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若的这句话成功引起了大家的兴趣,众仙君都在抻着脖子瞪着眼睛。
刚才说她在这种场合不适合说私事的那位神君,脖子抻得最长,眼睛瞪得也是最大。
吃瓜心理不分天上人间。
林宽仁脑袋嗡地一声炸开。
他认为自己并没有明面与她起过冲突,最多就是让她上山摘人参,又克扣了她的嫁妆。
仅此而已。
她没必要跟他也彻底翻脸。
想到这些,本来还有些底气,但越看叶泠若的笑容越灿烂,但不是春回大地般灿烂,而是绝决艳丽般的灿烂。
说不出有多狠,但这种笑容仿佛毒蛇,钻进了他的全身。
他当然不会懂,叶泠若想要整死他,并不是为了自己。
林宽仁不似徐灵漫这般嚣张,再说上山找人参本是为人子女应该做的事,叶泠若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他的错不足以让她出手。
她是为了被他欺骗了多年的赤狐族。
上官懿默契地对盛林使了个眼色,盛林领命下去。
不久便带来了潘海。
潘海一来,林宽仁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全身僵直如雕塑。
他本就是胆小,遇事就讲不出来话,这会儿一紧张,更加讲不出来,仿佛有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
盛林对潘海道,“两位帝君在此,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来。”
潘海一看见林宽仁,气得上去又是扯衣服又是拽头发,恨不能把林宽仁给吞吃入腹,“好你个林千户长,枉我一直把你当朋友,这么信你,你居然中饱私囊,把我的千里追风骑当成了自己的宝贝进贡,这笔帐我今天我就要跟你算算。”
“千里追风骑是他的,不是林千户长的吗?”有神君终于问到了重点。
“林千户长竟然是这种人吗?真的不敢相信。”赤狐族也有神君出了声。
从前他们的贺礼都是由林宽仁转交的,这下子大家都不淡定了。
东岳微微蹙了下眉,但不久便玩味地笑了笑。
他对千里追风骑的确感兴趣,但也没有这么感兴趣。谁送的对他来讲都没有多大关系,想跟他攀关系套近乎,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今天千户宴,所有人都认为他能来是因为林宽仁送了他千里追风骑。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纯粹是为了来看上官懿的笑话。
他问道,“你怎么证明千里追风骑是你的?”
有的仙君已经听出来这是东岳帝君找乐子问着玩的。
像千目追风骑这种神兽,一般都是认主的,只要把它放出来,它就能自己找到主人。
根本不需要证明。
但也有人觉得这是东岳帝君在问林宽仁,想看看他能找什么借口。
这是林宽仁第一次栽跟头,但是他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想好了借口,就怕这种事穿帮,有人告发他。
他牙齿在打哆嗦,嗓子里挤不出来声音,只好求助般抬头,看向了徐灵漫。
心里有一丝懊悔,刚才不该这么绝情。
从前这种事都是徐灵漫替他讲话,他根本什么都不用讲。
徐灵漫跪在地上,突然觉得痛快,她咬着牙笑了出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我们就各自飞吧。”
她有难时,他落井下石。现在风水轮流转,她恨不能把他拉下马。
要死大家一块死。
“你……”林宽仁想开口骂,却不知道该骂什么。
潘海对东岳拱手道,“帝君,这种事还需要证明吗?我的神兽,自然识得我。”
林宽仁抻着脖子,声音从嗓子缝里挤了出来,尖得如踩在了鸡脖子上,“那是他送我的,那是他送我的。”
“你不要脸,”徐灵漫呸了他一口,“那明明是你自己占为己有的。”
她阴狠地笑了出来,甚至痛快地哼了口气,似乎把他刚才的无情无义全部还了回去。
林宽仁瞪大了眼睛,如饿狼扑羊般扑向了徐灵漫,咬牙切齿地大骂道,“你个贱.人,是不是临死还得拉着我垫被。”
“你才是没良心的,这么多年,谁在操持这个家,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你活该。”
徐灵漫当仁不让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这一口直接咬掉了一块肉。
林宽仁吃疼地哇哇大叫,一巴掌将她糊到了地上,“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我早就想休了你,无良的女人,无恶不作,丧尽天良。”
徐灵漫从地上爬起来,过去就拽住了他的头发,还薅掉了一缕,“你说谁丧尽天良?你还不是一样,这些年搜刮了多少不义之财,你个吸血鬼。”
“你个贱.人。”
“你个王八蛋。”
……
林婉仪闭了闭眼,眉宇间全是对他们的厌恶。
