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谷外的风雪早已被玄冰大阵隔绝在外，谷内却比冰原更冷。那寒意并非来自冰雪，而是源于冰晶穹顶下涌动的杀气，以及冰宫深处若有若无的叹息。
宋清玉与夜沧溟的雪橇刚驶入谷口，就见老族长带着玄冰族的长老们等候在冰桥边。老族长的冰杖上凝结着新的冰晶，显然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灵力激荡，看到宋清玉胸前包扎的伤口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惜：“孩子，委屈你了。”
“族长言重了。”宋清玉翻身下雪橇，将温衍留下的半块玉佩与自己贴身的玄冰族玉佩并在一起。两块破碎的玉佩刚一接触，就发出清脆的嗡鸣，断裂处竟渗出淡蓝色的光纹，仿佛有生命般相互缠绕，却始终差了最后一丝无法完全契合。
“果然是‘冰魄玉钥’。”老族长盯着玉佩上的光纹，声音发颤，“当年冰书蝶圣女将玉钥一分为二，说要等一个能同时承载仙、魔、玄冰三族灵力的后人出现，才能让玉钥重圆……清玉，你就是她等的人。”
宋清玉的指尖抚过玉佩上冰凉的纹路，画像上母亲温柔的眉眼与水晶球中那含泪的凝视在脑海中重叠，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族长，我母亲她……”
“她还活着。”老族长的冰杖重重顿地，冰晶碎屑落在冰桥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就在冰宫最深处的‘锁灵塔’。莲生用‘两仪灭神阵’的阵眼锁住了她的灵力，让她成了阵眼的一部分，以此要挟玄冰族不得干涉他寻找界域罗盘。”
“卑鄙！”墨渊在一旁低喝，暗金色的魔气险些失控——他曾在魔域典籍中见过锁灵塔的记载，那是玄冰族用来镇压暴走灵力的禁地，塔内每一寸空间都刻满了噬灵符文，被囚禁其中者，每日要承受灵力被蚕食的痛苦，比死更难受。
夜沧溟的凤眸沉如寒潭，玄色衣袍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雪橇扶手：“莲生既然以冰书蝶圣女为阵眼，为何还要急于集齐玉钥？”他更在意的是莲生的后手——一个能将仙魔功法融合得毫无破绽的人，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老族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因为界域罗盘不止能打开三界通道。传说罗盘核心藏着混沌初开时的‘本源之力’，而要催动本源之力，必须以冰书蝶圣女的心头血为引……他要的从来不是释放混沌魔主，而是吞噬魔主的残魂，再借本源之力重塑自身，成为三界唯一的主宰！”
这话如惊雷炸响，宋清玉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瞬间冻结。他终于明白温衍临终前为何那般急迫，也终于懂了母亲眼中那泪水背后的绝望——莲生要的不是罗盘，是用母亲的性命铺就他的成神之路！
“玄冰大阵还能撑多久？”夜沧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此刻唯有冷静才能破局。
“最多六个时辰。”一位白须长老接口，声音带着疲惫，“莲生联合魔域大长老，用仙魔双力日夜冲击阵眼，冰书蝶圣女的灵力正在快速流失，一旦她的灵力耗尽，大阵就会不攻自破。”
宋清玉猛地抬头，暗紫色的眸子里燃起烈焰：“带我去锁灵塔！”
“不可！”老族长拦住他，“锁灵塔外被两仪灭神阵层层包裹，阵眼与圣女的灵力相连，你现在过去，只会触发莲生留下的杀招。”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冰蓝色的兽皮地图，铺开在冰桥上，“这是玄冰宫的密道图，能直达冰晶穹顶下方的控制室。那里是玄冰大阵的中枢，或许能找到暂时稳住阵眼的方法。”
地图上用玄冰族特有的荧光符文标注着通道，最深处的红点闪烁不定，正是锁灵塔的位置。而在控制室与锁灵塔之间，有一条极细的虚线，像是被人刻意抹去又重新勾勒。
“这条虚线是什么？”夜沧溟指着那条线，他对阵法机关有着天生的敏锐。
