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
徐沽年坐在外间，通过单向玻璃看着里间坐在凳子上的陈澋。他大体上非常放松，正在摆弄自己的手指，只是...徐沽年能看出来，这人显然是要跟他死磕到底了。
自己只是想要多一个人加盟自己的队伍，怎么就...这么难呢？
与此同时，高茼十分淡定地走到审讯室门前，按住把手深吸了一口气。
嗯，有点痛，看来一会要回去休息一下。
他难得穿了一件加厚的白衬衣，再加上他习惯性的咖啡色大衣，任谁都看不出来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
徐沽年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坐着。已经三个小时，那敲门声终于来了。
“进来吧。”
高茼走进审讯室，面带谦逊的笑容。不过在徐沽年眼里，这种表情的杀伤力比一脸凶相还要可怕。
“小楚来了？”
“来捞人，陈澋不是凶手。”高茼把几张纸放到徐沽年面前的桌上。
“说说吧？”
高茼毫不客气地坐在对面椅子上。
“首先，陈澋和死者没有过任何接触，他们根本就是陌生人。除非他是有精神类疾病或障碍，否则不可能无明确动机杀人。”
“另外，不知道徐局有没有发现，鉴定报告上有一句话，凶手扎针第一次并没有入静脉，他是同针位扎了好几次才找准的。陈澋他一个行医多年的医师，如果连这点本事都要扎好几遍，那他就不配坐在二院会诊了。”
“还有，案发现场的照片。据我所知，那些脚印的分析结果上清清楚楚写着35-42码，非常不巧，里边那个人他44码，不合脚的鞋...恐怕是穿不进去吧？你说呢徐局？”
徐沽年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徐沽年，我记得以前有一位侦查学老教授讲过，抓错了人是自己没能耐。如果你的目的是我，那就放了他，这件事情不该跟他有关系。”
“所以你就是拿这些来跟我谈的？”徐沽年身子微微前倾，看着眼前清瘦的人。
“我没想跟你谈，”徐沽年觉得自己脖子一凉。他低头看去，一把漆黑的刀挂在自己脖子上，还有对方满是细小伤疤的手腕。“是你一直揪着我不放。”
高茼就在对面一手撑着桌子，眼神犀利地看着他。徐沽年抬头，“这屋子里全是监听和监控，你觉得...你有赢的胜算吗？”他拨了拨刀柄，“还有，这刀不见血是古董，见血就是凶器，我还是希望能当几十年古董的好。”
面对脖子上的刀，徐沽年平静得就像压根没有这回事一样。
“我这个人，善于制造没有胜算的胜算。而且，徐局早就关了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考虑。”
徐沽年这次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记得你以前还没长开，要不是你这套特立独行的风格，我还真有点不敢相信。”
“想没想过以后怎么办，是继续在这边上班，还是回荀川那边的小房子坐坐？”
高茼并不想把精力耗在这些无关紧要也无法回答的问题上。他再次用力握住刀柄，脸色有些苍白，像是贫血一样白的不正常。
“徐沽年，放人。”
徐沽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罢，起身拿钥匙去开那道门。“二爷最怕的大概就是现在这一幕吧，可惜了，事情的发生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
“他怎么样是他的事，我怎么选择是我的事。徐沽年，这一招，在我这不管用。”
“算了，好好珍惜二爷吧。”徐沽年开了门，又自觉走回那个座位，“我对你没有恶意，高队，我只是想求个合作。在我局里，只要你不走，我就不会让你怎么样。”
“为什么？”高茼并没有收起刀，而是带着刀刃直接放到了口袋里。说起来，自己手中的筹码其实并没有把握，甚至都还没说出来，对方就有这样的举动，这很可能又是一个局。
陈澋听到外边动静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不想看到的还是发生了。他站起身走出屋子，正好看见徐沽年和高茼两人正在对峙。
陈澋觉得自己充满了矛盾。
一方面，小孩来救自己了，自己当然很开心。但是，自己能看到这一幕，就意味着小孩的身份在徐沽年那里已经不是秘密了，而老徐到底要做什么，是自己无法预料的。另外，自己的小孩和自己的朋友这么杀气腾腾地盯着对方，指不定哪一秒就打起来了，这还真是一件难搞的事情...
