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长老

万魔殿的月光似乎总带着挥之不去的凉意,透过修炼室的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宋清玉盘膝而坐,周身环绕的白芒与暗紫色魔焰渐渐趋于平稳,两种本应相悖的力量在《炼心诀》的引导下,竟如溪流汇入江海般,开始缓慢交融。

他已维持这个姿势整整七日。

七日内,识海的心魔数次反扑。黑风谷的血色、断魂崖的悲鸣、灵江村的火光……那些被刻意压制的画面化作狰狞的鬼影,一次次试图撕裂他的神智。每当此时,怀中那本绣着白莲的笔记本便会透出微光,师尊温和的字迹仿佛在耳畔低语,将他从沉沦边缘拉回。

“呼——”

宋清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若游丝,却带着丝丝缕缕的白紫交融之气,落在石地上,竟将坚硬的黑曜石灼出细密的纹路。他睁开眼,暗紫色的眸子里已不见往日的暴戾,红色魔纹虽未完全褪去,却如蛰伏的游龙,隐于皮肤之下,不再狂躁。

“总算……入门了。”他低声自语,抬手抚过胸口。七日修炼,《炼心诀》初窥门径,虽未能彻底根除心魔,却已能自如掌控体内魔力,那些翻涌的杀意如被驯服的野兽,蛰伏于意识深处,静待号令。

就在此时,修炼室的石门被轻轻推开,紫魅长老端着一碗深紫色的药液走进来,鼻尖萦绕的苦涩气味让宋清玉瞬间清醒了几分。

“看来效果不错。”紫魅长老将药液放在石桌上,指尖轻点,数道紫色光丝落在宋清玉手腕,探查他的经脉状况,“魔力虽未大增,但胜在精纯稳固,心魔的躁动也弱了许多。”她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愧是上古秘法,连焚天诀的戾气都能压制。”

宋清玉起身,接过药液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液滑入喉咙,化作暖流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他这才察觉到身体的疲惫,七日夜不眠不休的修炼,早已让他透支了精力。

“魔君让你醒后去一趟锁魂宫。”紫魅长老整理着袖摆,语气随意,“似乎是查到了些关于莲生仙尊的消息。”

宋清玉握着空碗的手指猛地收紧,暗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光:“他查到了什么?”

“不清楚。”紫魅长老摇头,“不过看魔君的神色,事情恐怕不简单。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锁魂宫的书房一如既往地清冷。

夜沧溟坐在黑曜石书案后,指尖捏着一枚通透的水晶球,球内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金色雾气,细看之下,竟与莲生仙尊周身的灵光有几分相似。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看向宋清玉,凤眸中情绪难辨。

“《炼心诀》练得如何?”夜沧溟将水晶球推到桌前,声音平淡无波。

“已入初境。”宋清玉躬身行礼,目光却落在水晶球上,“这是……”

“莲生仙尊的本命灵光。”夜沧溟指尖轻叩桌面,水晶球内的金色雾气随之翻涌,“三日前,暗卫在碧云宗外的一处山谷发现了这个。”他顿了顿,补充道,“那里刚发生过一场激战,留下的灵力波动显示,有至少三位化神期修士参与其中,而这缕灵光,便是其中之一。”

宋清玉瞳孔微缩:“莲生仙尊与人动手了?对手是谁?”

“不清楚。”夜沧溟摇头,“现场只留下这缕灵光和一些破碎的魔族鳞片。”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枚焦黑的鳞片,鳞片边缘泛着暗金色,与寻常魔族的黑色鳞片截然不同,“这种鳞片,来自魔域深处的‘噬金兽’,性情暴戾,只认契约者,寻常魔修根本驾驭不了。”

宋清玉拿起鳞片细看,指尖触及之处传来冰凉的触感,鳞片上残留的妖气虽微弱,却带着一种熟悉的霸道——与夜沧溟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阴冷。

“你的意思是……”宋清玉抬眸,“莲生仙尊在与魔族交手?而且对方还是能驾驭噬金兽的高阶魔修?”

这显然不合常理。莲生仙尊身为仙界大能,若真与魔族私通,怎会突然反目?

夜沧溟指尖敲击着书案,发出规律的轻响,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还有一件事。”他从书案下取出一卷泛黄的卷宗,推到宋清玉面前,“暗卫在整理云清仙尊旧物时,发现了这个。”

卷宗封面印着碧云宗的云纹标记,打开后,里面是一份残缺的名单,上面记录着三十七个名字,每个名字旁都标注着修为和职务,落款处盖着莲生仙尊的私印,日期正是十年前北境之战结束后不久。

“这是……”宋清玉指尖划过名单上的名字,瞳孔骤然收缩,“这些人……都是当年参与北境之战的将领!”

