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玦,万灵谷内安静如初。
女君虽死,但不似凡尘,大张旗鼓地准备丧仪。
神族之中,上君若死,只许禀告天族即可。
至于新的上君人选,万灵谷自行定夺。
姚语竹年轻,尚未婚娶,膝下无子无女。宗室里也没有合适的接班人,万灵谷里的事物全部暂由芳苔代理。
又是一缕月光抚下,正好打在了上官懿的眉间。
他坐在花园里,微微弯了下唇。
好像心情很不错。
虽然魔气只有那么一点点,但任何有用的东西他都不会放过。
万一千目钟里的魔气找不到,这世间的魔气也能收集一些,勉强用用。
他只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对面的芳苔却有些神色局促,双手不停地在膝上握握松松。
“帝君,不知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姚语竹一死,万灵谷还有很多事要忙,他实在抽不开身陪一个闲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他来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了,上官懿却一句话都没讲过。
上官懿终于转了个眼眸,光芒沉冷,“姚语竹死了,你的目的应该达到了。”
芳苔来万灵谷有上万年了,从姚语竹的父亲开始,就为万灵谷奔波忙碌。
他不是万灵谷的人,没有资格继承君位。
仙督每万年轮换一次,要不了多久,芳苔就被召回九重天了。
元君的品阶高于上君,但在一方小小的净土,等于是个王。
谁不想当个王,后半辈子逍遥快活呢?
芳苔一愣,马上讪笑道,“帝君此话何意?”
上官懿觑了他一眼,道,“你将绝丹给了兮月,却不将此事告诉姚语竹,不就是想她和兮月发生冲突,这样一来,你才好杀了姚语竹,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兮月的头上。”
“今天早上,你去抓林婉仪时,百姓一片躁动,大喊着要她偿命,试问万灵谷的百姓有这么在意姚语竹吗?”
姚语竹在万灵谷的口碑并不好,她颐指气使,经常动不动就打骂下人。
百姓都在背地里诅咒她快点去死。
这些,上官懿早就耳闻,所以早上他看到林婉仪房门前拥堵着无数百姓时,才会对芳苔产生了怀疑。
其实,芳苔陷害林婉仪,本与他无关。
但,他端起了茶杯,蹙眉欣赏着白底蓝花的杯面,出神道,“你想杀我,就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芳苔蓦地站了起来,完全不知所措。
他还想再狡辩一二,但见上官懿向他看来的厉眸,自知自己已经暴露了。
再多的解释不过是浪费口舌。
“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了起来,“上官懿,你指责别人,难道你自己就是神了吗?”
他的目光带着兴奋,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虽然让上官懿看穿了。
但是他手里同样有上官懿的把柄。
他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能杀掉上官懿最好,如果杀不掉,那就只好要挟他。
“你昨晚也去过姚语竹的房间,你走后我去探过她的尸体,她身上仅剩下的一口气都被你抽空了,到底是谁杀了她?”
昨晚,他的确用法术控制了姚语竹,让她自己撞墙而亡。
但她刚刚撞墙,还没有死绝,他便听到门外有声音,没办法,只好先从窗户出去。
他没走远,一直在不远处注意着姚语竹的房间。
他亲眼看见上官懿走了进去,目露杀气。不多时,他又走了出来。
在上官懿走后,他进去查验尸体,才发现姚语竹身上最后一口气不是自己断的,而是被人抽走的。
他思来想去,慢慢推理,心里只想到了两个字:魔气。
上官懿这次本就是冲着魔气而来,看来他并不想大大方方地寻找魔气,而是想将魔气占为己有。
他本可以不用杀上官懿,杀了他太过冒险。
他怕上官懿会洞察到自己发现了这一切,为了杀人灭口,会先一步把他给杀了。
与其如此,不如他先下手。
上官懿周身的气息骤然冷了下来。
他没想到,自己昨晚的举动被芳苔看见了。
看来他是留他不得了。
他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铁手发出了一向铮响,他语气却是轻飘飘道,“你是自尽,还是等着我动手?”