老族长叹了口气：“是冰书蝶圣女当年亲手布下的‘镜影通道’，只有持有冰魄玉钥的人才能通过。通道尽头连接着锁灵塔的顶层，能看到塔内的景象，却无法接触……她或许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宋清玉握紧手中的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镜影通道虽不能救人，却能让他亲眼看到母亲，这就够了。
“我去控制室稳住大阵，你带魔域精锐从正面牵制莲生的兵力。”宋清玉看向夜沧溟，目光坚定，“六个时辰后，无论成败，我们在冰晶穹顶汇合。”
夜沧溟看着他眼中的决绝，凤眸微动，伸手将一枚玄色玉佩塞进他掌心：“这是魔域的‘影遁符’，捏碎即可召唤我的影卫。记住，别做傻事。”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牵挂。
宋清玉将玉佩贴身收好，与墨渊交换了一个眼神。墨渊会意，转身对身后的魔兵挥手：“第一、二方阵随我正面突破，其余方阵跟少主绕后，切断莲生的退路！”
黑压压的魔兵迅速列阵，玄冰族的卫士也举起了冰晶长矛，冰桥上瞬间杀气凛然。
“清玉。”老族长突然叫住他，将一面冰蓝色的令牌塞到他手中，“这是玄冰族的‘圣女令’，塔内的玄冰傀儡只认此令。若……若实在无法保全圣女，便用它启动‘冰封禁术’，至少能保住三界不落入莲生之手。”
令牌上刻着与玉佩相同的图腾，入手冰凉，却带着千钧重量。宋清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冰封禁术一旦启动，锁灵塔内的一切都会被永久冰封，包括母亲。
他将令牌握紧，没有说话，转身跟着引路的玄冰卫士走向密道入口。通道深处传来冰棱滴落的声音，单调而规律，像是在倒数着时间。
密道内漆黑一片，只有玄冰卫士手中的冰灯散发着幽蓝的光。通道壁上刻满了玄冰族的壁画，记录着北境之战的场景：一位冰蓝色长裙的女子手持罗盘，与一位白衣仙尊并肩而立，将混沌魔主的残魂封印在冰渊之下。那白衣仙尊的眉眼，竟与莲生有七分相似，只是眼神更为清澈。
“那是云岫仙尊，莲生仙尊的师兄。”引路的卫士轻声解释，“当年就是他们联手封印了魔主，只是战后云清仙尊就失踪了，有人说他被魔主的残魂吞噬，也有人说……”
“说什么？”宋清玉追问。
卫士犹豫了一下：“说他发现了莲生仙尊与魔域勾结的证据，被莲生灭口了。”
宋清玉心中一震。他一直以为莲生是近年才堕入魔道，没想到早在十年前就已与魔域勾结。那北境之战的胜利，从一开始就是场骗局！
正思索间，前方的冰灯突然剧烈闪烁，通道壁上传来细微的碎裂声。卫士脸色一变：“不好，是阵眼波动引发的塌方！”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砸下数块巨大的冰岩，将去路彻底堵死。宋清玉迅速祭出魔焰盾牌，护住两人：“还有别的路吗？”
卫士急得满头冷汗，捧着地图查看：“只有一条应急通道，但那里……那里是玄冰族的禁地‘噬魂窟’，传说里面封印着被魔主污染的玄冰兽。”
“带路。”宋清玉没有丝毫犹豫。现在每一刻都关乎母亲的性命，别说是噬魂窟，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须闯。
卫士咬了咬牙，转身推开通道左侧一道不起眼的冰门。门后是一条更狭窄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气，像是某种生物的涎水。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片开阔的溶洞，洞顶悬挂着倒锥形的冰柱，冰柱上凝结着暗红色的冰晶，细看之下竟像是凝固的血液。
“小心脚下。”卫士提醒道，用冰灯照着地面。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绒毛，踩上去软绵绵的，仔细看能发现绒毛根部藏着细小的骨头——是玄冰兽的巢穴！
宋清玉运转《炼心诀》，将魔力凝聚在双耳，捕捉着洞内的动静。除了他们的脚步声，溶洞深处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像是有巨兽在沉睡。
就在两人即将穿过溶洞时，洞顶的冰柱突然剧烈晃动，一道黑影从冰柱后窜出，带起的腥风险些吹灭冰灯。那是一头体型如牛的玄冰兽，浑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片，原本应该是蓝宝石般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嘴角滴落着绿色的毒液。