他在碧云宗的典籍中见过其中几人的名字,他们有的在战后飞升,有的战死沙场,还有的……莫名失踪,成了悬案。

“不止如此。”夜沧溟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暗卫查过,这三十七人中,有三十人在战后三年内‘意外’身亡,剩下七人失踪,至今杳无音信。”

宋清玉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三十七个参与北境之战的将领,十年内几乎全军覆没,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是莲生仙尊干的。”宋清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名单上的名字仿佛化作了北境战场上的亡魂,在他耳边哀嚎,“他在杀人灭口!”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夜沧溟不置可否,凤眸中闪过一丝深意:“或许。但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指尖点在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温衍”,“这个人,是当年北境之战的先锋将领,修为已达化神期,却在战后突然卸甲归田,隐居在江南水乡,至今仍活着。”

宋清玉看着“温衍”二字,眉头紧锁:“莲生仙尊为什么放过他?”

“不知道。”夜沧溟收回目光,“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他站起身,玄色衣袍在身后扬起,“暗卫已经查到他的下落,就在苏州城外的寒山寺附近。”

宋清玉抬头看向夜沧溟,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你想让我去见他?”

“是。”夜沧溟点头,“你去最合适。温衍与云清仙尊曾是旧识,对你或许会放下戒心。而且……”他顿了顿,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莲生仙尊最近动作频频,碧云宗内部恐怕也不太平,此时派人去查,正好可以看看他的反应。”

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机会。

宋清玉握紧了手中的名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好。我去。”

三日后,苏州城外,寒山寺。

江南的烟雨与万魔殿的肃杀截然不同,细密的雨丝打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草木清香。宋清玉换上了一身青色布衣,收敛了周身的魔力,看起来与寻常的游方书生无异,只有那双暗紫色的眸子,在烟雨朦胧中透着一丝警惕。

寒山寺外有一片竹林,竹林深处隐藏着一座雅致的小院,正是温衍的居所。

宋清玉站在院门外,看着门上挂着的“温府”牌匾,指尖微微收紧。根据暗卫的消息,温衍自隐居后便深居简出,每日只在院中喝茶看书,极少与外界接触,活脱脱一个与世无争的隐士。

但宋清玉知道,能在莲生仙尊的屠刀下活下来的人,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他抬手叩响了门环。

“谁?”

院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

“晚辈宋清玉,久闻温前辈大名,特来拜访。”宋清玉的声音温和,刻意隐去了魔气。

院内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脚步声,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穿着灰色布袍的老者出现在门后。老者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清明,正上下打量着宋清玉,带着审视的意味。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老者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前辈不认识晚辈,但晚辈的父亲,前辈一定认识。”宋清玉直视着老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家父云清。”

老者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平静瞬间被打破,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说什么?”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云清……仙尊?”

“是。”宋清玉点头,从怀中取出那卷云清仙尊的手记,递到老者面前,“这是家父的手记,前辈一看便知。”

老者颤抖着接过手记,翻开几页后,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他捂着嘴,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竹林中格外清晰。

“是他……真的是他的字迹……”老者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激动和悲伤,“云清仙尊……他还活着吗?”

“家父十年前便已仙逝。”宋清玉的声音低沉,“死于北境之战。”

老者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门槛上,老泪纵横:“死了……还是死了……”他捶打着自己的膝盖,语气里充满了悔恨,“都怪我!当年若不是我贪生怕死,没有站出来为他作证,他也不会……”

宋清玉看着老者痛苦的样子,心中的疑虑稍稍放下。至少从表面看来,温衍对父亲是有感情的,或许真的能从他口中得到些线索。

“前辈,节哀。”宋清玉扶起老者,“晚辈今日前来,是想向您请教一些关于十年前北境之战的事,还有……莲生仙尊。”

提到“莲生仙尊”四个字,温衍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悲伤瞬间被恐惧取代,他一把抓住宋清玉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你……你查他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家父的死,师尊的死,都与他脱不了干系。”宋清玉的声音冰冷,“我必须查清楚真相。”

温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用力甩开宋清玉的手,连连后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仿佛“莲生仙尊”四个字是什么洪水猛兽。

宋清玉皱眉,正想追问,突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快速靠近——是莲生仙尊的金色灵光!

他心中一凛,拉着温衍就往院内退:“有人来了!快进屋!”

