外也是奇怪叶泠若的决定。
叶泠若自然说自己累了,月幽谷事务繁忙,她只想一心修行,不想再管繁芜。
殿外,天君似乎并不满意,还喋喋不休地问道,“上官家众多子女,为何女帝会如此中意上官懿?”
他讲这话时眉眼挑得高高的,充满了八卦的心思。
我传给谁你管得着吗?
叶泠若想了想,只好赞美道,“上官懿是上官家众多子女的翘楚,他不仅为人睿智,而且敦敏谦逊。”
天君自然不想听这些,他想听八卦,又笑眯眯地问道,“上官懿是否睿智我倒不知,不过在上官家众多子女中,他是长得最俊逸不凡的,女帝说是不是?”
嘿,怎么说到外表上来了。
既然他非想听这些,不满足他看来这位天君是不会满意。
干脆叶泠若就顺了他的意,“那倒是,上官懿长相俊美,无人能及,而且身体颀长,肩膀宽厚,他的腿长,身材比例完美。”
说完,叶泠若懒得看他,转身想往前走。
天君却是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地笑道,“看来女帝还是很中意他的。”
叶泠若一侧首,觉得这位天君十分讨厌,比一千年后还要讨厌。
“对呀,我的确很中意他。”
你不是就想听这些吗?那我就让你趁心如意。
趁心如意完了,你总该走了吧?
天君还未讲话,叶泠若便听到身后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她一转头,神色愕住。
上官懿带着几位族长正立在他们身后,说不上偷听,正好走过来打招呼而已。
顿时,叶泠若这张老脸也挂不住了,一时间如火烧云般,火辣辣地烫人。
天君挑眉笑了笑,对上官懿道,“新帝登基,九重天预祝月幽谷从此以后一帆风顺,望我们天族与狐族的关系一如从前。”
上官懿睨了叶泠若一眼,对天君阖了下首,“那是自然。”
叶泠若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跟上官懿解释一下,不解释可能会出大问题。
“狐帝,我房里煮了茶,可否到我房里一叙。”
身后的几位族长,连同天君都微微张大了嘴。
只有上官懿,唇角微微上扬,目光中带着几分邪恶的笑意。
他从前的逆来顺受已然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不需要隐藏的张狂与狠厉。
叶泠若在心里把自己这话重复了一遍,总觉得没什么问题。
她挺起了脖子,让自己看上去颇有威严。
上官懿勾唇一笑,“有何不可。”
他扔下了一众的族长,连天君都不理,走到叶泠若面前,居然对她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姑母请吧。”
叶泠若......
好吧,这声姑母还是很出戏的。
房里,叶泠若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一定怀疑我让位的目的。”
上官懿就这么看着她,瞳孔中的光芒好像在说:你说,我听着呢。
叶泠若微微转过眸,摆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一只手臂还疲累地架在了桌子上,“我年纪大了,只想找一个地方颐养天年,不想看到打打杀杀。”
这话实在崩人设,尽管叶泠若在上官懿在前已经没什么人设了,但能维持还是要维持,“或许年轻时我勾心斗角,处心积虑,披甲上战场,但是现在我实在力不从心。”
她小心翼翼地同上官懿商量,“不管姑母以前怎样,但你能不能念在我让位的情分上,就不要跟姑母一般计较了,只要,只要给我一个养老的地方就行。”
她不想自己跟溪风月一样的下场。
“行,怎么不行,”上官懿笑了出来,“我明白姑母的意思了,姑母就是想让我放过你,不要杀了你,给你一条活路?”
叶泠若眼角一抽。
是这个意思没错,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我会很没面子的。
她尴尬地瞪着他。
上官懿看起来心情很好,他的笑容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姑母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叶泠若抬起头。
分明从他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邪恶与狷狂,但他说的竟如此真心实意。
她是该信好还是不信好。
现在,她好像也只能相信他了。
接下来的日子,叶泠若倒是过的很好,上官懿登基后琐事不断,也不会每天都来向她请安。
叶泠若闲下来时,就会想想自己要如何拿到他的三颗泪。
“干脆,你给他讲故事,什么悲惨什么悲伤你就讲什么,我就不信他不哭。”小念给她出谋划策。
叶泠若摇摇头出神,“没用的,别说悲伤,他会听才怪。”
他这么忙,会有时间听她在这里听故事?
小念又道,“那你就给你吃芥末,吃了芥末一定会流泪。”
“那样不行,三颗泪必须是发自他的本心,用芥末不作数。”
“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就没办法了。”小念不侍候了。
叶泠若也是为难,“你说他这个人真奇怪,受多重的伤都不哭,还有什么是能让他哭的,死了娘吗?”
他娘早死了。
小念突发灵感,“那他有没有很看重的人,如果那个人死了,他一定会哭吧?”
叶泠若委实认真地想了一下,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摇摇头,“不知道他看重谁?”
她只知道上官懿和烟萝的关系很好,不知道烟萝死了他会不会哭?
依她看,八成不会。
上官懿对烟萝的感情,只能算是友情,还没有上升到爱情。
二人正在激烈地讨论时,陆参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不好了溪姑姑,出大事了。”
叶泠若从桌子上抬起头,月白色的衣衫纯白无瑕,“什么事这么惊慌?”
陆参喘息道,“属下听说,上官懿命人将上官家的其他子女都给斩了。”
“什么?”叶泠若一下子站了起来,只觉脑袋眩晕。
她把这事差点给忘了。
上官懿登基后,的确找了一个犯上作乱的罪名,把上官家的其他子女都斩了。
可她以为,她给了上官懿关怀,又把帝让拱手相让,他应该不至再这么惨忍才对。
原来悲剧并没有改变。
小念叹气道,“你看,我说什么了,上官懿根本不会改变。”
陆参着急道,“溪姑姑,我看您还是离开月幽谷吧,您不离开,说不定下一个被问斩的人就是您了。”
叶泠若抚着额头摇了摇,“我不能走。”
这是她唯一救上官懿的办法,她如果走了,任务就完不成了。
死她都不能走。
“哎呀,我说溪姑姑,您就别再执拗了,快走吧。”陆参直拍大腿。
他就知道上官懿不会善罢甘休,他就知道当时劝住溪风月才对。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思了,眼下保命最重要。
正说着,大门被人撞开,外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个人。
一进来就给溪风月跪了下来,哭成个泪人。
“姑母,求您救救我吧,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