这种时候,他们居然咬着自己人不放,到底是让谁捡了便宜。
众神君都大开了眼界,刚刚还恩爱的两夫妻,一瞬眼的功夫,把对方都薅成了秃尾巴鹰,面目全毁。
这出戏实在是太精彩了。
赵意啪地一声站了起来,他听了半天看了半天,只觉得气血沸腾。
枉他这么多年信任林宽仁,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他奋怒大喝,“林宽仁,你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罔顾了我对你的信任。”
那两夫妻还在干架,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奋怒声。
赵乔哼了一声,“父上有所不知,潘海还一度认为是父上大人您私吞了千目追风骑。”
潘海点了点头,主动认罪,“我那日打了赵公子,实在过意不去。”
赵乔摊了摊手,无所谓道,“那倒没什么,不过单你这一件事,还不足以定他的罪。”
说这话时,他偷偷看了眼叶泠若。
他笃定后面会更加精彩。
上官懿看到他的目光,有些不悦地瞪了过去,他吩咐盛林,“把东西拿出来。”
盛林这个跑腿干活的人办事效率十分高,上官懿刚说完,他就用法术从外面一件件运来了许多宝物。
披头散发,面目全非的林仁宽一看见这些东西,顿时双眼发直,双腿一软,没用徐灵漫踹他,就自己瘫到了地上。
这些宝物都是他的珍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到此时他才明白,原来叶泠若和上官懿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今天这千户宴,就是他们葬身的坟墓。
“这不是我的宝贝吗?”
“这件是我的。”
“还有我的。”
“不是都上贡到九重天了吗?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叶泠若看着这些奇珍异宝,眼花缭乱地问道,“父上大人,难道这些都是别人送给你的吗?”
她眉眼轻轻地挑了一下,这些证据其实很好找,比徐灵漫修炼邪术要简单的多。
林宽仁刚才的倒戈相向,真不是明智之举。
徐灵漫哈哈大笑起来,“你看,你的报应来了吧,我倒想看看你要如何收场。”
谁知,林宽仁比想象中更加扶不起,他连辩解的机会都剩了,直接失了魂魄般摇晃着身体跪了下来,嚎啕大哭,“我错了,我错了,帝君饶命,饶命啊。”
咚咚咚!
他一直在磕头。
赵意抚着额头,痛悔不已,虽说此事与他无关,但他这些年放任林宽仁中饱私囊,也是责无旁贷。
他走到林宽仁身边,也跪了下来,泪流满面道,“赵意愚蠢,竟错信了他多年,请帝君责罚。”
他也叩了下头。
赤狐族的神君一面过来认领自己的宝贝,一面往林宽仁身上啐唾沫,仿佛这样还不解恨,还得大骂几句,“看着忠厚老实,原来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我呸,真是眼瞎了。”
“从今以后,我们跟林家一刀两断,最好把这两夫妻都关起来,免得他们再作恶。”
“一个练邪术,一个假公济私,真是天生一对,一对狗男女。”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辱骂,林宽仁彻底摊倒在地上,他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打拼来的一切,就这么完了。
他不甘心。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次,不仅指着徐灵漫,还直接指向了林婉仪,眼睛瞪如一头狼,目光中充满了怨恨,“都是因为你们,说什么要让她嫁给东岳帝君,要不是你们,也不会搞出这么多事来。”
他丝毫没有悔悟,反而还想拉个替死鬼。
林婉仪心里生出了狠毒的蔓藤,她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矜持,只希望他们早点去死。
不要拖累了她。
东岳讶了一下,“真的是如此吗?竟然还有人打我的主意?”
林婉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她却是林宽仁和徐灵漫却宠爱的女儿,这时候若是什么都不说,她的人设都更加济济可危。
说不定徐灵漫还会反咬她一口。
她深吸口气,抬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慢慢地给叶泠若跪了下来,“帝后,我知道父上和母上有错,但是,请你看在他们是我们的亲人份上,从轻发落吧。”
“他们可能对妹妹不好,可是骨肉至亲,你忍心让他们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苦吗?”
叶泠若目光一冷,并没有一丝怜悯之心,她问道,“他们是我的父母吗?有哪个父母会让下人鞭打自己的孩子,让她吃锼食烂菜?”
“有哪个父母会把自己的孩子关进柴房,几天几夜不让吃喝?”
