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术的影像与验身石不同。
验身石只是截取了某人的一段记忆,不会很长。
但追忆术是从此人出生开始一直回忆,当然施追忆术者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将不想看到的画面进行缩短,只截取自己想要看到的画面就行。
这样算下来,追忆术的时间会很长。
正好,今天是姜婠的庆祝宴,就让大家来看看她的记忆好了。
前面的记忆上官懿和东岳都默契地摒除了,直到几百年前姜婠下凡历劫。
其实这段本来也可以摒除,但是上官懿的光芒闪动了一下,将画面停了下来。
他清楚的看到,姜婠下凡历劫时,遇到了徐灵漫,两个人还一起生过孩子。
这样说起来......
叶泠若挺起了脖子,目光凝视着半空中的画面时,简直不敢相信。
林兮月在凡间的养母,林婉仪的亲生母亲,居然是下凡历劫的姜婠。
就连林兮月本人看到这幅画面,都惊讶得张大了嘴。
看到这里,除了知情人以外,大家其实并不了解这段剧情,所以现场一片鸦雀。
都聚精会神地观赏,没有人讲话。
接下来,大家便看到在凡尘中历劫的姜婠是多么的嚣张跋扈,好吃懒坐。
整天不是骂男人就是打闺女,让人看得唏嘘不已。
真不知道她这劫历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那时说来也怪,男人虽然是砍柴的,但总能遇上好人,柴火也能卖个好价钱。
他为人勤快,家里倒是不愁吃穿。
叶泠若两耳不闻大家的指责声,只专心盯着画面。
她记得林兮月的养母是在她十岁那年死的,而林婉仪盗取林兮月的气运也是在十岁。
这样算来,此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她正这样想着,画面中便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姜婠大半夜起来上茅厕,一睁眼便看到旁边的小床上有一个黑影正对着林兮月狂吸。
她吓得赶紧又把眼睛闭上,生怕是这山里的妖精吸人的精气。
心里还默念阿弥陀佛,要吸就吸她女儿的精气,千万不要吸她的精气。
半晌后,她慢慢睁开了一只眼,看见那黑影好像已经吸完了,抹了抹嘴,果然如鬼魅般离开了茅草屋。
姜婠出于好奇,蹑手蹑脚地走下了床。
本以为林兮月已经死了,可没想到,林兮月睡得还挺香。
她又悄悄地走到了大门口,扒开了一条缝隙,正巧,那道黑影转了下头,可能有想看看屋里的情况。
外面月色正浓。
她这一转头,那张稚嫩的脸便赫然呈然在了画面中。
林婉仪自小是在月幽谷长大,自小就随林宽仁进出九重天。
她十岁时的相貌,大家都见过,毫无悬念。
“林婉仪居然吸人的精气?”
“这可是邪术?”
“姜婠刚才不是还替她辩解了吗?现在证据就在眼前,原来从小就是个恶魔。”
讨论声虽然很小,但是叶泠若还是释怀地笑了出来。
这下子,她可以替林兮月平原昭雪了。
神族规矩,吸人精气,神魂不留。
就是不知道,林婉仪是一个凡人,上官懿会如何判?
林婉仪眼睛抽搐,仿佛中了毒般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她死定了,这么清晰的画面,将她夺取林兮月气运的事情全部展现出来。
上官懿不会放过她的。
她一定会神魂俱灭,永不超生的。
双腿一软,她也瘫坐到了地上。
上官懿垂了下眸,这段画面过后,他又略过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然后,正式进入主题。
姜婠这些年是如何杀人的,如何招揽她的后宫,如何淫.荡残忍,如何假惺惺地面对众人。
看得大家一会儿心血澎湃,一会儿咬牙齿切,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真是精彩绝伦。
差不多小半天的时间,上官懿和东岳同时收手。
收回了追忆术。
姜婠醒过来时,匍匐在地上,她知道发生了何事,追忆术会让人昏迷,但脑海中的记忆她是可以看到的。
此时,她不敢起来,动都不敢动一下,像只老鼠般用眼睛打量着四周。
“真是不堪入目啊!”
“原来这些年我们都瞎了眼,错信了一个恶人。”
“这样的人神族绝不能留,简直太可恶了。”
“到底如何判,还得听狐帝的,毕竟她是月幽谷的人。”
姜婠趴在地上,小声地哭泣,一张化好的妆容全都花了,衣衫散落在地上,像一朵巨大的食人花。
早已没有什么贵重可言,即使穿得再漂亮,打扮得再高贵,也不过如泥泽一般肮脏。
天君的神色突然轻松起来,左右旋首看了眼两位帝君,“姜婠的罪刑属实,不知两位帝君要如何判处?”