“是被魔化的玄冰兽！”卫士惊呼着举起长矛，“它的鳞片能抵挡灵力攻击，只能攻击它的眼睛！”
玄冰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扑向两人。宋清玉将卫士推开，魔焰长剑瞬间出鞘，暗紫色的火焰在剑身上流转：“你先走，去控制室等我！”
卫士知道自己留下只会添乱，咬了咬牙：“我在控制室的灵力枢纽等你！”说完转身朝溶洞深处跑去。
玄冰兽见猎物跑了，怒吼着转向宋清玉，粗壮的前肢猛地拍向地面，冰面瞬间裂开数道缝隙，黑色的藤蔓从缝隙中钻出，缠向他的脚踝。宋清玉足尖一点，身形如燕子般跃起，魔焰长剑直刺玄冰兽的左眼。
“嗤——”火焰与鳞片碰撞，竟只留下一道焦痕。玄冰兽吃痛，猛地甩头，用头颅撞向宋清玉。宋清玉借力后翻，落在一块冰岩上，才发现这头玄冰兽的鳞片比想象中更坚硬。
他深吸一口气，想起老族长说过自己体内有玄冰灵力。或许，可以试试融合魔力与玄冰之力？
心念一动，宋清玉运转《炼心诀》，引导体内的暗紫色魔力流向指尖，同时尝试调动那股潜藏的冰蓝色灵力。两种力量刚一接触，就像水火般相互排斥，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玄冰兽趁机扑来，巨大的爪子带着劲风拍向冰岩。宋清玉狼狈地翻滚躲开，冰岩瞬间被拍成粉末。他看着玄冰兽眼中疯狂的红光，突然想起母亲能同时驾驭两种灵力——她能做到，自己一定也能！
再次凝聚力量时，宋清玉不再强迫两种力量融合，而是让它们在体内形成螺旋状的气流，魔力在外，玄冰灵力在内，如同一枚旋转的阴阳鱼。当这股力量注入长剑时，暗紫色的火焰外竟包裹了一层冰蓝色的光纹，剑身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却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就是现在！”宋清玉低喝一声，身形如箭般射出，长剑带着冰火交织的力量，精准地刺入玄冰兽的左眼。
“嗷——！”玄冰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在冰面上冒起阵阵白烟。
宋清玉拔出长剑，看着剑身上流转的双色光纹，心中涌起一阵激动。这是母亲的力量，是属于他的力量！
他不敢耽搁，循着卫士留下的冰灯轨迹向溶洞深处跑去。通道尽头有一道向上的石阶，石阶尽头传来微弱的灵力波动——是控制室的方向。
推开最后一道冰门，宋清玉终于看到了控制室。这是一间圆形的石室，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冰晶罗盘，罗盘上刻满了玄冰符文，每一道符文都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老族长说的灵力枢纽，正是这罗盘的中心。
引路的卫士正焦急地围着罗盘打转，看到宋清玉进来，顿时喜出望外：“你可来了！罗盘的灵力正在快速流失，我根本稳不住！”
宋清玉走到罗盘前，才发现罗盘中心的冰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他将双手按在罗盘上，尝试将体内的双色灵力注入其中。当冰火交织的力量流入罗盘时，那些碎裂的冰晶竟开始缓慢修复，闪烁的符文也稳定了许多。
“有用！”卫士激动地喊道。
宋清玉松了口气，刚想询问镜影通道的入口，罗盘突然剧烈震动，中心的冰晶再次炸裂，一道金色的光刃从罗盘深处射出，擦着他的耳边飞过，钉在身后的石壁上。
石壁上的冰屑簌簌落下，露出后面一张阴鸷的脸——是那个穿着紫色道袍的碧云宗老者！他怎么会在这里？
“没想到吧，宋清玉。”老者狞笑着从石壁后走出，手中拂尘的金线闪烁着寒光，“莲生仙尊早就料到你会来控制室，特意让我在此等候。这玄冰罗盘的核心，早就被我动了手脚。”
宋清玉迅速将卫士护在身后，魔焰长剑再次出鞘：“莲生派你来送死？”
“送死？”老者嗤笑一声，拂尘一挥，无数金针射向罗盘，“我是来送你和你那好母亲一起上路的！”
金针落在罗盘上，竟引发了连锁反应，原本稳定的符文瞬间变得狂躁，整个控制室开始剧烈晃动。宋清玉知道不能让他继续破坏，身形一闪冲了过去，双色长剑带着凌厉的剑气直取老者咽喉。
老者显然没料到他能同时使用仙魔与玄冰之力，慌忙挥舞拂尘抵挡。金线与长剑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老者的修为显然在宋清玉之上，几招过后，宋清玉就被逼得连连后退，左臂的旧伤再次裂开，鲜血染红了衣袖。