“又有哪个父母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好,恨不能让她沦回泥泽?”
“他们是你的父母,你们才是一家人,我跟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握紧了拳头,说的绝决,不想给林婉仪一点还口的余地。
这时,她才将林兮月的委屈说出了一星半点,这些只是一小部分,林兮月所受的苦,远不及这些的万分之一。
林婉仪低头抽泣起来,“只要妹妹愿意原谅他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徐灵漫和林宽仁都愣了一下,双双流下了眼泪。
真不愧是他们养大的孩子。
他们更加坚定,不能出卖林婉仪的决心。
东岳满意地点了点头,“上官帝后,你的这个姐姐还是挺不错的,很有孝心。”
林婉仪目光一抬,阴霾的心情瞬间豁亮起来,难道她已经打动东岳了?
叶泠若与上官懿交换了一个眼神,一改刚才的态度,夸赞她道,“东岳帝君说的不假,我的这个姐姐不仅贤良淑德,而且十分恪守礼节,她与男子一向保持距离。”
林婉仪一噎,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
虽说在夸她,可为什么专挑这些话讲。
刚这样想,便看见上官复的身上掉下来一个东西。
粉嫩的颜色,上面还绣了一朵玫瑰花,只是在花的下面,还绣着一个‘仪’字。
狐族的女子,从成年开始穿肚兜后,都会在肚兜的下面绣上自己的名字。
这个带着‘仪’字的肚兜从上官复的怀里掉下来时,众神君都目光如矩地看到了。
皆流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上官复自己都愣住了。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怀里有林婉仪的肚兜?
越慌越乱,越乱他就忘了分寸,他大声辩解道,“王兄,这肚兜不是我的。”
叶泠若看了眼上官懿,目光多少有些埋怨和质问。
那日她告诉上官懿,让他注意点上官复,她怀疑上官复和林婉仪搞到了一起。
但她没让上官懿随便拿林婉仪的肚兜呀,这不太好吧。
再一抬头,见站在上官懿身后的盛林脸都红了,她又一下子笑了出来。
这肚兜是怎么来的,就不言而喻。
真是可怜了这位忠主的小侍卫。
林婉仪呼吸一滞,脑子微微有点混乱,她不记得自己的肚兜落在了上官复那里,更不觉得他会随身带着她的肚兜。
越想越后怕,她的后背生了一层的冷汗。
吃瓜神君们都开始偷偷掩着嘴乐,“这叫贤良淑德?这叫恪守礼节,未婚出轨,还想嫁给东岳帝君?”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林婉仪觉得眼前一阵黑,她现在全身都没有力气,可能是心虚的原因,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事到如今,她已知道无须辩驳,她、林宽仁和徐灵漫今天都是别人栈板上的肉。
人家已经设计好了一切,他们跳或不跳,都逃不出别人的圈套。
上官复不同,他本就无辜,这肚兜不是他的,
“王兄,你要信我,这肚兜不是我的,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从我怀里掉出来。”
他就差抱着上官懿的大腿。
林婉仪不受待见,得罪了叶泠若,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空阙谷的事,上官懿和叶泠若没有跟他计较,他已经觉得万幸,现在千万别再把他们扯到一块。
上官懿本不想把这么恶心的东西拿来,但这是最有力的证据,比任何人证都让林婉仪栽面子。
女人的肚兜是最私密的东西,现在就这么曝光在众人面前,以后她哪里还有容身之地。
就算他不处置她,林婉仪这辈子也完了。
“王弟,若想知道你是不是与林婉仪有染,其实很简单,我们神族有不少法术可以探查,”他轻蔑地目光递了过去,“如果你们真是两情相悦,我倒是也可以成全。”
“不不不,不是,我根本与她没有任何关系,这个女人我看见就恶心。”上官复现在极尽地在抨击林婉仪,好彰显出自己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他的冠发掉落了几缕,贴伏在俊美的脸上,瞳孔中的慌乱与恐惧爬满了双眸,可看向林婉仪时,却是憎恶地恨不能杀了她。
林婉仪看着这个男人,心里一阵苦笑。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赢不了叶泠若了。
因为叶泠若有一个爱她的男人。
不管这个男人身份是尊是卑,他愿意信她帮她爱她。
可是自己呢,找个靠山都这么不靠谱。
东岳笑得灿烂,真像看了一出好戏,还添油加醋道,“上官懿,你的那个追忆术还没使呢,赶紧使一个我看看。”
上官复如雷劈般愣在当场。
探查谁的记忆,他的吗?
