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记得张丰源临走了好像还丢下句话：“行了，好歹是依着我名的人，还是让老梅给你捯饬捯饬。”
老梅，大家又叫她“梅姐”，是那家娱乐场所拉皮条的。
身上疼劲儿过去了，饿劲儿又上来了。程砚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瞪着天花板上的廉价水晶灯，脑子里乱得跟浆糊似的。
他到底翻了翻，这个公寓没有留一点吃的，连打牙祭的面包都没有。
现在怎么办？
跑？原身没有一点存款，连车钱都付不起。不跑？就得被带去那个会所被当成牲口挑。程砚可想起来了，这个宋彦，现在是他，就是韩御在遇到白筱前包养的小情之一。
想起这个，程砚就浑身发寒，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养了六年人真的变成那样。
“操他大爷的！”程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直到自己顶了个鸡窝才罢休。躲是躲不过了，硬刚死路一条。
那就......先走剧情，走一步看一步吧。首先要混进包厢，见机行事。毕竟自己只是稍微走偏了一点点剧情就直接被销号了，现在要是还是乱来……下场一定很惨。被大卡车碾过的感觉现在还留在他心里。
妈的，先活过今晚再说吧！
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程砚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梅姐派来的造型师已经到门外了，是个画着烟熏妆的瘦高个，捏着嗓子喊他“彦彦宝贝”。
程砚被他那声“宝贝”雷得外焦里嫩，强忍着不适，被按在镜子前涂涂抹抹。看着镜子里那张被粉底盖得更白、眼线拉得老长、嘴唇涂得水润润的妖孽脸，他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
“兄弟，能……能别整这么骚吗？” 他试图挣扎。
“骚？” 造型师兰花指一翘，白他一眼，“这叫风情！懂不懂？现在那种级别的，就吃这款！清纯中带点欲，欲里又透着点不经世事！包你今晚被选中！”
程砚：“……” 行吧，你开心就好。反正又不是老子自己的脸。
最后，他被塞进一套紧身白衬衫和勒蛋的包臀黑西裤里。梅姐推门进来，上下打量他，满意地点点头：“嗯，像那么回事了！记住，机灵点，嘴巴甜点！看见穿得好、气场强的，就往跟前凑！特别是角落那个穿黑西装的，那可是真的大人物！攀上他，你这只野鸡也就变凤凰了！”
梅姐可不知道宋彦是想勾搭张丰源没如意，让张丰源扔到这来。她只当这个宋彦自己乐意跑到这来，还搭上了张少的路子。
挣钱嘛，什么路子都不寒碜。
程砚心里明镜似的，那个大人物还能是谁？韩御呗。他含糊地应着，心里盘算待会儿怎么“不经意”地凑过去。毕竟剧情还是要走。
晚上八点，“迷踪”像个烧开了的锅炉，震耳的音乐能把人心脏震出来。皇朝包厢门口站着俩黑塔似的保镖，眼神凶得能吓哭小孩。梅姐点头哈腰地把程砚和另外五六个风格各异的男孩推进去。
嚯！里面更是乌烟瘴气。巨大的环形沙发上坐满了人，烟雾缭绕，酒气冲天，男男女女搂搂抱抱，场面极其辣眼睛。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夹杂着放浪的笑声和**声。
“各位老总！新来的小宝贝们到啦！” 梅姐拔高嗓门，盖过音乐。沙发上的人暂时停了动作，一道道或油腻或挑剔的目光不断扫过这几个男孩的身体。
程砚混在队伍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目光却像雷达一样快速扫射。掠过肥头大耳的李总，跳过秃顶油光的王董……最后，精准锁定在包厢最深处、光线最暗的那个角落。
阴影里，独自坐着一个男人。一身纯黑西装，跟周围的花花绿绿格格不入。他微微低着头，指尖夹着烟，明明灭灭的火光映着冷硬的下颌线。即使看不清脸，那股子“生人勿近，近者必死”的寒气也扑面而来。
韩御！程砚心头一紧，虽然对他来讲没过多久，但对于韩御来说可是过去了整整六年!这六年韩御也是变了番模样，人更高更帅了，但程砚也清楚，如今的韩御对自己其实根本也没什么感情，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拿他的公司。
梅姐还在卖力推销：“来来来，都站好！让老板们好好看看！这个是涟涟，电影学院的高材生，嫩着呢！这个是……”
程砚正琢磨着待会儿怎么“自然”地挪到韩御那边去，就听见沙发上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指着他们队伍里一个染着金毛、笑得特别谄媚的男孩：“就那个小金毛！看着挺活泼！过来陪李总喝两杯！”
金毛男孩欢天喜地地过去了。
接着又有人挑了两个。
程砚心里有点急。妈的，韩御怎么没动静？他记得韩御不是一眼就相中宋彦了吗？
这剧情不走他不会又要死一次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韩御，突然动了！
他微微抬了下手。动作不大，但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不少，连音乐声都调低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
梅姐更是激动得声音发颤：“韩、韩先生！您看中哪位了？尽管说！” 她拼命给程砚使眼色，就差把他推过去了。
程砚也屏住了呼吸，心脏砰砰跳。来了来了！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只见韩御夹着烟的手指，随意地、漫不经心地……指向了程砚,旁边那个一直低着头、看起来怯生生的清秀男孩。
“他。”
一个冰冷的字，砸在寂静的包厢里。
程砚：“？？？”
被点中的清秀男孩猛地抬头，一脸不敢置信的惊喜和惶恐。梅姐也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堆满笑把那个男孩往前推：“哎哟！小文！还不快谢谢韩先生！您可真有眼光！小文最是乖巧懂事了！”
程砚整个人都石化了。操！什么情况？！剧情是这样的吗？我擦不会又走偏了吧？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他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脸上还得维持着僵硬的假笑，心里疯狂吐槽：韩御你这兔崽子！审美呢？被狗吃了？！你老子白被抹这么厚的粉了！不按套路出牌是吧？！
