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懿看着她的眼睛。
虽然有些小闪躲,但这次她光明正大了许多,连眼中的笑意都蕴藏着挑衅。
“扯平?你想跟我扯平?”
叶泠若从他探过来的眼眸中,看到他眼里滚动着一小簇的火苗,好似要把她融化了一样。
没来由地心虚了一下。
她不否认自己只是想挑衅一下,谁知道现在让别人挑衅了。
他们自成亲以来,都是相敬如宾。
她知道上官懿拿她当替身,也正因为如此,才迟迟没有跟她圆房。她自己也是一样,拿上官懿当踏脚石。
本来用完就扔,结果现在变成了她的胆结石。
扎扎实实地长在了她的身体里。
房里烛光啪地一声燃断了烛芯,烛光摇晃几下,轻颤在彼此的心尖上,晕染了一抹旖旎的气氛。
叶泠若鼓起了勇气,双手颤巍巍地环上他的脖颈,将他的身体又向自己靠近了一分,目光不闪不躲道,“不扯平,那怎么办呢?”
她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上官懿目光滑到她光泽的唇上,呼吸微紧,“你说要怎么办?”
说完,他微微推开了她,强压下心中的那一团炙热,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有一部分魔气没有找到,等找到了,让魔气融合,他的泠若就可以回来了。
到时候,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占有她。
可到了那时,她也就不再是林兮月了。
上官懿深吸了口气,从略微混乱的意识里抽离出来。
叶泠若失望地抿了下唇,还是不行啊,上官懿的心里难道真的接受不了她吗?
她见上官懿要走,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手,她想,她应该同他讲明白。
她的感情很简单,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她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大不了就是离开。
上官懿的魂戒借着摇晃的烛光,一缕幽黑的光芒射进了叶泠若的身体里。
顿时,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不知是不是忘尘珠的原因,眼前的事务好像都在飞快流逝。
她好像跌入了几千年前的意识中。
*
上官懿看着倒在自己的叶泠若,以为她晕倒了,没想到刚要把她抱起来,叶泠若突然一脚踹向了他的迎面骨。
眼前的女人睁开了眼睛,连目光都高高抬起,满眼嫌弃,“谁让你抱着我的,大色狼。”
上官懿久久说不出话来,他迅速抓起她的手腕,灵力探向了她的七经八脉。
他怕叶泠若被人下了药或是术。
结果,没有。
什么都没探到。
上官懿不禁眯了眯眼睛,她是在跟自己抗议吗?
叶泠若的意识跌回到了魔地洞天的时候,她是胆大妄为的魔族小公主,那时候她就喜欢喝酒,少了酒都活不了。
她推开上官懿,朝外面大喊道,“来人呢,给我拿几坛子好酒。”
几坛子?
上官懿阻止道,“你受伤了,不能喝酒。”
叶泠若不高兴道,“谁让你管我?我偏要喝。”
少女不屑一顾的目光深深地刺激到了上官懿,刚才谁的眼里满是光,满是他的影子。
现在他只不过是推开了她,她眼中的光不仅消失了,还一脸嫌恶地把他当废品。
前后待遇天壤地别,恕上官懿不能接受。
外面的盛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进来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上官懿一眼。
叶泠若不耐烦道,“还不快去。”
盛林身体一挺,见上官懿没有拒绝,他麻利地去搬来了三坛子酒。
上官懿周身气息降到了冰点,看着叶泠若拿了个斗大的碗,满满倒上了一碗,一仰头全喝了。
她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那粉嫩的小舌湿滑得像条蛇。他看了半晌,才慢悠悠地问道,“是不是不高兴就要喝酒?”
他料定了她是因为生自己的气,才会喝酒消愁。
叶泠若挑了下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完全不去看他,“不高兴?我为什么不高兴,我可高兴了。”
她记得魔地洞天刚刚打赢了一场仗,现在整个魔族都沉浸在喜悦的氛围里。
她唇边挂着三分得意七分骄傲的笑容,见上官懿趋眉望向自己,她还对他朝了朝手,“来来来,坐下一起喝。”
上官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不像生气,忍不住又直截了当问道,“你不是因为我刚才的拒绝才生气的?”
“拒绝?”叶泠若不是很明白,“拒绝什么?”
上官懿脸上一阵黑,非让他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吗?
