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澋拿起振动的手机，一手把已经熟了的鱼片放在桌上，看都没看便接通了电话。
“哥，最近有空没。你看我这转正一年了，你也不给我摆宴。”一个活泼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突然接到这么一通电话，陈澋感觉有些惊讶。“豆子，你还记着有我这个哥呢啊？”
豆子其名林可可，自从毕业了以后就一直在市第一医院工作。结合业绩和实力，历时三年终于转正做了一名精神科的医生。
“不是，哥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刚带了一拨小孩吗，说是志愿者，其实就一帮添乱的小屁孩。这年头学校也是，自己都教不好，往医院里塞什么。”电话那头怨声载道，嘀咕了好半天。
“这年头不都讲究社会实践嘛，要不然那帮小孩拿什么混分数啊，习惯了就好。这几年调查学院给我塞进来的人简直就是车祸现场，除了现在留下的一个小丫头还有点用处，剩下的都惨不忍睹。”陈澋轻笑，看来他还没有搞清楚社会普遍现象。
“想当年我上学的时候，哪有那么多幺蛾子。要不是一中，我他妈才不伺候呢。”
陈澋的笑容一时间僵在脸上。一中...林可可的母校是市一中...市一中有人进了医院参加实践...
“豆子，你给我一份参与这个实践的名单，我有点别的用处。”
林可可坐在办公室里，桌上的电脑正播放着最新的相声专场，手头的病例资料整整齐齐叠在一边。听闻陈澋想要名单，他熟练地打开电脑文件夹，发给了陈澋。
陈澋快速上楼打开放在茶水间桌上的电脑，翻开刚发过来的名单。名单上的人自己大都不熟悉...直到...苏小小...唐凌？
“这帮孩子社会实践都做了什么，有没有参与治疗过程。”陈澋瞬间严肃起来，据自己所知...这大概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线索了。
“陪床，帮忙送药，要不然还指着这点给人治病啊，那我还干不干了？再说了，又不是正式的实习生，出了事怎么办。”林可可觉得陈澋可能是查案子时间太长查傻了，至少这句话从一个医生嘴里说出来非常可笑。
“那你们院的护士给病人注射的时候，这些人中有没有人见过。”陈澋转手把文件发给了徐沽年。
“大多数应该是...见过的吧。这种又不是什么保密的事，似乎也不用避讳。等等，你不会是要告诉我...这里边有杀人犯吧？”林可可下暂停了正在播放的相声。
“你对苏小小和唐凌这两个人...有没有印象？”陈澋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用聊天软件给徐沽年做着解释。
“苏小小...有点。那个孩子挺好学的，爱问问题，科室的护士小姐姐们都挺喜欢的。唐凌...这个名字我不太熟悉...”林可可一手敲着桌面，思索着什么。
“豆子，过几天请你吃饭，这两天有点忙，先挂了。”陈澋挂了电话，拿着电脑走向二楼卧室。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不是说好了让他好好休息一天的，怎么又拿着东西往里边跑。
陈澋又拿着电脑回到茶水间的座位上，倒了半杯低度酒，边喝边和徐沽年说明情况。徐沽年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派了人去邀请苏小小和唐凌协助调查。
高茼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自己正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了一床更厚实的被子。厚重的深色窗帘拉着，看不出外边的天色。只有一盏小灯亮着，发出微弱的光。
自从自己刚来到这里的半个月起，每天醒来，都会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准时出现在自己的床边。有的时候和自己一样正在休息，有时就安静地趴在一边看着他，想必这个屋子以前的主人对它很不错。
高茼拿起床边的手机，随便给陈澋发了空格。反正发什么不重要，自己只是想叫他过来而已。
陈澋打算和徐沽年彻夜聊案子以打发时间，收到消息后瞬间清醒，草草回了徐沽年两句，便向卧室走去。推开虚掩的门，高茼正拿着手机，不知在拼写什么。见陈澋走进来，便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
“醒了？”陈澋隔着刘海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很快把手收了回去。
“陈澋，你告诉我，我还有多久。”
陈澋本要出去端一碗粥回来，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停住脚步。
“你还有多久？”陈澋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高茼垂着眸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四五十年吧，可能还会更长点。”陈澋开门走了出去，不久又端了一碗鱼粥回来。
“小孩，我知道你们写小说的都比较能想，但是能不能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惨啊？”
高茼没有说话，只是坐起来默默喝着粥。
哦，原来还有这么久啊。