温衍被他拽着,还在挣扎:“是他!一定是他找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躲不过的……”

宋清玉将温衍推进屋内,反手关上房门,同时运转魔力,在院外布下一道隐蔽的结界。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看向温衍,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前辈,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莲生仙尊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温衍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涣散,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绝望:“我说……我说……”

根据温衍的叙述,十年前的北境之战远比云清仙尊手记中记录的更加惨烈。

当时云清仙尊察觉仙界高层与魔族私通后,曾联合温衍等几位心腹将领收集证据,准备在战后向天帝揭发。但莲生仙尊早已察觉他们的计划,在决战前夕设下陷阱,不仅害死了云清仙尊,还将所有证据销毁,反诬云清仙尊通敌叛国。

“他用我们家人的性命威胁我们!”温衍的声音带着哭腔,“三十七个将领,只要有人敢说半个‘不’字,家人就会立刻惨死!那三十个‘意外’身亡的兄弟,都是因为想偷偷将证据送出去,被他灭口的啊!”

宋清玉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

“那你为什么能活下来?”宋清玉追问,这是他最疑惑的地方。

温衍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羞耻和痛苦:“因为……因为我妥协了。我当着他的面,亲手销毁了最后一份证据,还发誓永远保守秘密……他才放过我和我的家人,让我归隐江南,做个‘活死人’。”

原来如此。

不是莲生仙尊放过了他,而是他用背叛换来了苟活。

宋清玉看着温衍痛苦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他恨他的懦弱,却又忍不住同情他的遭遇,在那样的绝境下,或许换作任何人,都未必能做出更好的选择。

“那你知道……莲生仙尊为什么要与魔族私通吗?”宋清玉问道,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温衍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我隐约听到他和一个魔族谈话,提到什么‘打开封印’、‘释放始祖’之类的……”

“打开封印?释放始祖?”宋清玉皱眉,“什么封印?什么始祖?”

“不知道。”温衍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哪敢多听?”

宋清玉还想追问,突然察觉到院外的结界被触动了。不是莲生仙尊的气息,而是一股更加阴冷、更加霸道的妖气——与那枚噬金兽鳞片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他心中一凛,对温衍低喝一声:“躲起来!”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一声巨响,宋清玉布下的结界被瞬间击碎,一道暗金色的身影破墙而入,落在院内。

那是一个穿着暗金色铠甲的魔修,面容被头盔遮挡,只能看到一双猩红的眼睛,身后跟着三头体型庞大的噬金兽,獠牙外露,涎水顺着嘴角滴落,腐蚀着脚下的青石板。

“奉主上之命,取温衍项上人头。”魔修的声音沙哑而冰冷,没有一丝感情,手中的长刀泛着暗金色的光芒,直指屋内。

宋清玉挡在门前,体内的魔力骤然爆发,暗紫色的魔焰在掌心凝聚:“你的主上是谁?”

魔修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长刀。三头噬金兽立刻咆哮着冲了上来,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宋清玉。

“不知死活。”宋清玉冷哼一声,魔焰凝聚成剑,迎着噬金兽斩了过去。

暗紫色的魔焰与噬金兽的暗金色妖气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噬金兽的防御力极强,魔焰竟然只能在它们身上留下浅浅的伤痕。

“果然有点本事。”魔修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难怪主上会特意叮嘱,要把你一起带回魔域。”

宋清玉心中一沉。这个魔修的实力至少是化神期,再加上三头难缠的噬金兽,硬拼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温衍出事,温衍是目前唯一知道莲生仙尊与魔族交易的人。

“想带我走?先问问我手中的剑!”宋清玉怒吼一声,体内的魔力与《炼心诀》的白芒同时爆发,暗紫色的魔焰中夹杂着丝丝白光,威力竟比之前强了数倍。

“铛——!”

魔焰长剑与暗金长刀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宋清玉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臂发麻,连连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而那魔修却纹丝不动,显然实力远在他之上。

“不自量力。”魔修冷笑一声,长刀再次挥出,带着凌厉的刀风劈向宋清玉的面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色的灵光突然从远处射来,精准地落在暗金长刀上,将刀风挡了回去。

宋清玉和魔修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院墙外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手持拂尘,面容慈祥,正是莲生仙尊!

他怎么会在这里?

宋清玉心中充满了疑惑。莲生仙尊不是应该要杀温衍灭口吗?为什么会突然出手救他?

魔修看到莲生仙尊,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忌惮:“莲生仙尊,这是我魔域的事,你也要插手?”

莲生仙尊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温衍是我碧云宗的人,就算要处置,也该由我碧云宗动手,岂容你一个魔修在此放肆?”

“你!”魔修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与莲生仙尊硬拼,只能恨恨地瞪了宋清玉一眼,“我们走!”

说完,他带着三头噬金兽,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消失在竹林深处。

莲生仙尊看着魔修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随即转身看向宋清玉,笑容依旧慈祥:“清玉贤侄,没事吧?”

宋清玉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握紧了手中的魔焰长剑,暗紫色的眸子里充满了警惕:“多谢仙尊出手相救。不知仙尊为何会在此地?”

莲生仙尊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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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把师尊□□了
连载中沈青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