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身为局长,你这一天天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陈澋表情犀利地目送徐沽年走出办公室,随后把门轻轻关上,转过身来看着座位上认真看资料的人。那人微微皱起了眉,平静的神色中看不出什么其他信息。
陈澋也没有再说什么,整个屋子里除了电脑运行散热发出的细微声音,几乎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高茼手里的资料越看越薄,勾勾画画也越来越少,最终只落在了一点上:
三位国科院研究员集体出走。
文件上写的很冠冕堂皇,因为待遇问题违约。国科院待遇不比私家企业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既然当时兴冲冲地选择了科研这条路,那又为什么几年之后打自己的脸呢?
况且,这三位之间的关系,虽不至于水火不容,倒也算不上是志同道合。
“陈澋。”
陈澋正端着一杯热水走过来,把杯子轻轻放在了他的手边。“饿了?”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们换一个角度看,如果这位研究员的死如他妻子所说,是一场阴谋。那么,这场阴谋的根源是否与我们想要的真相有一定联系?”
陈澋微愣。
“你当时为什么没去国科院?”高茼抬起头瞟了一眼旁边的人,随后又把目光再次聚集到资料上。
“学历不够呗。再说了,但凡是想赚点钱的都不会去那种地方。我就一俗人,比不上他们搞科研的整天靠精神食粮活着。”
“这三个人,”高茼指着三位出走国科院研究员的资料,“他们辗转多份工作,在了解进入国科院之后经济条件的情况下作出这样的选择。所以,他们在入职的时候本就知道这份工作不会很赚钱。但是几个月后,很快又因为待遇问题闹僵了,你不觉得他们的行为自相矛盾吗?”
陈澋低下头,就这他手指的方向看到资料上赫然写着“因不满待遇条件离职”几个红字,也陷入了思考。“好歹都40多岁的人了,有老婆有孩子的,这么草率?”他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微微动了动,“不对啊,我一个研究生都知道的道理,这帮搞学术的人精不会不知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被迫离职的?”
高茼不动声色都挑了挑眉。“不一定,或许他们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被迫离职,又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想避风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三个人可能掌握了国科院内部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离职都不够,还要把命搭上?”陈澋装作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对方的肩上。
高茼正想接着往下分析,奈何一个电话打断了思路。
“二爷,步行街那边发生重大车祸。这次您跟徐局一起,他在外边离得近直接去了,这会估计已经到了。”接线员小王无比熟悉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
“知道了。”陈澋挂断座位上的电话,转过头来正对上高茼的目光。
“怎么这么看着我?”
“人长得好看还不能看啊,”高茼低头一笑,抄起外套起身朝门口走去,“走了。”
陈澋慌忙拿上检验箱跟了上去,毕竟一场车祸要他过去,大概是徐沽年发现了什么。
步行街大概是言州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所谓步行街,无非是可以想象的人挤人,摊位紧挨着摊位。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人们都巴不得把一块地当成三块用。不过既然是步行街了,虽然没有明文禁止不能进入车辆,但是在这种一线城市里市民素质还是比较抗打的。除了每天凌晨送货的货车,几乎没有别的车辆进入步行街。
这起车祸就是例外了。
一辆极其普通的黑色轿车不仅驶入步行街,而且以极高的速度驶入步行街。行人猝不及防,也便导致了一死十五伤的惨剧。
陈澋难得勤奋的看了看每个人的受伤情况,有的还特地询问了几句或者是嘱咐了几句伤势,直到最后才来到了那具尸体面前。如果用一种场景来形容“惨不忍睹”这个词,那么,这具尸体大概是最好的写照了。
陈澋看到这等惨烈场面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尽量用身体遮挡住最“恶心”的部分。尸体几乎看不出生前的原本面貌,如果不是通过破碎的衣物,恐怕是连性别都分辨不出来。不过说实话,对于陈澋来说,这种“热血场面”自己大概也是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
他仔细地戴上手套,极尽所能地集中注意力去处理和检查这具尸体。由于尸体损坏程度过高,陈澋检查了半天也只能得出一些明显的线索,只得把人“请”回局里再细致的验一验。不过很明显,和所有受伤的人相比,这辆车似乎就是冲着这位死者来的。
“老徐,撞死他的这个人怕不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吧,这都撞成什么样了。”陈澋摘下手套,扶了扶戴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回头便望见远处正在和路人询问情况的高茼。
“不知道。你不觉得这个车祸发生的挺蹊跷吗,这条街十来年都没出过事。”徐沽年联系多个部门,终于把肇事车辆锁定了,车主是一个有着40多年驾龄的老司机。
“按现场来看,应该是撞过一次之后又撤回来再轧过去了一遍,主要的致命区域是头部。我对比过其他伤者的伤势,综合来看,如果这场车祸是蓄谋已久的话,那么其主要目标一定是死者。”陈澋走回路边,示意几个年轻的调查员把尸体抬走送回市局,又转过头去看着不远处正仔细盘问路人的高茼。
“您是说,这个车辆是毫无征兆的拐进来撞人的?”高茼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不用细看便知道,他此刻正在录音。
“就那个车,我是从对面走过来的。那车刚开始根本没有要拐弯的意思,也不知道怎么着就突然就拐弯了,然后也不按喇叭不减速。我估摸着可能是喝多了瞎开,可惜了这么多人伤的伤死的死啊。”路边一位头发斑白的大爷正跟高茼描述着事件经过。
“那您还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吗?”陈澋把手套摘下来,细致地裹好放进工具箱里用来容纳医疗废物的区域,又提着检验箱子快步走过来,夕阳照耀下头上的银丝更加明显。
“别的…倒也没什么了,这条街上本来天天的人就多,也没见哪个司机往这边开过。”年迈的大爷活动活动脚腕,准备离开,“哦,对了,那车道可熟了,跑的时候还是从小道跑的。那道不在这边住几十年根本不知道,我都这把年纪了,才知道那道怎么绕出去。”
高茼神色微变。“所以,您认为…这个肇事司机对这一带很熟悉,甚至说住在附近?”