“放弃吧，你斗不过我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拂尘突然化作一条金色长鞭，缠住了宋清玉的长剑，“等玄冰大阵一破，你母亲的心头血就会融入界域罗盘，到时候莲生仙尊成为三界主宰，我就是新的仙尊！”
“做梦！”宋清玉怒吼着注入全部力量，双色光纹在剑身上暴涨，竟硬生生将金鞭震碎。他趁机欺身而上，长剑直刺老者胸口。
老者没想到他还有后手，仓促间只能祭出护体金光。“噗嗤”一声，长剑穿透金光，刺入老者左肩。老者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在罗盘上。
就在此时，罗盘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老者身上的金光竟被罗盘吸了过去，顺着那些狂躁的符文流转。老者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力正在被罗盘吞噬：“不！莲生仙尊救我！”
宋清玉也愣住了，他能感觉到罗盘正在吸收老者的仙力，那些碎裂的冰晶竟以更快的速度修复。难道……玄冰大阵需要仙力才能维持？
老者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作一道金光被罗盘完全吸收。罗盘上的符文重新稳定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明亮。控制室的晃动停止了，外面传来玄冰卫士的欢呼——大阵稳住了！
宋清玉松了口气，刚想询问镜影通道的位置，罗盘中心突然升起一道冰蓝色的光幕，光幕中浮现出锁灵塔的景象。
塔内一片漆黑，只有中央的冰柱上缠绕着金色的锁链，锁链上刻满了两仪灭神阵的符文。冰柱顶端，一位冰蓝色长裙的女子双目紧闭，正是画像上的冰书蝶！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血迹，身上的灵力被锁链源源不断地抽走，注入塔底的阵眼。
“母亲……”宋清玉的声音哽咽，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光幕中的身影，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冰凉。
就在此时，冰书蝶突然睁开眼睛，暗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塔壁上的一道暗纹。那暗纹的形状，竟与宋清玉手中的冰魄玉钥完全吻合！
“清玉……破阵……需……两仪……”冰书蝶的声音断断续续，被锁链的符文压制着，根本听不清完整的字句。但宋清玉看懂了她的口型——她在说“两仪生四象，四象归太极”。
这是《易经》中的句子，难道与破阵有关？
宋清玉正想再看仔细，光幕突然剧烈闪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塔内传来：“圣女倒是好兴致，临死前还要与儿子告别？”
莲生仙尊的身影出现在冰柱旁，他穿着一身白衣，手中把玩着另一半冰魄玉钥，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清玉，别躲了，我知道你在看。想要救你母亲，就带着另一半玉钥来锁灵塔顶层。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否则，我不保证这锁链会不会突然收紧。”
光幕骤然消失，控制室恢复了平静。宋清玉握紧手中的玉佩，暗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这是陷阱，但他别无选择。
“你留在这里稳住罗盘，我去锁灵塔。”宋清玉对卫士吩咐道，将圣女令塞给他，“如果我一个时辰后没回来，就启动冰封禁术。”
卫士急道：“可是……”
“没有可是。”宋清玉打断他，转身走向石室角落的一道暗门——那是镜影通道的入口，刚才冰书蝶的目光已经暗示了他位置。
推开暗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壁上镶嵌着能反射影像的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