算了，还是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缓和一下气氛吧。
高茼觉得自己身上一沉。他稍微偏了偏头，只见陈澋从后边环着他的腰，把下巴放在他的右肩，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这个举动让高茼一愣。靠在背后的身体温热又柔软，头发有几丝蹭到自己的脸上，高茼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徐沽年识趣地坐回办公桌前，背对着他们看起了资料，还时不时发着什么微信消息。
“陈澋，放开。”
徐沽年的手机差点从手中掉下来，随即高深地笑了笑。陈澋面带不大稳重的微笑，恰当地松开了手。
“徐沽年，记住你说的，再见。”高茼拉着陈澋的衣服往外走，力气出奇的大。陈澋朝徐沽年挑了挑眉，又朝他使了个眼色，徐沽年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作为回应。
高茼再次拉开了冰凉的门把手，上一次大概是半个小时以前，那时候竟然没有觉得这么冰。哦，那时候似乎都没记得门把手是金属的。
“去年，言州市六安巷区命案。”徐沽年顿了顿，“那人欠下的恩情我替他还了，谢谢。如果你觉得这个不算理由的话，那就当我是想积德吧。今天回家休息吧，明天记得一起来查案，Staunch大神。”
高茼倏地停下脚步。其实，在调查行业做上几年，就会模糊对自己曾经办过案子的印象。高茼在短时间内并不记得什么言州市六安巷区命案，但总不能说...谢谢积德？
“那我....是不是应该替他说一句不客气呢？”高茼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不用了，他刚才已经说了。”徐沽年耸了耸肩。
果然，年轻漂亮还有实力的人，心气都高。自己在那个年纪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
“小孩，谢谢。”
两人并排走在市局外不远处的小路上，高茼来的时候把车停在了这条路边，这会...估计陈伯正在等他们回来。
“谢什么。”高茼把钥匙扔给陈澋，手悄悄伸进兜里把刀合上，“这大概是我开过的最好的车了，没有之一。”
“喜欢啊？”
高茼缓慢点了点头，毕竟性能好又价值不菲。
“小孩，你在六安巷那边抓过人？早知道老徐这么敬重你，我当时就应该招了，老徐差点就对我做什么了。”陈澋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忘记了。”高茼自顾自往前走着，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停下了。走在身后跟着的陈澋差点刹不住撞到他。“对了，你把李晓彤叫来吧，她不说要签名吗？明天查起案子估计就顾不上了。”
陈澋思索一番，好像确实是这个理。他拨通李晓彤的电话。“诶小孩，顺便也给我签个呗。”
高茼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陈澋，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连这种热闹都凑？”
陈澋不知道在发什么邮件，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什么叫凑热闹啊，万一哪天你飞黄腾达了，有签名多有面子啊。哦不对，你已经坐拥一堆小姑娘喜欢了，那我更得要签名了啊。”
高茼冷哼一声，自己干嘛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不过得说好听点，叫大智若愚？
“李晓彤什么时候来？”
“我跟她说车上见，好歹百万粉丝的作者，总不能坏了人家小姑娘的幻想吧？”
本来就没有的东西，又谈什么幻想呢。
高茼打开副驾驶的门，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休息。陈伯默默地从后方走过来，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不知道和陈澋说着什么。
大多数人都有一种莫名的执念，或许不为外人所理解，但对于自己来说难能可贵。正如李晓彤听到自己能亲眼见到男神给自己签名，高兴的连包都没来得及背，蹦蹦跳跳地就出了市局的大门。
不过这份快乐维持了极短一段时间就被震惊取代了。
李晓彤内心喜悦又紧张地来到了二爷告诉她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特殊，道路两旁种着整整齐齐的法桐。唯独说得上比较有品味的，大概是远处停着的那辆紫檀色的车了。李晓彤犹豫着走近那辆车。
隔着玻璃膜看不清里边的状况，只能判断出窗子开了一道缝，而里边有人正靠在窗边不知道做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