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及到家里还有一位,陈澋并没有在六安巷多呆,大概明白了基本情况之后便匆匆离去了。
陈澋的内心其实是释然的。因为…好在刚才那些话是假的,要不自己该怎么向小孩解释会成为一个致命的问题。不过消失了许久的姐姐以一个全新身份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是一个好消息,而又因此达成了跨省双方的联盟,案子水落石出指日可待。
他一路回想着几件案子中的细节之处。似乎除了那次徐沽年的试探,真正意义上直接危及到高茼本身的就只有那次电子音的电话。但是高茼似乎对此并没有很大的反应,甚至连调查的意思都没有,就高茼的目前行事风格来讲…这似乎不太符合常理。
当然,也不排除另外的情况,可能小孩过几天打起精神来就会着手查这件事情了,又或许…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陈澋终究是个正常人,心里希望第一种可能是真的。
回到五平街已将近晚上,窗外的月洒在绿藤上,泛出星星点点的光。
陈澋随便停了个车,从私家通道回到家中。只有厨房开了一盏小灯,陈伯在里边忙活着食材,其余房间都还是安安静静的。
黑暗中,毛毛还在打呼噜睡得正熟,高茼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他从来没有畏惧过源于未知的恐惧。
但眼下的发展趋向,似乎直冲冲地奔着他来。
从唐凌案开始,包括后来发生的几件小事,又到刚刚才了结的常书和案,永远都有一条副线是对于自己展开调查的。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调查,暴露身份的自己受到了徐沽年的信任。不过这些案件之间存在的巧合多到没有办法解释,就像当年那场火灾一样。
他并不太愿意回忆那次事故的细节。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将那次火灾归结为一次意外事故,不过意外的是自己,出事故的也是自己,对方的动因和预期他至今都没有很明确。自己接到的明明是解救劫持人质的任务,可刚一进仓库门口便突然燃起了大火,而仓库门从外侧被锁住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那位解救的小女孩最初配合十分默契,可在快要出去的关键时刻却开始忙中作乱,那么这些…究竟是女孩心理素质不成熟和外侧接应的失误,还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谋杀呢?
高茼最初的时候也曾想过,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计。可是…当年那个小女孩身上可大可小的若干擦伤是真的,恳切的眼神是真的,他被停职之后自己属下的信任也是真的,就这一点看来他没有立场怀疑,但是…
仓库监控的恶意损坏,
女孩出火场之后的当场翻供,
匿名举报信来的恰到好处,
同事以及当值医生的刻意疏远,
也都是真的。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回顾这一路走来的反常之处。
先是来到五平街。当然,这个是自己一念之间的决定,并不能算得上是反常。
但是,遇到陈澋进入市局…权当做是个巧合吧。
随后,簧片鲨人的手法出现,刘先这个名字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中。
再之后,刘先作为始终存在的打款人,贯穿了之后两件重要大案。
唐凌的黑化和苏小小的跟从是其自身经历导致的结果,可这之外的模仿手法…与其说唐凌和苏小小有这等水平,倒不如说是有人在背后刻意引导和怂恿。
再之后,常老教授与王正之间的勾结,一出洗钱与杀人的综合犯罪…
不对,常书和最终的目的…再确切的说,楼兰的最终目的…是寻找年轻且符合特征的男人。
而自己…
这么说来,当时被王正盯上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是一出借刀杀人。
只不过,借的刀有点钝。
这也证明…这些人很快又会有新的动作了。
高茼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又把毛毛抱到一边。屋外一片漆黑,看来今晚怕是要自给自足了。他走出门朝厨房走去,正好撞见陈澋端着两盘菜走过来。
桌上放着两碗热腾腾的粥。
“醒了?”陈澋把菜放在桌上,“来,正好吃饭。”
“嗯。”高茼转身洗手,又回到餐厅座位上就坐。“陈澋,第三位研究员呢,人找到了吗?”
“老徐他们问过三轮,那人纯粹是被常老坑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常老已经有所成就了。实际上项目已经空了,再重启很难。”陈澋递给他一双筷子。
“他为什么离职?”
“这个人…怎么说呢,他们虽然是一起离职,但他对于这件事情其实是欠考虑的,那两位是因为看透出不了头的实质,所以有了跳槽的企图。当然…那种科研场所随便离职肯定是不行的,好歹也都是国家人才,所以就偷了常书和的一张SD卡。”
“因为那张卡放在他的保险箱里边,所以两位就是这么判断那张卡很重要的,咱也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把箱子打开的。”陈澋夹了两口菜吃着。
“后来,这两位离职流程走的非常快,因为那张卡作为筹码嘛。然后…第三位研究员看到这两位的实力,索性就无脑跟着去了。”
“一定程度上说,这个人是挺傻的,什么都没允诺给他,他就傻乎乎跟着跑了。”
“那为什么没有人杀他。”高茼不解,“虽然他本身没什么,别人不见得这么想。”
“或许…这种傻救了他一命?”陈澋拿着筷子笑道,“又或许,如果这个案子没有结,下一个就是他了。”
高茼沉默着点了点头。
“还有,刘先那个账户有了新进展。最后一次汇款是在…”
“荀川市局附近。”高茼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知道了。”
陈澋一愣,随后思维又回到了案子上。
“对,老徐那边在考虑联系荀川市局联合调查。”
“帮我查一个人。”高茼并没有太大食欲,简单吃了两口便把筷子放下,“叫陆展,是荀川市局的人。”
“你怀疑这个人有问题?”陈澋看他没吃两口,又转身端了一碗汤回来。
“暂时没有证据,觉得有些事情…有点巧合。”高茼挠了挠头,发现自己的头发似乎又要剪了,有些苦恼。
“怎么说?”
“我曾经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当年的有些事情,也太巧合了点。”
他以前确实没有细致思考过这些问题,并不是粗心大意,而是已经不太想回忆了。
“我出任务的那天,这个人恰好生病申请了临时病假。后来…我隐约觉得我在现场看到了他,不过那个时候一心想着救人,就没多想…”
“再后来我在医院醒过来,他几乎是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主动要帮我拿东西。我当时戒心很强,只是叫他拿了我随身携带的电脑。后来我打开电脑检查的时候发现,我电脑桌面上的文件…有一个被挪动了位置。”
“那个文件是加密隐藏文件,自然不会被短时间内翻出来。也就是说…有人拖动了我桌面上的东西,导致那个位置被其他文件占用了。”
高茼喝了一口汤,汤是乌鸡现熬的,闷了很久。“因为文件没有丢,又急着走,所以当时没有追究,也没有细想原因是局里搜查还是另有其人,但现在想来这是一个巨大的漏洞。”
“这么明显的问题你现在才想查?”陈澋有那么一瞬间摸不透高茼在想什么了。
“因为这些…就本质上来说和我当时的遭遇并没有过大的联系,我那时最大的争议是立场问题,”高茼低下头,“而且他是我那时最好的朋友。”
“嗯,”陈澋没有再多说什么,“我有空登老徐的号查查,我没有权限。”
高茼低下头。
确实,这件事是他理亏,这么明显的破绽他竟然现在才发现。
又或许,他不敢相信曾经那个懵懵懂懂的小男孩已经独当一面到这种地步了。
“我明天就回去上班吧。”高茼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人。
“嗯。”陈澋收了碗筷,“小孩,要记得爱惜自己的羽毛。”
高茼淡淡地笑了笑,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