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群龙岂无首

“韩副将也在?没事,只是平日闲聊,并无官阶之别,进去坐吧。”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陈思卿平静问道:“平日只是听闻,原来两位关系已经好到这个地步?”

韩炳干笑两声,竭力打起精神,让自己表现得镇定自然,只是还有些压不住的畏惧。他吞吞吐吐地回道:“额,那个,我今早前来,就,就是与将军商量军务,不知丞相造访,失敬,失敬。”

“军务?”陈思卿将目光悠悠转回杜谨言。

“说到军务,目前杜将军的任务应是教导之责。韩副将不会不知道吧?”

韩炳抿唇,不敢再轻易说一句话,生怕又被抓到什么把柄。

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要现在来啊啊啊!!!

杜谨言明白陈思卿性子,想要他信任一个人可谓难上加难,对旁人又是偏向于刻薄。见状,他干脆示意韩炳去一旁避嫌。

后者自是求之不得,匆匆闪到一旁。

*

两人相对而坐,陈思卿一语不发。他看向身旁默不作声的陈冰阑,平静道:“冰阑,你先出去,我和杜将单独说几句。”

“思……陈相,我……”

“陈冰阑,就一小会,好不好?”陈思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勾起嘴角,极为得体的微笑让这句话更像是请求。可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眼底阴霾,才是昭示着他的真实心绪。

陈冰阑抿唇,半晌应声,转身离开,顺手将门掩上。

“陈相今日,所为何事?”杜谨言为他沏好茶水,顺便把火炉移到他身旁。

陈思卿拢拢外袍,半张脸隐进领上狐毛中,更显得整个人瘦削白皙,病恹恹没有太多精力。

他抬头对上杜谨言目光,唇边噙笑:“不必在意,旧疾而已,习惯了。”

旋即,他将目光投向窗外,轻叹一声:“外敌尚可抵御,家贼难防……”

杜谨言并未应声,心中却也明了。

一语双关。

一来,是对陈冰阑的猜疑。

二来,无非就是借机引出慕北冥。

如果顺着说第一个,难免有过分在意旁人家事的逼迫感,以后添油加醋都可能落成话柄。

如果说第二个,又不是自己想要详谈的,更何况,先前种种迹象,让他不愿意轻易把慕北冥的事情说出。

在一些问题上,不要去告诉任何人。

“嗯,所以呢。”

陈思卿本以为他会问一问,没料到是在等着他来说。

一句看来是废话的句子,把原本的选择题推到了自己面前。

他也没再绕圈子,眼帘微垂。

“前些日子禁足,我在府里看了些与天相有关的书,”陈思卿嘴角扯起一个弧度,把尴尬的场面转入正常:“谨言可听说过‘群龙无首’?”

群龙无首,为吉相,出自《周易》。

杜谨言自然知道,颔首,静静等他后文。

陈思卿借着饮茶的功夫等了一阵,终于接受了一个人说完全文的现实。

“如今敌军的状态,就像是没有领头人的乌合之众,也像是蓄势待发故作病态。也就是群龙无首的表象。不过,谨言你应该明白,他们肯定是在等。

“在等一个机会,一击毙命。”

“这不是你怀疑慕北冥的理由。”杜谨言目光逐渐冰凉,是在陈思卿面前少见的冷峻:“人是陈相你亲自挑的,这才第二天,想换的话,先去尊上面前说清楚吧。”

陈思卿眼中闪过骇然,像是被他的直接惊到,不过只是一瞬。他的语气冷了几度,凤眸中没了一开始的柔和,仿佛融了寒冰。

“你可以把他叫出来,或者拒绝,我没有理由勉强。只是……”他顿了顿:“毕竟有些人,他能背叛一次,就会有下一次。”

陈思卿哂笑,继续道:“这一次,我可以故作无知。只是从朋友的角度,我觉得,没有必要。”

虽然不排除选人的时候陈思卿见到慕北冥,并认了出来的可能性,但如果真的知道,又何必先将人送到府中,留这个隐患,现在又劝上半天,并且没有绝对把握把人要出杜府。

这与他做事果断不留后患的作风可是相悖的。

可如果先前不知道,他如今这般不带一点含糊地笃定身份,又着实可疑。一晚上,能发生什么,会是谁告诉他的?

陈思卿凤眸微眯,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但并没有止住话头,只循循善诱着:“他曾经伤过你,骗过你,让你的一切险些化为乌有。”

杜谨言垂眸,像是有所动摇。

陈思卿见状,目光柔和些许:“如今,我真心希望,谨言,不要用你的一切再赌一次,好吗?”

对方借茶盏挡住唇,虽然回答不早,但仍然沉声坚持道:“我最后如何,陈相何必担心。”

陈思卿缓缓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难得被杜谨言捕捉到一时明显的焦急。

“从公来说,等我禀告尊上,尊上也不会同意用一个曾经的叛徒。谨言你不会不明白,在战争里,容不得一点过失。如果他的目的并不止于此,你,我,还有朝中其他人,甚至尊上,可能都有生命之虞!”

