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陈澋坐在椅子上,一手按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天花板发呆。
林可可听闻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爷打了急救电话,匆匆忙忙从精神科跑到了急诊,赶来的时候正好碰见陈澋坐在椅子上颓废的样子。
“你还用来医院?”林可可大大咧咧地在他旁边坐下,无意中瞄到胳膊的时候更吃了一惊。“被狗咬了?”
陈澋冷哼一声,又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他甚至快要不知道自己旁边这个智障是怎么当上医生的。
林可可见陈澋面色不善,也变得严肃起来。“不开玩笑了哥,你献血干什么?”
“没事。”
“哦…采血那边的小花姐你是怎么骗过去的,说说?”
“降压药。”
“陈澋,你他妈还知道你血压高啊,你职称那么高都喂了狗吧?”林可可指着不远处一间特护病房,“说吧,这里边人谁?”
“现在输血得有献血证啊,我混个证而已,没准以后也用得上。”
“真出了事你爸妈怎么办,里边那个负的了责吗?”林可可抬起手,指着那间虚掩着的屋子无奈叹了口气。自家哥哥最近可能是脑袋抽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估计跟里边那人有点关系。
“负不了。”陈澋自嘲般笑了笑。“走,带你去看看。就给看一眼,多了我不舍得。”陈澋起身朝房间走去,其间一个趔趄,成功报废了药品车边缘的一瓶盐水。
“......”
林可可突然觉得自己的哥哥变了。
医院终究是医院,再怎么说也是公共场所。陈澋轻轻推开门,病房里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整个病房的温度大体适中,窗帘遮挡住冬日的阳光,显得整个房间有些昏暗。
雪白的被子间,一个长相极其出挑的人皱着眉头,不太安稳的睡着。
林可可迈着十分好奇的步伐走进房间。
能让陈澋看上的人,估计要用何方妖孽来形容了。
直到他凑到床前仔细瞧了一眼...
“卧槽…”眼睛像铜铃这句话,无比适合此时的林可可。“你为什么会认识他?”
陈澋毫不客气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再怎么样也是个普通人,刚被抽出一管血有个不舒服也算正常。“你认识他?”
“我当然认识高茼。”林可可撑着床沿坐在另一边的凳子上,脸上写满了疑惑,“你…”
“他姓楚。”陈澋的手指轻轻敲着小桌子,思索着为什么他会知道这小孩原本得名字。
看样子还是旧相识。
“哥,你别诓我了。这是我大学五年的室友,难不成我能认错了?”林可可有些轻蔑地看着他,“话说,他怎么会看上你的?”
陈澋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把目光收回到睡着的人身上。“只是朋友。”
林可可突然相信了玄学的存在。
“你们好几年前就见过了。就那次你爸来浙大讲座,那时候你还说他傻呢,现在怎么就变了。难道你顿悟了?”
陈澋捏了捏眉心。原来几年前就见过了?
不过他丝毫没有印象。
“不记得,我们是半年以前遇到的。”
林可可砸了咂嘴。“果然,依你这前任数量,记不住很正常。”林可可心意神会地点点头,“你不会用了什么手段吧?”