要死了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包厢里其他人也愣了一下，随即响起一阵暧昧不明的哄笑和窃窃私语。
“哟，韩少换口味了？”
“这小可怜儿型的？新鲜！”
“旁边那个长泪痣的不是更带劲儿？韩少没看上？”
这些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程砚的耳朵，也飘进了韩御的耳朵。
被叫做小文的男孩战战兢兢地走到韩御面前，声音细得像蚊子叫：“韩、韩先生……”
韩御眼皮都没抬，指了指面前的茶几，上面摆满了各色烈酒。“倒酒。”
小文赶紧拿起酒瓶，手都在抖，哆哆嗦嗦倒了满满一杯。
“喝。” 韩御命令。
小文不敢违抗，闭着眼灌了下去，呛得眼泪直流。
“再倒。再喝。” 韩御的声音毫无波澜。
一杯接着一杯。小文脸都白了，强忍着灌下去，身体开始打晃。
周围看热闹的人起哄声更大了：“韩少威武！”“小可怜儿不行了啊！”“换人换人！”
韩御似乎也觉得索然无味，挥了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没劲,滚吧。”
小文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
梅姐一看这架势，赶紧把程砚往前推，陪着笑：“韩先生消消气！是我们小文不懂事！您看看彦彦！他酒量好，人也机灵！保证让您满意！” 说着狠狠掐了程砚后腰一把，低声威胁：“快上！不然弄死你！”
程砚被推得一个趔趄，心里骂着娘，脸上挤出营业假笑，硬着头皮走到韩御面前。离得近了，那股子冰冷压迫感更重了。
“韩先生……” 他刚开口，准备说点场面话。
变故陡生！
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程砚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把他狠狠往前一拽！
“啊！” 他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跌坐进韩御的怀里！
浓烈的男性气息瞬间将他包围。韩御坚实的大腿肌肉硌着他的屁股，一条铁臂紧紧箍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极其放肆地抚上他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狎昵，重重擦过他眼角的泪痣，然后就要往下滑，目标直指他衬衫领口松开的扣子！
“唔……皮肤不错。” 韩御低沉的声音带着酒意和一丝玩味，响在程砚耳边，热气喷在他敏感的耳廓上。
操！这小兔崽子要干嘛？！
又想起小说里写韩御一直没有对自己的养父程砚有过一丝丝的感情，所以才会在他死后心安理得地继承他的公司。
程砚脑子里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彻底断了！
去他妈的!
身体比脑子快！
程砚想都没想，被怒火烧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近在咫尺那张英俊又欠揍的脸，抡圆了胳膊，用上了吃奶的力气——
“啪——！！！”
一记清脆响亮、力道十足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韩御那张价值连城的帅脸上！
时间，在这一刻，真的静止了。
震耳的音乐停了。调笑声停了。酒杯碰撞声停了。整个皇朝包厢，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梅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差点跪下。
韩御被打得脸偏向一边，白皙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五指印。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好几秒钟没动。
程砚扇完巴掌，自己也懵了。看着韩御脸上那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再看看自己发麻的手掌。
……
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自己把他带回家六年都没有打过他。
韩御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像是暴风雨前的死海，翻涌着令人胆寒的惊涛骇浪！震惊、错愕和……难以置信。
“你，活得不耐烦了?” 韩御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让人胆寒
程砚头皮炸裂，转身就想跑！
但韩御的动作更快！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怒意，在程砚刚迈出一步时，就像抓小鸡仔一样，一把揪住他后颈的衣领！
“啊！” 程砚被勒得差点背过气去。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整个人被韩御粗暴地甩上了肩膀！
胃部被坚硬的肩膀顶得生疼，血液倒流冲得他头晕眼花。程砚又惊又怒，手脚并用地挣扎：“放开我！韩御你这逼崽子！放我下来！”
韩御对他的叫骂充耳不闻，像扛着一袋没生命的货物，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他乱蹬的腿，迈开长腿，在满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带着一身煞气，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包厢！
“砰！” 包厢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里面死寂的恐惧和梅姐杀猪般的哀嚎。
程砚头朝下，视野里是韩御挺括的西装后背和飞速倒退的地毯花纹，颠簸得他想吐。恐惧和愤怒交织，他张嘴狠狠一口咬在韩御的后背上！
“唔！” 韩御闷哼一声，脚步顿了一下，扣着他腿的手猛的钳紧，另一只手打向他的臀部。
程砚尝到了嘴里淡淡的血腥味，当然是他咬到自己嘴了又听着韩御压抑的喘息，感受着他身体因暴怒而绷紧的肌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妈的，这下真玩脱了！这小兔崽子是要把老子扛去哪儿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