“陈相,”杜谨言打断道:“我不知道之前如何,只是从我的观察来看,您这番言论,未免太过刻薄。如果想去,我不会拦着。除了尊上的旨意,我没有义务换人。”

陈思卿咬唇,眼角似乎隐隐泛红:“好,我自作多情,我……”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杜谨言见状,赶忙放了茶盏:“陈相,你……”

他本想近身扶他一下,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就被一人推了一把,被迫闪到一旁。

来人直接揽过陈思卿肩头,顺手拿过桌上另一盏茶水,试着呡上一口,确定温度正好浓度适宜后,一点点喂给陈思卿。等对方平稳下来,才松了手。

“抱歉杜将,有所冒犯。”陈冰阑似乎这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行为的失礼之处,却也只是随口应付,不过几句话就做了道歉,旋即带了些许质问的意味:“陈相身体抱恙,杜将自认是其好友,却连这点都顾及不到?”

杜谨言本想再问几句,听了他的后文也自知自己的不周之处,一时没有动作。

陈思卿听到这里,抬手按了一下陈冰阑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示意不必多言。

他没有看杜谨言一眼,毕竟言已至此,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不等杜谨言有所反应,陈思卿道声“告辞”转身离开。

*

韩炳见两人不欢而散,目送陈相离开后转头问道:“咋了这是,你俩不是挺好的吗?”

杜谨言摇头,不知是否定还是无奈。他转身坐在桌后,双手交叉拄着下巴,一秒秒回忆着陈思卿的反应。

虽说不排除因为奸细而焦急的成分,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些没来由的话急火攻心到直接影响身体。更何况是单单凭借所谓天相就如此笃定慕北冥另一重身份,甚至直接推测到鲛族之首……这怎么说也算不上有理有据。

更何况,鲛人是疯了吗,就这么让自家主上孤身一人来到龙骧将府,还是当……学生?

*

陈思卿步履匆匆,陈冰阑见状,向前快走几步,拉住陈思卿胳膊。

“别走太快,天还凉,别受了风。”

后者却对这种关切毫不领情。他语气森然道:“放手。”

“被拉住时,说‘放手’是最没用的摆脱方法。”陈冰阑走到他身边,先拢了拢有些散开的狐裘,又系了一遍衣带,却被一下打开。

被拒绝的人也没了耐心,干脆把人逼到墙边,一只手捏住对方下巴。陈思卿皱眉,也用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

两人对上视线,陈思卿不觉嗤笑一声。

“现在胆子大了,终于藏不住了?这可是在杜府附近。”

“别提他,”陈冰阑看他半晌,最终还是咬牙松了手,语气有些不耐烦:“陈思卿,你来这里,是为了看慕北冥,还是杜谨言?”

陈思卿不回话,只是笑。他仰头看着陈冰阑,反问一句:“那你呢?跟我来这里是为了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见对方无言,他笑得更为肆意,身体向后靠在墙上。到后来,暗暗咬住嘴唇,把咳嗽声压抑在嗓子里,眼中光影流动,不知是什么情绪。

陈冰阑刚才的一点戾气已经消散,此时本想上前,却被对方用手虚虚撑在胸前,隔出一段距离。

陈冰阑本想拨开他的手,可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又垂下手臂。

“再用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听我的,不行吗?”

陈思卿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却还是尽力保持平静语气。他眯起凤眸,问道:“我还有不顺着你的地方?我什么没有听你的?你要是不高兴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毁了我,我可是……好生侍候着……”

他抵在胸前的手伸出食指,往前勾了一下他的衣襟,眸中是少见的寒意。

“可是,别以为我真没办法……你要是得寸进尺,我也能废了你……”

陈冰阑此时整个人把陈思卿罩在影子里,在阴暗中看不清两人面容。他低头,凑近那人面庞,近到两人呼吸交缠,在外人看来当真暧昧至极。

只是陈冰阑眼神透着危险,像是对他的威胁,或者撩拨,忍耐到了极限,恨不得将眼前人拆吃入腹。

他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反倒是偏了头,凑到陈思卿耳边,温热的气息让对方耳根发红。

他轻声哼笑,声音低沉,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语带蛊惑,诱着人向着堕落步步走去。

“好吧,那就……拭目以待。”

慕北冥:今天是没出场的一天……(看戏)杜哥哥你不必这样的,说的会不会太过了(他居然向着我,开心!)

陈思卿:杜谨言你个见色忘友的人,我好心劝你几句你还这样对我,冰阑这么说你也活该,这朋友你不要就算了……(我怎么就没见到人,早知道就直奔后院了)

杜谨言:……算了不拆穿你俩。

陈相现在看起来可能有那么点莫名其妙,原因现在就先不写了吧,留个小伏笔(?)

然后杜谨言和庄游在军营里的事外界是有传闻的,但是大部分人觉得这毕竟也算杜谨言军旅的一大败笔,都心照不宣不愿说,杜谨言也不觉得自己记忆有什么问题没问过,他也不怎么听军营里闲聊,知道的很少,只能确定当初自己败过是因为间谍的事。

就挺……阴差阳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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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行
连载中风飏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