芳苔似乎有点不懂了,他好笑道,“上官懿,当年你的帝位是如何换来的,你我不必言明,你上官家七千多条性命,你是如何一刀刀砍下去的,也不用我挑明,只是我不明白,如今你帝位稳固,月幽谷又与天族平起平坐,你为何会冒如此风险,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为何?”上官懿慵懒地坐在那里,押玩着茶杯,额间的帝钿背光和月,有了一丝暗淡,“因为我心爱的女人,为了她,我可以杀尽天下。”
芳苔错愕之际,上官懿目光一立,一道黑光打了出去。
那光芒如毒蛇般向着芳苔蹿去。
身后,叶泠若的声音响起,“帝君。”
上官懿一转头,还来不及看清来人时,芳苔已躲过那道黑芒。
转身,向着奔跑而来的叶泠若击出了一掌。
上官懿来不及多想,他不能让她受伤。
铁掌将叶泠若吸进了自己的怀抱里,另一只手还在与芳苔搏斗。
他知道自己的法力高强,但是手上吃不上力,真刀实枪不行,所以只能一掌接着一掌地打向芳苔。
若论法力,芳苔绝不是他的对手,连个汗毛都比不过。
上官懿出了几掌,只听嘎嘣一声,他的手上一阵酸麻。
手掌被人掰断了。
他怒不可遏地低下眸,一掌将怀里的女子推到在地,“你不是林兮月。”
地上的女子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随着一阵黑烟腾起,她变成了一个小丫环的模样。
芳苔兴奋道,“看来林兮月果然是帝君的软肋,我雕虫小技,居然也能让你中计。”
上官懿的手本来就伤,换作别人,一个法术便可痊愈,但他却不行。
现在再一折断,疼入骨髓。
他脸色苍白,斗大的汗珠从帝钿上滑落。
他咬着牙,未吭一声。
这一点伤对他来讲,真的不算什么。
外面,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响起,看来芳苔的人动手了。
盛林退到上官懿身边,见他的手受伤了,如临大敌,“帝君,你先撤退,我来掩护。”
上官懿随身带来的几个侍卫,怎么能跟万灵谷相比。
盛林这是不要命了,也得保住上官懿。
上官懿阴翳的眼眸迸发出了一道红光,仿若野兽的光芒。
他偏不做垂死挣扎的野兽,他绝不会让芳苔好过。
上官懿体内的真气涣散,从脚下腾起阵阵烟雾,仿若是腾云驾雾般,慢慢升到他的腿上、腰上。
芳苔惊恐地后退了几步,声音颤抖道,“万恶锁魂。”
这种法术会扑天盖地而来,凡是被法术波及到的人,无人幸免,神魂俱灭。
而使用此法术的人,将会真气流散,万一守不住,也将面临神魂俱灭的危险。
这种危险的概率还相当之大。
“帝君不可。”盛林急道。
瞬间,黑色的气泽如风般飘散到了王宫各处。
天空上,有如一张巨大的黑网,将王宫笼罩在了网中。
天上的月亮消失,所有的侍卫在抬头的一瞬间全部化为了飞灰。
芳苔狡猾,把那个小丫环推向了上官懿,趁他不注意时,飞身而去。
上官懿和盛林一前一后转身追出了王宫。
盛林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等到追出去时,上官懿和芳苔早就不见了踪影。
芳苔以为上官懿拖着疼痛的手臂,又刚刚耗费了真气,一定追不快。
出了王宫不久,芳苔的头顶上就飞过了一道黑影。
上官懿像一只巨大的鹰,掀飞的衣袖仿若坚硬的鹰羽,落在芳苔面前的瞬间,巨大的冲击力宛若暴风般将芳苔吹起。
他的真气根本使不上作用,完全不受支配地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身体。
他不知道上官懿是如何做到的,耗损了这么多的真气,不但没有魂飞魄散,居然还能控制住他的真气。
他根本不是神,他本身就是魔。
上官懿面色白若纸,眼角染上了一道腥红,如笔尖勾勒出来的花枝。
他的头发披散下来,一身玄衣,比鬼还要可怕。
他唇角勾着一抹食人的笑容,一步步走向芳苔。
得以从半空中落地的芳苔,此时跌坐在地上,根本无力再站起来。
他看着走来的上官懿,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双眼瞪得老大,正一点点向后退。
下一秒,上官懿那只被折断的手慢慢伸向了他,从他的心口直直穿了过去。
芳苔死不暝目地倒地。
上官懿满手是血地站住,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
慢慢地,他的眉心拧起了个疙瘩,急剧地喘息。
扑!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感觉眼前一阵模糊,头一晕,便倒在了尸体旁边。
叶泠若在小丫环的帮助下换了便装逃了出来,她听说上官懿和芳苔双双失踪,便一路追到了王官外面。
小念一路用鼻子嗅着地面,“有血腥味。”
叶冷若穿者侍女的衣服,头上双螺发髻,神色一震时,两个小发髻也顺之颤动一下。
“血腥味?”难道上官懿出事了?
小念四条腿向前跑,“跟我来,我知道在哪里。”
叶泠若提着衣摆,跟在小念的后面一路狂跑。
跑着跑着,不知脚下有什么东西,竟然绊了她一脚,让叶泠若一下子栽了出去,绊倒在地上。
她呸了两口土,抬起头来,看见小念停在了一个趴着的人面前,正用它的脑袋想扒拉起那人。
叶泠若嘶了一声,跛着脚站了起来,她轻松地推开那人的身体,脸色顿时雪白。
芳苔?
小念用鼻子嗅了嗅他的脸,“他死了。”
叶泠若怔愣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去。
刚才绊倒她的那个东西也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下意识地扑了过去,就着月光,长长吐了口气。
还好上官懿没事。
只是他全身上下都是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芳苔的血。
芳苔叛乱,杀了姚语竹,又设计想杀害上官懿,他死有余辜。
上官懿杀了他,在叶泠若看起来,都是便宜他了。
小念拱了拱她的手,“上官懿的手,好像断了。”
叶泠若拿起他的手,可不是断了,他的筋脉又断了。
上官懿的手筋被溪风月打断过一次,以至他现在都不能动手打架,只能用法术。
现在又断了一次,不知道他有多疼呢。
叶泠若勉强把上官懿扶了起来,想找一个舒服点的地方给他疗伤。
她刚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扶起来,上官懿却突然睁开了眼,诈尸般伸手掐住了叶冷若的脖子,面目狰狞。
叶泠若从嗓子里挤出来一个尖锐的声音,“上官懿,我是你老婆。”
上官懿:老婆?那是不是要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