东岳看向上官懿,“都是你月幽谷的人,你来判吧。”
上官懿握了握叶泠若的手。
她还在出神,好像没有发觉到他的触碰。
他看着姜婠,淡声道,“刚才画面中被吸精气的女孩,便是我夫人。”
他没有刻意说明锦鲤气运这件事,神族的人大凡都不太相信什么锦鲤气运,反正林婉仪这次逃不掉了,吸什么都是一样。
叶泠若抬起了头,从冥想中缓过神来。
她知道这是上官懿在替自己出气。
心里一阵感动,她不管不顾地扎进了上官懿的怀里,抱着他,她的心里平静了许多。
林兮月的仇她已经报了。
锦鲤气运也已经抢过来了。
她这第一阶段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她和上官懿了。
她想要好好爱这个男人,如果可能,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爱他。
上官懿没有推开她,反而抱着她,目光低沉地看向姜婠,“狐族姜婠,生性残虐,残害无辜,从今天起,将她押入寒颤山,终身不得出来。”
寒颤山是枯寒之地,被关押进去的都是重犯,在极寒的地方,可以令其反省自修。
姜婠抬起了蓬乱的头发,雪白的脸上一道道的黑印,她嘴唇苍白,目光颤抖,连哭泣的声音都苍老如锯。
双手扒在地上,她哭得如鬼嚎。
上官懿转开了眼,以同样的神色又看向了林婉仪,“林婉仪不是狐族之人,就废去她的修为,将她罚出月谷,终身不得进谷,”他像是对林婉仪讲的,又像是对叶泠若交待,“凡尘的世界生老病死,所受的苦远比杀了你更痛苦,你本是凡尘之人,却没有受凡尘之苦,既不知人间疾苦,便去尝尝好了。”
林婉仪一听不杀自己,此时已顾不得什么苦不苦。
她从小就没吃过凡尘之苦,也根本不懂,连连磕头谢恩,“多谢狐帝不杀之恩,多谢狐帝不杀之恩......”
姜婠一听自己被关押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可是怂恿她的林婉仪却没事,满心的不服气。
“凭什么她没事?就是她一再怂恿我的,她是主谋。”
林婉仪诧异了一下,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你可是我的亲生母亲,居然想看着我死?”
她和林兮月这一生,其实说来也差不多,不管是生母还是养母,都对她们不好。
可是林兮月却有一个爱她的丈夫,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让她的命运从一开始改变,却没有好的结果。
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给了林兮月。
姜婠彻底疯了,她早已没有什么形象可言,此时比泼妇都不如,扑过去就恨不能杀了林婉仪,却被仙侍拉住。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下你,你是我这辈子的耻辱,现在你还要来害我,如果不是你一而三地怂恿我,我会如此吗?”
林婉仪咬了咬牙,也没有示弱,当众骂了回去,“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淫.荡不堪,我怂恿你?你若不是也想杀林兮月,能被我怂恿吗?”
“你住口,自从遇上你,我就没有好事,你个扫把星。”
“彼此彼此,别忘了我是你生的,我是扫把星,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众仙君听着这对真正的母女在相互辱骂,直叹这遗传的基因果然强大。
一个比一个恶毒。
骂来骂去,姜婠忍无可忍,高举双手大喊一声,一掌向着林婉仪就打了过去。
下一秒,叶泠若一个瞬移挡了过去。
上官懿紧急出了一掌去挡,也跟着叶泠若瞬移过去。
可是他没想到姜婠已经疯了,她连杀了身边的仙侍,紧接着又出了一掌,上官懿只顾护着叶泠若,再出手时为时已晚。
当光芒逼近他时,他只能用真气护体,可还是被光芒戳伤了肩膀。
顿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东岳站了起来,出掌将姜婠困住,沉色看向上官懿。
姜婠那一掌太快了,连他都没反应过来。
谁任也不会想到,一向冷漠的狐帝居然为自己的妻子挡下了一掌。
“上官懿!”叶泠若转身,抱住他的身体。
“没事,一点小伤。”这点伤的确不算什么。
他的鲜血顺着手臂淌下,但看着眼前的女人安然无恙,他突然觉得很值得。
上官懿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她是他的工具而已,他不应该对她有任何感情。
