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宫很大,不亚于碧霞宫,随便一处宫人的居室就和姜令宣作选侍时的房间差不多大,这让她再次感慨,难怪都说得脸的宫女地位比无宠的妃嫔高。
重华宫主殿名叫长乐殿,正中明堂是待客的场所,左右两排扶手椅和与扶手平齐的小方桌。右边耳房,用垂帘隔开。正堂上一扇木雕镶嵌珐琅的影壁墙将前后分隔开,上面挂着青山绿水图的中堂画。绕过影壁,后面是长廊,向左通往内室。
内室有三层,最外间靠窗一边是炕床,大红色的锦缎垫褥,四个翡翠色的靠枕,上面刺绣的粉色荷花栩栩如生。炕床中央摆着一张柿子纹的金丝楠木炕桌,四个桌脚还雕了蝙蝠。炕床下左右各一个脚踏。
外间中央摆放一张可容七八人坐下的黄花梨木圆桌,周围是六个配套的梅花凳。角落还有对称的一对烛台,六角的花台和面盆架,半人高的花瓶,一长条闷户柜。闷户柜上放了几件摆件,有绘了嫦娥奔月图案的粉彩瓷盘,有狸猫戏鼠的玉雕。墙上挂着仕女图,大红色的穗子垂下来,刚好与玉雕最上面平齐。
再往里走。里间算是个小书房,放了长条桌案和圆背椅,旁边一个大书柜,一个矮书橱,都是紫檀木的。另一边有琴架和琴几,琴几暗红色,看上去质感很好,姜令宣上前摸了一把,是上好的血榉木。旁的书格、花台更是按下不表。
最里面是卧室,卧室空间最大,最里面是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挂檐镂刻着祥云,柱子浮雕着葡萄纹,围栏挡板上刻有凤凰牡丹。旁还有贵妃榻,大衣箱,一丈有余高的衣柜。又有梳妆台,两三人坐的小圆桌和绣墩,花瓶。
长乐殿之后还有一排空房,又另有烧水存柴的柴火间,一间落了三道锁的库房,小厨房,更衣室等等。
姜令宣把耳房后的一排房间安排给宫女太监们居住,因为阿木年纪大了,她特意把一整间屋子留给他和木小五。
木小五进了重华宫,并没有因为豪华的宫殿而露出喜色,大有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态度对待这些身外之物。姜令宣见了目含赞赏,更加觉得他稳重可靠。
禧嫔安排来的宫女都面容白净,五官端正,说话做事都利索。她安排来的几个太监都年岁轻,只有一个年纪大些,名叫程彬。
姜令宣原准备安排阿木做总管太监,可阿木实在力不从心,便定了程彬,在程彬叩谢之后,又指了木小五和一个名唤小李子的太监为二等管事。
等搬完东西认完人,差不多已是午后,御膳房的饭菜早送来了,放在小厨房里,用蒸锅温着。守着门外的太监也进来通传,说各宫娘娘都派人送来了晋位和乔迁的贺礼。
看着新鲜可口、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和满桌装着珠宝玉器的锦盒,姜令宣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权力和地位带来的好处。
午后如意铺床,姜令宣准备歇个午觉,就见木小五进来寻她。
“有些话,小的忍了很久,不知该不该提醒昭仪。”
姜令宣挑眉,“你要觉得不该说,就不会来找我,不必顾忌太多,我不是疑心深重的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点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昭仪娘娘该避尊者讳,太后尊名素萱,与娘娘撞了一个字。还有,萱宁宫有位才人名叫如意,和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重了。娘娘最好趁着内侍省还未来记名造册,为宫人们重新定名。”
姜令宣听了皱眉,往昔避尊者讳都是避皇帝名讳,哪有避太后的?
不过,他也是未雨绸缪,太后如今掌权柄,临朝如同皇帝一般,是该避讳。只是名由亲长定,姜令宣总不能自己给自己改名字。
趁着午后这会儿闲暇,她替如意、白草拟了几个名字,为怕再与谁撞了,她特意给她们取了几个偏僻字。
如意改作芊蔚,这个名字有典故的,出自陈子昂的诗,“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
白草改作芷萝。其余那三个在屋里伺候的二等宫女,分别叫芳若、莜艾、莳蓝。
她还给木小五取了个大名,叫木茁,但大家私底下还是叫他小五。刚得了新名字的芷萝很兴奋,跟着他后面喊“小五哥”。
睡了午觉醒来,姜令宣便喊上芊蔚一起出门,回碧霞宫去探望冯宝林。
冯烟霜正在屋里一个人下棋玩,没人陪她对弈,她下的是孔明棋,姜令宣到来时棋盘上只剩两枚棋子。
她一看姜令宣来了,忙拉她坐下,“来来来,你陪我下几局”,说着摆出围棋棋盘,又拿出两盒棋子。
姜令宣昨晚才和小皇帝菜鸡互啄了一整夜,找回点儿信心,便陪她对弈了三局。就这三局连败,又把她打回原形。
大概是冯烟霜也嫌她是个臭棋篓子,问道:“你除了围棋还会别的吗?”