陈澋不耐烦地横了他一眼。“你小小年纪想什么呢,没有到你说的那一步。”
林可可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澋。
“哥,一会出来谈谈,他这个状态大概率是能听见我们说话的。”林可可说着,用手轻轻捏了捏床上的被子,试图将一小块露出来的手臂放进被子中。“好歹是我的室友,我总不能...看着你欺负他吧。”
林可可是个识趣的人,嘴上虽然这么说,到底也是在开玩笑似的埋汰自己哥哥。毕竟平时相处模式就这样,若要说突然客气起来反倒会觉得有大问题。他离开房间,又将门极其轻微地带上,转身去了最近的护士站。
或许刚刚失了血脾气有些不好,陈澋真想把林可可隔着窗子扔出去。他慢慢起身,忍着轻微的眩晕感离开板凳。
“陈澋。”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一声,就像叹气一样。
陈澋猛地回头看向床上的人。
并没有醒,只是睡得不太踏实而已。
“嗯,没走。”
“陈澋。”声音依旧很小,陈澋不自觉地把耳朵贴近。
“我对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
“我竟然会对你有别的想法,我不干净了。”
“?”陈澋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愣了足足有一分钟。
“你…要不要再说一遍?”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啊,我都说了我有点喜欢你了,还不行吗?”那声音非常小,几乎完全是气声,但高茼吐字清晰说得也不快,陈澋很容易辨别出这人在说什么。
“我…”陈澋本还想着自己或许能收获一个男朋友,不过很快清醒过来。
眼前这人连眼睛都没睁,难不成还能未卜先知自己什么表情。
更何况…他觉得自己可以用面无表情来形容。
不过很快印证了他的猜想,床上这人自顾自地圆着另一套剧情,像是一场平行时空之下迤逦又甜得粘牙的梦。
“你上次还说我吊桥效应呢,这次换你了?”他没心没肺地笑了笑,脑海里炸开一朵朵绚烂的烟花。
虽说这番话算不得什么,陈澋却总觉得自己当了真。
林可可端着两杯咖啡回到走廊的座位上,等了许久才等来姗姗来迟的陈澋,他把其中一杯加了若干勺糖的咖啡递给陈澋。
“你就这么不愿意出来啊?”
“是啊,昏君一个。”陈澋接过咖啡抿了一口,“这玩意甜的齁人,你嘴有毛病了?”
“你这不喝的挺心甘情愿的,”林可可打趣道,“怎么,幸福指数这么高啊?”
“是啊,当你喜欢的人跟你反向表白…”听到这句话的林可可再次形象生动的演绎了什么叫眼睛像铜铃,“还说了好几次。”
陈澋一脸优越感地看着面前的单身狗。
林可可陷入了沉默,只是喝着咖啡,过了半晌才试探着说了话。“哥,这话...能当真吗?”
“当没听过就好。”他把咖啡端到嘴边抿了一口,又表情复杂地端详了一番这齁嗓子的咖啡,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我还挺希望是真的。”
陈澋自嘲地笑笑。
林可可转过头。“你认真的啊?那你想没想过...你妈不同意怎么办?”
“不同意...就不同意呗,我聘礼都下了,我妈还能让我要回来不成?”陈澋靠坐在椅背上,脑中满是那句突如其来的“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林可可沉默半天,才幽幽地开了口。“其实...高茼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人。”
陈澋不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还有...他现在叫楚尧,以后在外边别叫高茼了。”
林可可识趣地点了点头,不问也知道,能让人更名改姓的事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没有误解。我们一起上学的时候,他真的就是很温柔那种,反正学语文的嘛...这样也挺好的。不过他大三休了一年学,回来以后就不太爱说话了。”
陈澋捏着鼻子喝完整杯咖啡,把空杯子放到一边。“他休过学?为什么?”
“他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不过我后来偷偷查过,好像是他刚上大三的时候他妈妈跳楼去世了,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林可可仔细回忆着,摇了摇头。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很辛苦吗?”
“大概吧。现在看的话,他那时候有点回避型,不怎么参加活动,一有时间就去看他妈妈。他妈妈好像是在学校附近住,反正我是没见过。”林可可把杯子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其实吧,他20岁就写书成名了,那个时候学校广播里还有人给他点歌。他就是社交圈子太小了,要不然一定有很多人追他的。”
“话说这还是我毕业以后第一次见他,只听说他回老家了。”
“所以我太好奇了,你们究竟是怎么遇到的。”
“巧合。”陈澋实在无法解释他们怎么遇到的,总不能说他在自家门口捡的。
“那他怎么了。”
“去年一场火灾...可能是被房梁砸到了,肺部组织挫伤,到现在都没太好。这次…可能是发炎了。”陈澋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事情不要和别人说,你知道就好了。”
林可可没有再问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头我把病历调出来看看。话说你照顾的还挺好,至少比我强。”
“我当然比你强,你一天天袜子都找不到在哪,找到了也是一只红一只绿的。”走廊里活动的人越来越少,陈澋索性把腿伸开瘫在走廊中间。
“你就别埋汰我了。想当年我还替考过高茼的数学呢,你不感谢感谢我啊?”