只是,刚才看到姜婠要伤害她时,那一瞬间,他真的不管不顾了。
微微的懊恼,让他捂着手臂低垂着头。
叶泠若以为他是疼的,赶紧带他离开了九重天。
回到月幽谷,仙医为上官懿包扎了伤口,他躺在床上一直阖着目。
叶泠若一直很担心,好在上官懿没有伤及手腕,只是流血过多。
那道光穿透了臂膀,生生打穿了一个血窟窿。
直到仙医退了出来,上官懿晕晕睡去,她才帮他盖好被子。拿了朵花放在他的床头,这才退了出来。
外面白雪皑皑,盛林一脸焦急地在雪地里徘徊。
叶泠若出来时,神色有些疲累,眼睛应该是哭过,微微红肿。
盛林刚想开口问问上官懿的情况,一见叶泠若这副表情,也不敢再刺激了。
只好道,“帝后您先去休息吧,我守着帝君就行。”
以前这种事都是他做,现在还得跟人争抢才能做,想想盛林都觉得自己的地位不济了。
叶泠若摇摇头,反过来劝他,“你先去休息吧,我去煮点粥,一会儿他醒了可以垫垫肚子。”
说着,她举步越过了盛林。
盛林本来想再劝劝,可又一想,劝了也白劝,还不如随她去。
这段时间,他也想出来了,这位帝后也是个倔强的性子,跟他家帝君还真是像。
说狠也狠,比他家帝君多了一些人情味。
这段婚姻,他其实不看好。
一个替身怎么也代替不了上官懿一千来的痴念,他想到最后,大概就算不和离,也是过得两看生厌。
可现在,他被狠狠打脸。
不但上官懿对她的感情日渐深厚,叶泠若更是对他黏腻,有时候还会撒娇。
可以说,他们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他这个忠心的小侍卫也就放心了。
叶泠若走了两步,却又停住,转过头来,不知所云地问他,“盛林,帝君从前是不是经常受伤?”
盛林笑了笑,“帝君从前打下了江山,自然受伤多些。”
叶泠若加重了语气,“那最重的一次呢?是不是手腕受伤那次?”
盛林答道,“好像是,那次他全身筋脉都断了,又没人给他疗伤,所以才耽误了救治,手腕到现在也活动不了。”
想了下,又补充道,“不过那时我还没有跟在帝君身边,我来时,他的手已经是这样了。”
“哦?”叶泠若抬了下眸。
她以为盛林是从溪风月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他。
“实不相瞒,我原先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将士,有一次上战场打仗受了伤,九死一生,我就拼了命地往外爬,我当时想,就算死,我也不能死在尸堆里。”
盛林傻笑着挠了挠头,“我命好,爬出来时正好遇到帝君,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就把我带了回去,自那以后我就跟着他了。”
叶泠若抿唇一笑,她大致了解上官懿的心思。
一个不愿轻易放弃的人,和他有着相似的一面。
这样的人,认准了一件事,就算死也不会放弃。
“你跟着他时,他已经是狐帝了吗?”
“不是,那时候,月幽谷众亲王叛乱,想把狐帝从溪风月手里夺来的王位给推翻,他只能再次披甲上阵。”盛林跟她聊了会天,发现叶泠若是真的很关心上官懿。
似乎不想放过他从前的一点一滴。
“帝后,关于帝君的事,不是一言两语能说完的,但盛林觉得,以后比从前更加重要,您说对不对?”他嘿嘿笑了两声。
叶泠若也笑了,的确,过去的事还想来干什么。
过好以后才是最重要的。
“行了,我去煮粥,你进去看看他吧,记得小声点。”
“好嘞!”盛林兴高采烈地走了。
膳厨里米香馥郁,让趴在地上的小狐狸吐了吐舌头,抻着脖子向上看去。
叶冷若动作虽然笨拙了一些,但真材实料,都是上好的食材,让人难免忽略了做饭人的手艺。
“打个商量,能不能给我一些?”
叶泠若瞥它一眼,“好吧,不过只能给一点点,我做的本来就不多。”
她口气轻扬,目光都跟着飞扬起来。
她小心地看守着炉上的米粥,好似宝贝一样,碰一下会碎。
小念嗤道,“见色忘义。”
叶泠若,“那就一点都不给了。”
反正她也见色忘义了。
“别别别,一点就一点。”
小念心想,总比没有强。
粥熬好后,叶泠若果然只给它盛了一丢丢到碗了,剩下的都盛到了一个精致的小碗里。
叶泠若的粥煮好后,上官懿也正好醒过来。
他脸色并不好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叶泠若忙把粥放到桌子上,小跑过来扶他,“你刚醒,不要起来了。”
上官懿还是坐了起来,手臂的疼痛还他深深吸了口气,眸光看到她紧张红肿的小脸时,不由得想笑,“我又没死,哭什么?”