“诶对对对,那个道太破了,现在大路那么多,小年轻的早就不愿意走那种渣滓路了,就是限号绕道都懒得走呢。”老大爷说话绘声绘色,像极了说评书的夫子。“小伙子们,我这得走了,老太太跳广场舞这会应该回来了。你们有啥问题尽管找我,我家就在街那头,就一拐弯就到。”
两人目送老大爷离开,心中各怀想法。
“小孩,怎么看?”陈澋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略微厚重的风衣上存留着些许湿气。
“回去再说。”高茼轻咳两声,随后二话不说便被陈澋拉回到了车里。
直到车子缓缓开出去,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才有所缓和。
“你喝点热水,杯子在你前边的抽屉里。”
“我没事,就是有点冷。”高茼清了清嗓子,“首先,这个案子最蹊跷的点在于那个司机。他撞人有目的性,有时间地点上的安排,又有具体的计划,甚至连肇事路线都摸清了。如果我们没有遇到那个热心的老大爷,或许我们并不能知道的那么详细。”
“我先送你回去把衣服换了,晚上露水重别着凉了。”
“我在耳机里听徐沽年说,那个车牌是真的,司机是一位近60岁的校车驾驶员。”
“开校车?”陈澋若有所思,“校车得要A本吧,那驾驶技术应该是没得挑。”
“没错,我练了一年半才拿到A本,他若是状态清醒,不至于能开出这么一场车祸来。” 高茼轻轻地抿了一口水,“一种可能是他自身有精神类疾病或服用精神类药物,但我看了局里的调查信息,他没有疾病,没有吸毒史,是否依赖其他药物不明。”
“还有一种可能,这场车祸是精心布局的阴谋。就目前所掌握的关系来看,他和国科院、尸体盗窃都没有关系。如果我的推断合理的话…他撞人的目的大概是受雇佣吧。”
陈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在红灯面前停下了车。
“刚才案件组里确认了死者身份,是我们刚才关注的第二位研究员。眼下国科院一同跳槽的三个人里边,已经死了两个。我现在在想…照这么下去,第三个人会不会有危险,虽然这么推断有些不负责任。”高茼拉了拉身上的毯子。
“我先送你回去,第三个人那边老徐去安排了,晚上我验尸之后把资料给你带回去。你先在家好好睡一觉,都折腾一天了。”
高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靠着窗户发呆。
妻子举报,再到尸体盗窃,如今又发展成为重大车祸。显然,事件在向越来越轰动的方向发展。如果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那么接下来的祸,会不会降临到第三位研究员身上呢?高茼不自觉联想到某些不该提及的事,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算不算是一场更具有轰动性的祸患呢?
“别想了,到家了。”陈澋停好车,随手敲了敲方向盘的外侧。
高茼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下车后绕到另一边,直到对方打开了自己这一侧的车门。
“我真的没事,我就是…觉得这个案子的走向有点奇特。”高茼下了车,两人从停车场一路聊到门口。
科研机构工作很不错的嗷,这里是私设,文章背景发生在一个架空为夏国的地方,不代表现实情况。
嗷——关于开校车需要什么驾照这个问题(笑死了 这个问题和朋友讨论过很多次),现实生活中19座以上校车是要A1驾照的,A2的本可以开19座以下,但考A本很严格很难(反正我没考下来 委屈.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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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黑白(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