“拒绝你的爱意。”
他想看看,她还能装傻充愣到什么时候。
叶泠若一口酒全喷了出来,还喷了上官懿一脸。
少女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他的脸,拍桌大笑,“我爱慕你?你有没有搞错,比你长的帅的男人我见多了,你充其量只能算是我的挡箭牌,用完就扔的那种。”
她说的不是假话。
从前,魔尊总为她招亲,叶泠若应付不了时,就找几个魔族的子弟冒险一下自己的情夫,有时还躲到床上去装装样子。
魔尊以为自己女儿水性扬花,从此以后就再也不管她了。
熏黄的烛火下,叶泠若眼波流转,睨着上官懿轻轻撩唇。她身体向椅背靠了靠,慵懒似无骨般,似是故意用暧昧的目光看着他,对他勾了勾手指,以为自己又戕害了一个无辜的小弟子,声音还挺温柔,“你放心,用完了我也不会说扔就扔,大不了陪你一晚,不过你别想多了,我是不会爱上你的。”
她抛出了一个妩媚又撩人的眼神,好似故意勾.引男人的坏女人。
这招屡拭不爽,对于追求者,绝对把人家吓跑。
上官懿咬着牙低吼道,“林兮月。”
她喝醉了酒,倒是把实话都说了出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是她的一个棋子。
他们彼此利用罢了。
但这会儿,从她嘴里说出来这种话,上官懿的自尊心都大大受损了。
他豁地一下站了起来,把叶泠若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不厚道地指出,“你明明就是爱上了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叶泠若没见过这么麻烦的男人,看了他半晌,觉得这男人生气时像河豚,长得倒是俊美不凡。
她想了半天,自己究竟在哪里找来的这个男人。
“好了好了,这样好了,我亲你一口行了吧?”说完,她真踮起脚尖轻轻在他的唇上啵了一口。
真倒霉,居然还得献出自己的初吻。
这男人到底是谁?
叶泠若同样厌恶地看着他。
上官懿愣住,抬手摸了摸自己湿滑的唇,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吻了他。他慢慢哼笑了出来,“还说你没有爱上我?”
如果不是爱惨了他,又怎么可能借酒行凶,还偷吻他。
叶泠若真被他打败了,她抚着额奄奄一息道,“这叫利息,我利用完你,给你点利息而已,别再来烦我,要不然我打爆你。”
说着,她挣开他,真的撸起了袖子,凶巴巴地举起了拳头。
上官懿不相信道,“我不信你会打……”
咚!
叶泠若真的一拳打了过去,正中他的额角,金芽帝钿随光摇曳。
顿时,一块乌青长在了他的额头上。
上官懿从暗爽变成盛怒,他一把将叶泠若摁到了床上。
竟然敢出手打他,要知道,出手打过他的人都被他干掉了,就只有她,不知死活。
叶泠若被压住,当然要反抗。
她的身手不赖,三下五除二,就将不能使用武力的上官懿反摁到了床上,她愤怒地尊尊教导道,“感情的事不能强求,我都说了是利用你,大不了我向你道歉。”
她都服了,这么不上道的男人,到底从哪里来的。
叶泠若翻身坐了起来,看见上官懿捂着自己的铁手套闷哼了一声。
为了让他死心,她决定出奇招,“男德男德,都是乐呵,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左拥右抱,”她起身,大摇大摆地往外走,“来人哪,帮我叫几个小倌来……”
上官懿飞身下床,在叶泠若的脖颈上一掌劈了下去。
她要干么,去找男宠?
上官懿被手腕的疼痛折磨得要死,再加上叶泠若的一番话,只觉得气血攻心,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他决定要扳回一局。
*
叶泠若醒来时,完全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好像有魔气刺激了她体内的忘尘珠,然后她就失忆了。
动了一下身体,感觉一阵酸疼。
她嘶了一声,一转头,有如五雷轰顶。
上官懿上躺在她身边睡得安逸,铁手套都显得那样温柔,眉眼都带着满足的笑容。
叶泠若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几乎半.裸。
老天,她果然老牛吃了嫩草,还吃得完全不记得滋味了。
这种情况怎么处理?
她有点棘手。
要不然,遛吧。
趁着上官懿还没醒来时,她决定遛之大吉。
叶泠若抱着自己的衣服,悄摸摸地从床尾处慢慢摸了下去。
“起这么早?”
嗡!
她的大脑炸开了。
身体完全僵住。
“为什么不等我一起起床?”上官懿心里爽了。
她不是拿他当工具人吗?现在就让她尝尝什么叫自食恶果。
他承认,当叶泠若说不爱他时,他心里有多么气愤。他可以容忍自己拿她当工具人,但不能忍受她在利用他。
叶泠若破罐破摔地转过了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这人一向‘放荡不羁’,吃了上官懿这株嫩草,只不过是心愿达成罢了。
上官懿一只手枕在脑后,冷唇笑得暧昧肆意,指尖还轻轻地摩挲着。
糟糕,上官懿干么摆出一副这么帅的姿势,让她心跳不已。
“我,我饿了。”
尴尬时最好的借口。
上官懿一个挺身坐了起来,非常满意于她的尴尬,狭长的眸轻轻笑了出来,“昨晚睡得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泠若讪讪一笑,“没,没有。”
她全身酸疼,哪里都不好。
上官懿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目光停留在她的唇上,似笑非笑地问道,“那现在,还要不要把我扔了?”
“扔了?”
“用完就扔?”
叶泠若……
上官懿嘴角的弯度越来越大,想扔了他,门儿都没有。
他挺身在她的唇上也吻了一下,拍了拍她微愣的脸,“这是我昨晚欠你的,现在还你。”
门外,盛林在唤他,“帝君,各族的奏折已经送来了。”
上官懿今天起晚了,但盛林知道他昨晚宿在了叶泠若的房里,所以不敢打扰。
上官懿掀开了被子,慢悠悠地下床,就这么当着叶泠若的面,把衣服一件件套上。
他的铁手套相当灵活,扣子系得很熟练。
临走时,他突然对她温柔地笑道,“忘了告诉你,你昨晚好热情奔放。”
叶泠若抱着衣服,真想就这么磕死算了。
她倒是不介意和上官懿滚上床,但昨晚,她到底干什么了?