“你这句话…真说完了?没有后半句?”陈澋刀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徐沽年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大体上都是关于苏小小的口供。
“然后他帮我写了五年的德育论文。”林可可说话声越来越小,说到最后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了。他低着头,默默接收着来自旁边人的眼刀。
“豆子,你妈拿你论文获奖的事炫耀了快半个世纪了,我已经深受其害好几年了...”陈澋冷笑了一声,翻着手机中的聊天记录。
林可可尴尬地笑了笑。“啊哈哈哈哈,哥,口下留情,口下留情。”
陈澋挑眉,没有再说什么。
腊月二十九。
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帘映照在墙上,屋内的光线好了起来。就在前一天晚上,言州久违地下了一场雪,这会许多小孩子都跑到楼下,正在收集清洁工大妈扫下来的雪用来堆雪人。
高茼就是被楼下孩子们的欢笑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观察着周围的陈设和光线。只能判断现在是早上,但是并不知道是哪天的早上。随手一摸,手机正放在床边自己熟悉的位置,高茼勉强爬起来,拨了一个电话。
坚持了大概半分钟,高茼没有战胜严重的低血糖,重新躺了回去。
“醒了?你怎么给我打电话啊,二爷呢?”徐沽年坐在办公室写着结案报告,接到电话的那一刻着实有些惊讶。
“徐沽年,我不知道苏小小跟你招了什么。但唐凌是xiong/手,唐凌收了张小倩的钱,加上自己对于许恬的不满,让苏小小掩护他进入办公室假装系鞋带,从而杀了许恬。”高茼的声音很轻,徐沽年反应半天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还有呢,他在天台上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本来是要带着苏小小一起跳下去的,苏小小是他的下一个目标。你们来的时候惊动了他,有很多东西他没有说。我猜测,他们有一个初步的犯罪团体,而这个团体除了唐凌、苏小小和张小倩之外,还有其他的人。”高茼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而且我怀疑,这个案子和上一个案子有关联,但我还没有找到非常明确的证据。”
对方沉默了许久。等到高茼快睡着的时候,徐沽年才重新开了口。
“这个…以后再说,这两个案子都已经结了,现在说并案…恐怕有点困难,上头不好批。”
高茼勉强地笑了笑。“我知道,以后再说吧。”徐沽年正要挂了电话,高茼再次开了口,“那个…你能把陈澋叫来吗,我没有力气再打电话了。”
“嗯,早日康复,等你回来谈并案呢。”徐沽年挂了电话,转手把电话打给陈澋。
[二爷,你家孩子醒了,去看看吧。]
陈澋正坐在林可可的办公室替班,接到电话之后立刻关上诊室的门跑了过去。
高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挂着滞留针的手敲打着手机屏幕,发出轻微声响。
所以这两起案子中都出现的刘先,到底是真的有什么问题,还是巧合呢?
陈澋的手扶在门把手上,一时有些恍惚。他深深吸了口气,打开门走了进去。
高茼听见了轻微的开门声。
看来徐沽年真的告诉他了,来的还挺快。
“还烧不烧?”陈澋把手抵在他额头上,见体温正常又收了回来。
高茼只是摇了摇头。
“不疼了吧。”
高茼再次摇头。
陈澋坐在一旁,那些不确定的心事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聊下去,只得沉默片刻后才试探着说了话。
“小孩,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你说了什么?”
高茼继续摇头。
陈澋倒是像突然松了一口气,状态轻松了许多。
“没...没事。你昨天睡得不太好,可能做梦了吧。”
“我能喝一杯橙汁吗?”高茼并不想再继续下去,随口将话题引向别处。
“可以。再睡10分钟,我去办公室给你榨一杯。”陈澋说着,非常干脆地离开了房间。
高茼见他像是躲避什么蛇蝎一样,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是啊,自己确实不应该记得昨天说了那么多浑话。
我好了又可以蹦跶了(手动狗头.jpg)
高茼: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二爷:?
高茼: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二爷:?
高茼:(OS:这人不信算了)做梦呢,勿cue
二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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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试探(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