那他和林婉仪那一晚……
上官懿点头,“是个好意思,虽然神族民风开放,婚前同床并无不妥,但林家可是要攀上东岳你这门亲的,怎么可能让女儿破了身,此事看来是有蹊跷,不如查查。”
他握上叶泠若的手,柔情万种,“帝后的意思呢?”
叶泠若回以盈动一笑,“有劳帝君了。”
众神君都在下面看着,越看越觉得上官懿和叶泠若比蜜都要甜,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的想法。
果然是心有灵犀,羡煞旁人。
可再一看未经证实的这对痴男怨女,又都摇头,情侣做的这个份上,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然再一低头,看见林宽仁和徐灵漫,又都嗟叹想笑,撕破脸也不过如此,让人大无语。
上官复怎么可能让上官懿探他的记忆,这样一来,他们合计设计叶泠若的事,空阙谷的事岂不是都要暴露出来。
干脆,他一咬牙,把所有的事都往林婉仪身上推,“王兄,是她勾.引我的,她自己脱光了衣服爬上我的床,她说自己想要报复帝后,所以想让我帮忙,不过我没答应,空阙谷的事是我一时想抢功劳,我对王嫂绝无二心。”
听着周围传来的看好戏般的嘲笑声,比辱骂她还要羞耻。
林婉仪目露戾气,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该死的男人,这是第二次了,她第二次栽在这个男人的手上。
这正是叶泠若想要听到的话,她知道以上官复的性子,绝对会为了自保而出卖林婉仪。
她终于解恨地笑了出来,她不想用林婉仪盗取林兮月锦鲤气运之事说道,这种气运叶泠若也不屑,但至少也让林婉仪的人设崩塌,深深地打击她的锐气。
“姐姐,到现在了你还装什么装?还以为自己是白莲吗?”
林婉仪愣愣地看着叶泠若,动了动唇,刚要为自己辩解,又听叶泠若毫不留情地指出,“金蒙的事情难道不是你指使的吗?”
“小喜难道不是你杀的吗?难道不是你想栽赃嫁祸给我吗?”
“你一直在装白莲,把所有人都推到了前面当挡箭牌,而你自己则躲在后面伪装善良,时至今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父上母上根本就是受了你的蒙骗,他们或许都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吧?”
她一句比一句带劲儿,一句比一句让人瞠目结舌。
她意有所指地问徐灵曼,“你们为何这么肯定她身上有锦鲤气运,能给你们带来好运?”
不等徐灵漫回答,她自问自答道,“据我所知,偷来的锦鲤气运,只能维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过了,她身上不仅没有好运,反而谁靠近她,谁就会有厄运。”
林婉仪难以相信地踉跄了一步。
叶泠若目光中的笃定好像一把利箭,深深地刺戳了她的眼睛。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当年她还那么小,不应该记得。
同时被刺激到的还有林宽仁和徐灵漫,联系到最近一系列的事,隐隐约约中,他们也感觉到这些与林婉仪的锦鲤气运有关。
叶泠若话里有话,他们却是不傻。
林婉仪的锦鲤气运不是与生俱来的,而这些气运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并没有推敲过。
如今看来这气运果然有问题。
但他们现在都选择默不作声,他们都不舍得指责林婉仪。
只好咬着牙都低下了头。
叶泠若收敛了一下情绪,与上官懿交换了一个眼色,郑重宣布道,“我与林婉仪是私怨,对于她我不予处置,就让她一个人待在林家好了。”
递了眼林宽仁和徐灵漫,“至于他们,一个修炼邪术,一个假公济私,先行关押起来,终身不得自由。”
林宽仁和徐灵漫都瘫到了地上,目光呆滞。
林婉仪虽然没有被判罚,但从今以后,她也没脸见人了,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叶泠若宣布后,觉得心口的一块大石终于平顺了,她最后不忘奚落道,“东岳帝君现在还觉得我姐姐不错吗?”
当然,这不是奚落东岳。
东岳哈哈一笑,慢慢起身,身姿卓然,背脊笔挺,“忘了告诉你们,下个月我大婚,不过新娘子不是她。”
哇哦,东岳帝君要大婚?
这也太劲爆了。
“东岳帝君要大婚,今天林家折腾个什么劲儿,还把自己都赔进去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呀!”
有人终于说出了今天最爽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