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渊道:“难得,我也成别人眼里的不省心了,看来省不省心这件事,不由自己做主。”
顿了顿,看着乖巧正经的白云鹤,忽起了逗弄之心。
他又道:“云鹤,我知你心意,但你这种说话方式可是要骇退很多人的,你完全可以换个方式说出来嘛。”
白云鹤系好氅带,抬首,还不知韩渊的恶作剧心思,乖乖地、请教般问:“怎么说?”
韩渊清了清喉咙,道:“你就说自你和我结交的那一刻便将我当做了生死兄弟,你很关心我、很在乎我、很不希望我受一丁点儿的伤,这样就好听多了,是吧?”
他朝许木生挑眉,许木生哪晓得这是在打趣白云鹤,虽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但谁让这是韩渊问的,几乎想也没想就立马点头了。
韩渊见状哈哈大笑,拍着白云鹤肩膀又道:“瞧瞧,现下我们两个人可都是这么觉得的,你关心我,你就好好说,怎么每一次关心的话都说得好像在挖苦我一般,啊?”
白云鹤神情僵住了:“……”
韩渊就知道他脸皮薄说不出口,仔细打量着他脸上的神情,脸色涨得通红,薄唇紧抿,嘴角抽了抽,极力在忍。
也许是他前世近三十年从没这样捉弄过别人,恶作剧得逞,心里格外的开心,越看白云鹤这脸越开心。
但高兴完,也怕白云鹤真生气,毕竟这小子气性大,早领教过了,刚要解释,就被白云鹤抓住了手腕。
白云鹤力气大得很,捏得韩渊手腕疼,问:“你、你喜欢听我这样说?”
韩渊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笑道:“喜欢,自然喜欢,喜欢的紧。”
白云鹤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看韩渊的眼神如炬,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关心你、就是在乎你,就是见不得你受半点伤,就是后悔……先前对你出言不逊。”
他顿了顿:“若说,我如今想改,你可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啊?”韩渊一顿,依旧以打趣掩饰内心的震惊,道:“你好认真啊,云鹤。”
白云鹤正色道:“一字一句,真心实意。”
韩渊有种吃瘪又惊喜的复杂感,道:“呐,这样说话,总是好听不少。”
白云鹤认真地发问,道:“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韩渊觉得有些自讨没趣,摆摆手道:“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他惯来不说假话,道:“你转变得太快,让我有点意外啊。”
白云鹤问:“意外什么?”
韩渊道:“我以为,你大抵又要拔剑架在我脖子上,怒而骂我不要脸。”
白云鹤松开了韩渊的手,道:“我……是我的错。”
韩渊双手抱胸,道:“既然知错,总不好逃避,要弥补的。”
白云鹤后退一步,抱拳作揖,姿态谦逊地仿佛和前几日换了一个人,道:“君,但说无妨。”
韩渊将壶递给许木生,道:“木生,回房中等我。”又道:“既如此,云鹤,陪我去散散步。”
许木生半步都不愿意离开韩渊,语气明显不愿:“公子……”
韩渊手搭在许木生头顶,道:“多说无益,你回房中去,或者,你再去打一壶水,再回房等我。”
此时白云鹤直起身来,韩渊拉过他的手,不由分说便拉着人离开。
他们此刻在一座不知名山的半山腰,韩渊拉着他,找了找路,快步到了山顶。
山顶有一块巨石,韩渊爬到巨石上,张开双臂感受山顶的大风,清寒的风吹过脸颊,舒服地要命,要命地清醒。
白云鹤站在他身侧,往下看了一眼,不放心地往后拉了拉韩渊,道:“你小心掉下去。”
韩渊道:“掉下去也死不了,怕什么?”
白云鹤道:“你这个人!”
他一顿,又语气一软,道:“不要总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韩渊笑了:“你一个修士,还忌讳这个?”
白云鹤无话说了,顿了顿,道:“我又并非生来便是修士。”
韩渊道:“可你现在是,不就行了?”
白云鹤声音忽然有些惆怅,道:“大多时候,我宁愿不是。”
韩渊侧首看他,只见白云鹤遥遥看着前方天地出神,双眉挤在一处,仿佛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他问:“在思念你的母亲?”
白云鹤骤然眨了眨眼,蓦地转头,诧异地朝着韩渊看来,被猜中心思,莫名便有些气急败坏,道:“你只是想来吹风?”
“不!”韩渊坐了下去,盘腿而坐,说道:“我来审你。”
白云鹤不解道:“审我?”
韩渊手枕在脑后,又躺了下去,看着略微黯淡的天,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说道:“你还记得你中了惑心之术后说了什么吗?”
白云鹤踉跄了一下,瞬间紧张了。
他极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仍掩盖不住语气的慌乱:“我说了什么?”
韩渊却不急不缓地道:“我且问你,花信与你是何关系?”
白云鹤犹豫了。
韩渊道:“你无须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白云鹤警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韩渊道:“花信的儿子是你弟弟,花信却并非你爹,大黎将领认识那小道长,却不认识你,可你又有西北守备军的令牌,还是楚先御赐,那不是一般人能够拿到的,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白云鹤犹豫。
韩渊拉了拉他的衣摆问他:“你不会是花信在外偷偷生的外室子吧?”
这激怒了白云鹤,白云鹤背过身想走,才转过身,又迈不开步子,犹豫了一会,坐了下来,说道:“你说的那个小道长,叫花机,是我表弟。”
这是他能透露得最多的东西了。
韩渊道:“所以,你与花机母亲是何关系?”
白云鹤:“他的母亲是我母亲的妹妹,我的姨母。”
花机的母亲韩渊不认识,他母亲的姐姐他就更不认识了,但白云鹤为何要说是自己害了他母亲?
韩渊问:“你母亲……此话冒昧,敢问令堂姓名?”
母亲二字像是白云鹤坏脾气的引火索,一提到这两个字,白云鹤的脸色就好不了。
他冷冷瞪了韩渊一眼。
韩渊翻身坐起来,解释道:“恕我冒犯,我并无任何不敬令堂的想法,只是好奇,嗯……倒也非是好奇,只不过那夜听见你说……”
白云鹤忽然心中一紧:“说什么?”
韩渊语气放缓,道:“你说,巫术害了你的母亲,韩渊,害了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