“哦对了，”陈澋打开手机翻找文件，“你那24项检查结果出来了，有好消息和坏消息，想听哪个？”
“好的吧。”
“嗯，我看看。”陈澋装模作样地翻找着结果，“24项检查，你只有三项有问题。”
“那坏的呢？”
“三项中有两项要手术，而且现在不是最佳手术期。”
“嗯？”
“重物压迫导致胸部外伤，同时导致肺部和胃部脏器挫伤和瘀血，可能需要手术。身体太差，导致病理性低血糖。不过这个比起前边两个要好处理一些。”
“听起来挺热闹。”高茼笑着说道。
“休养半年到一年，这个手术必须做。如果具体情况复杂的话，可能要多次手术。术后恢复期大概要一到两年。”陈澋严肃起来。“我没有危言耸听，确实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会影响你的生活质量，长时间不处理可能会导致其他病变。”
“知道了。”高茼把碗放在桌上。
陈澋虽然不愿意让他查案查的那么不要命，但终究还是耳根子软，几句话就能被带跑偏。两人吃过简单的早饭之后，还是意料之中聊起了案子。
高茼对于张小倩刻意隐瞒的理由有所猜测，但对于这种打小报告又怕被知道的理由表示无奈，无奈之中还带着几分疑惑，因为对方很明显避开了恐吓信的问题。
对于苏小小和唐凌在医院参加过社会实践这条线，高茼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作过多的猜测，这点让陈澋着实有些意外。
高茼想起了自己的文章。这个时候...凶手大概正在盘算着如何杀下一个人。
不过与之不同的是，还没有迹象表明凶手是一个团伙。就现在所掌握的线索来看，凶手还在孤军奋战的阶段。
“陈澋，你给我个止痛片呗？”高茼十分乖巧地看着对面的人，陈澋几天没有打理过的头发又变成黑白相间的样子。
陈澋没有料到这个话题，他犹豫了几秒。“做什么。”
“去市局啊，我想验证他们三个是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只是这个，不做别的？”陈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不信”两个字。
“想让这个案子快结了不好吗，我想放假。我都好久没更新了。”高茼垂下头看着米白色的被子，心里有了初步打算。
陈澋高深莫测地瞄了他几眼，随后转身离开房间。在门外一番轻微的动静过后，他端着一杯温水回到了房间里。
“下不为例。”陈澋把手里的药片递给他，“还有，卖萌这招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不过...你下次对李晓彤试试？我还挺想看她会不会突然土拨鼠叫。”
高茼心情复杂地瞪了他一眼，吃了药过后简单一番洗漱，两个人再次踏上了去市局的路。刚一到市局，高茼直奔张小倩所在的审讯室。
再次推开这扇门，高茼突然有点感慨。毕竟上次推开这扇门的时候，是想要破釜沉舟来跟徐沽年对峙的。
审讯室的外间只坐着一个实习生打着瞌睡，一向喜欢在这里办公的徐沽年今天一反常态。陈澋简单打发实习的小男生离开，高茼打开了里间的门。
张小倩从瞌睡中醒了过来。
突然有一位出乎意料好看的男人造访，张小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张老师，晚上好。”高茼坐在她的对面，打开了手机录音，“为人师表这句话，你应该从很小就学过吧。再不济，大学考教师资格证的时候也复习过吧？”
外间，陈澋戴上耳机，观察者里边人的变化。
“我是想跟领导打小报告，但你们查的又不是这个。我没杀人，你们干嘛要扣我这么长时间。”张小倩似是有些不耐烦。
“今天不聊杀不杀人，就聊聊你说的那封恐吓信，它究竟写了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记得我说了好几遍了，你们总不能因为我烧了它，就一直怀疑我吧。”张小倩终于露出为难的神色，“我跟说的这些凶杀案没什么关系，我还有班要上作业要批，领导知道我无辜旷课会扣钱的，能不能尽快让我出去。”
“张小倩，你为什么要编造一封根本就没有存在过的恐吓信。” 高茼低着头刻意不去看她，“哦...我再说具体点，究竟是你自己在编造，还是凶手在让你编造。”
张小倩显然吃了一惊。“我...你在说什么，什么我编造，我有必要编造这种东西吗？”
“你当然有必要。你杀了许恬，为了防止别人怀疑你，你就演了一出姐妹情深的好戏，不过演技不怎么样被我看出来了。然后你就突然变卦，说有人给了你一封恐吓信，这样你就顺理成章制造了一个敢于挑战官方的凶手。不过说实话，你的应变能力不错，比这个局里的一大部分调查员强很多。”
“你也不能因为自己水平不够，就随便扣帽子在我身上吧？你们这是屈打成招，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高茼并没有理会她的控诉。“张小倩，我很好奇，究竟凶手允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做事，连把自己坑了都不知道。”
“你们官僚作风这么重，恐吓信有没有都是你们一句话的事，恐怕我再怎么解释也没什么用，昧着良心说话不怕遭报应吗？”
外间，陈澋皱了皱眉头。这年头，不仅调查学院的毕业生越来越菜，连老师的门槛恐怕也越来越低了。
“我在进来之前，就已经派人去抓了。既然你们之间只是利益关系，倒也没必要这么仁至义尽。”高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难道还想当面对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