“别胡说。”叶泠若轻声训斥他。
她的眼底又是一阵酸涩,眼眶愈发湿润。
上官懿握住他的手,鼻尖传来一阵温热的米香味,他目光一旋一转,便定在了那碗粥上,“你煮粥了?我正好饿了。”
“我拿给你。”叶泠若笑笑,到桌边拿过了碗。
上官懿伸手要接,她扒拉开他的手,在床边坐下,“你伤没好,我喂你。”
上官懿向后面轻松地靠去,任由她吹着手中的勺子,动作熟稔地将热气吹散。
还别说,她这一口吹下去,热气氲氤如云。
他看得一动不动,生怕自己一说话,影响到她的发挥。
她吹好了喂给他吃,“应该不烫了,你尝尝?”
上官懿张开嘴,口吞下了肚。
果然,不凉不热,口感适中。
她这吹气的功夫实在了得。
“好喝吗?”她第一次下厨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的。
上官懿咽下了粥,“好喝,挺甜的。”
叶泠若愣了两秒,“胡说,我没放糖。”
纯纯的白米粥,什么都没放,哪里甜了?
上官懿抬手拿过了勺子,从碗里舀了一勺递到她的嘴边,“不信的话你可以尝尝。”
叶泠若被逼到嘴边的勺子碰了一下,只得张开嘴吞了下去。
“不甜啊?”
上官懿扯开唇笑,“怎么不甜,我心里满满都是甜味。”
叶泠若咬了下唇,从心里也冒出了一串甜甜的泡泡。她笑嗔地瞪了他一眼,“受伤了还没个正经。”
上官懿挑了下眉,自己拿过了碗,一仰脖全部喝光。
咣啷!
旁边地上的碗倒了。
小念舔碗舔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还不放过地上的粥羹。
上官懿看了看小念的碗,又看了看自己的碗,眉心有些隆起。
原来自己和小念是一个待遇的。
叶泠若瞪了小念一眼:吃吃吃,还在这吃。
她三两步走到小念面前,一手将它拎了起来。
小念在半空中四只爪一通乱抓,“干什么干什么,我正吃的香呢。”
叶泠若才不理它,顺手就把它丢到了房外,并发发誓以后绝不让它进房间了。
处理完小念,叶泠若一面收拾着地上的碗,一面解释道,“我看小念想吃,就给它倒了一些。”
上官懿盯着房外,看着这一人一狐如此亲密,突然问道,“ 这狐狸是公的母的?”。
小念吃住都和叶泠若在一起,这的确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公的。”
“你怎么知道?”上官懿饶有兴致地问她。
叶泠若......
她总不能说自己听得懂兽语,是小念自己告诉她的。
“你还会看这个?”上官懿笑了出来。
叶泠若无可辩驳,只怪自己刚才思虑不周,张嘴就来。
这会儿她只能低着头,涨得满脸通红。
上官懿一只手臂枕在了脑后,语气轻快中带着一点邪恶,一会儿我让盛林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
叶泠若一挺背脊,纳纳地问道,“为什么要收拾我的东西?”
“搬去我的房里,”上官懿撩了她一眼,“总不能和一只公狐狸住在一起吧。”
“不是,小念......我搬去你房里?”叶泠若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躲开了上官懿有些炙热的光芒,看向他的手臂,“可是你的伤还没好。”
上官懿歪了下脑袋,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我手好不好,与你搬到我房里有什么关系吗?”
叶泠若的确想邪恶了,她在心里暗自骂了自己几句,真是越来越色了。
可说出口的话还得维护自己的形象,“我怕我睡觉一翻身压到你。”
上官懿本来含笑的眼眸渐渐暗沉下来,眼睛不自觉地眯了一下。他伸出手唤她,“过来。”
叶泠若就不想趁他的心,一面往后退,一面可气道,“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我偏不过去。”
说完,她开门就想遛。
谁知,上官懿从床上直接瞬移到了门口,反手一把将门又关上。
叶冷若只来得及听见一声落闩响,她的吸呼骤然紧,舔了舔干涩的唇,感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器了起来,“你,你犯规。”
“犯了,怎样?”上官懿掐住了她的下巴,粗重浓郁的呼吸几乎是同时逼近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