看上官懿这表情,不像是高兴,倒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小念摇着尾巴走了过来,唉声叹气地给她解惑道,“你昨晚说把上官懿当成工具人,用完就扔,根本不爱他,还说自己左拥左抱,亲了一个又一个,劝他不要对你动心。”
它抬头,同样有此疑问,“你喝了三坛子酒,是不是喝多了?”
叶泠若欲哭无泪,忘尘珠把她的意识摄回到了千年前,那时她真的很热情奔放。
完了,她玩出圈了。
顶着黑眼圈吃完了早饭,小佩低着头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站到了她的身后。
她不讲话,叶泠若也不讲话,可能觉得别扭,“不讲话就给我出去,别站在我面前。”
小佩动了动唇,最后还是选择出去。
叶泠若对她十分无语,这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性情的,唯唯诺诺还敢来监视她。
可见,姜婠的用人眼光真不怎么样。
叶泠若吐了一朵花出来交给小念,“一会儿我们去看看姜婠,她昨天中毒了,也折磨了她一天,今天把这花放到她床下,让她把毒解了吧。”
她没想要杀了姜婠,只是想教训她一下。
那种毒腐心蚀骨,一天一夜也够惩罚她了。
小念跟在她身后,一人一狐走出了房间。
见小佩站在外面,她只是叮嘱道,“我去趟姜姑姑那里,你留下来看家吧。”
小佩弱弱道,“帝后还是不要去,那里,鸡飞狗跳呢。”
*
姜婠中了毒,这次的计划都泡汤了,自己还丢了颜面,这笔帐她自然要算到林婉仪的头上。
从昨天回来后,她就让林婉仪到外面跪着。
一天一夜,林婉仪就没站起来。
这大冬天的,她跪到全身都僵硬了,嘴唇黑紫。
偏偏姜婠运功了一天一夜,这毒都没有解,心里老大不痛快,这会儿正好出来大骂林婉仪。
“说什么你自己有锦鲤气运,差点害死我,你说,这毒是不是你下的?”
她昨天的生辰宴,根本没吃过东西,也没喝过东西,不可能在生辰宴上中毒。
唯一的可能就是事先她就已经中毒了。
那下毒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林婉仪该解释的昨天已经解释过了,她也不知道姜婠为何会中毒。
她敢肯定,这毒一定是叶泠若下的,只是自己没有证据。
叶泠若来时,从外面就听见姜婠还在大骂,“你就给我跪着,若是我这毒解不了,你也不要起来,扫把星。”
她朝小念使了个神色,小念娇小的身体从墙洞中钻了进去。
她走进院子里。
姜婠看见她来,脸色黑灰地又沉了一下,没好气道,“帝后来此,莫不是来看我的笑话。”
叶泠若先寻着林婉仪看去。
她冻得脸通红,牙齿在不停地打架,双手紧紧握起,像握住了一团火气。
叶泠若并不同情她,反而觉得她是自作自受。
“姜姑姑这是什么话,您中毒了,我自然要来看看。”叶泠若好心来帮她解毒,她却这般不厚道,早知道不给她解了,让她再难受几日。
姜婠轻哼了一声,“猫哭耗子。”
她才不会认为叶泠若是真的来看她,反倒像让她难堪的。
这个时候了,叶泠若也不想再装了。
她冷起了脸,出自肺腑道,“不知姜姑姑知不知道什么叫多行不益必自毙,害人终害己,交友也要谨慎才行,免得到时被人拖累。”
林婉仪头晕脑胀中,又握紧了双手,如果现在地上有一把剑,她一定刺死叶泠若。
她好恨,真的好恨。
姜婠一愣,又没好气地看向林婉仪,现在她既生林婉仪的气,又恨不能手撕了叶泠若。
两者相比,她自然更恨叶泠若。
如果没有她,自己就不用被林婉仪利用。
“这是我的事,不劳帝后操心,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好了。”
叶泠若哼声一笑,不想多耽误时间,“既然姜姑姑无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转身,小念却叼着花站在外面等她。
“我就知道这个女人贼心不改,所以花我没放,让她再难受几天。”
叶泠若默默地为这个忠心的小狐狸竖起了大拇指。
她正有此意。
林婉仪双手撑地,抬起凶狠的目光,抖着唇,声音嘶哑地对姜婠道,“姜姑姑,我想要杀了她。”
姜婠僵讶。
她阴狠地冷笑道,“难道你不想她死吗?只要你能杀了她,我的命,随便你。”
*
夜,格外的冷。
叶泠若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发生。
双眼看着天花板,她就这么一直等到了后半夜。
门外,有人捅破了窗户纸。
一阵淡淡的气泽涌了进来。
叶泠若床边的花像翩跹的蝴蝶,从床上飞起,吞食了全部的气味。
她动了动眼眸。
有人要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