“我还会象棋和五子棋”,说着姜令宣抬头睨了她一眼,“你别看我围棋差,我旁的可不弱,我象棋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冯烟霜被这话逗笑了,“明明围棋比象棋简单,怎么简单的你下不好,反而复杂的就好了呢?”
姜令宣叹道:“围棋变化太多,一子万变,一子错,满盘皆输。倒是围棋更好计算一些,马走日,象走田,记住每一个的特色,发挥每一个的长处,更好操作。”
“倒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战术大师!”冯烟霜眼里染了笑意,揶揄道。
“不过,可惜了,我这里没有象棋,不然就领略一下你的棋术有多高超,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冯烟霜将黑白子分别捡出,“只能将就着下几局五子棋,让我领教一下姜大师的风采喽”。
于是两人就着围棋的棋盘下了几局五子棋,果如姜令宣所说,她长于此棋,四十步之内就将冯烟霜堵死,自己连成一线。
“不下了,不下了。玩了这么会儿,也歇歇眼睛”,说着冯烟霜收子收盘,又让宫女上茶,“说吧,你今天来找我作什么?”
姜令宣笑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没事自然是可以的,但你今天可该忙着呀”,她的一声“呀”发音轻巧可爱,“你忙了一上午搬家,这会儿该好好收拾屋子器具,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找我,肯定不是来找我玩的。”
姜令宣也不和她废话,开门见山,“我想让你为我取个字号。”
“你怎么忽然想到这事来了?”
正好茶端上来了,姜令宣忙从绚雾手中接过,笑道:“避一避太后娘娘的名讳。我一直觉得,我这个宣字取得不好,我家哥哥姐姐名字都叫令容、令安、令宽、令宜,都是好寓意,偏我叫令宣,也不知这宣字能作何解。如今倒好了,与太后娘娘的萱重了,该编个字或者号出来,替一替这名儿。”
冯烟霜宽慰道:“你这名儿取得不比你哥哥姐姐们差。宣字大气,《诗·周颂》曰:宣哲维人,文武维后。令宣这二字有更好的寄托,乃有王气。要我给你取字,倒要柔和一些的,能压着这正气,显现出女儿的婉静之美。你觉得睇兮二字如何?”
“睇兮…”姜令宣在嘴里念了几遍,确有一种江南女儿的朦胧诗意。
冯烟霜起身,走至书案,提笔俯身,只见手腕微动,挥毫洒墨,写了一行字,又提起笺纸轻扇几下,令墨水风干,才转身展示给姜令宣看。
“取自屈原的《楚辞》,《九歌?山鬼》里面有一句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姜令宣笑着走上前接过笺纸,细细品赏着这一行秀丽的簪花小楷。她忽然有了灵感,向冯烟霜笑道:“你既然送我二字,我也回送两个,蓁蓁二字,你意下如何?”
说着提笔,在那一行字旁仿着簪花小楷写下“蓁蓁”两个字,又写了一行“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两个字?”冯烟霜好奇问道。
姜令宣正色道:“你本就体弱多病,还名叫烟霜,虽说是父母赐名不可更改,但不利于你养病。烟遇风则散,霜日出即化,美则美矣,却都是不长久之物。为你取蓁蓁二字,取自繁荣之景,意为枝繁叶茂,倒能压住这些郁气寒气。”
冯烟霜听罢有些感动,泪光点点,眼波流转,声音有些哽咽:“难为你为我想这么多。”
姜令宣不语,这些时日相处,也知她身世凄惨,年幼丧母,十岁上失父,寄居舅舅家多年,也不知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陪冯烟霜坐到快酉时才回重华宫,临走前还在安慰烟霜,“我会常回来看你的,你别怕,这宫里虽孤寂,但你至少还有我”。
回到重华宫,木小五在门口等她们,焦急地踱步来踱步去,姜令宣忙问他发生了什么。
木小五道:“申时五刻御书房来了人,请娘娘去伴驾,我推说娘娘不在,他们却说不着急,晚些再来请。”
虽然说了不着急,姜令宣还是严阵以待,进屋换衣服,又洗漱装扮好,往御书房赶去。
御书房门窗紧闭,总管大太监守在门口,门外还站了两个身材高大、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背对着台阶,身形笔直如松柏。
姜令宣缓步走了过去,御书房总管荣公公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似乎在认人,又点头哈腰道:“姜昭仪这会儿来得真不巧,陛下刚刚出去。”
姜令宣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角落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还有尖利的责骂:“你打量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啊,一口气儿往陛下身边钻,茶也煮不好,上好的恩施玉露叫你给糟蹋了,你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个儿是个什么模样,还想着当娘娘呢!我呸!你这下贱胚子,就该发落去冷宫倒恭桶,才晓得姑奶奶的厉害!”
声响太大了些,惊扰到姜令宣与两位锦衣卫,荣公公有些尴尬,清咳两声提醒那边的人,这才没了声响。
荣公公抱着拂尘弓腰,“叫两位大人和昭仪见笑了。”
先前那两锦衣卫一直是背对着姜令宣而站,这会儿她才看清他们的脸,都很年轻,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其中一人她认识,是锦衣卫副都指挥使辛迟,另一人丰神俊朗,周身贵气,眉目间一片忧郁之色,眼神深邃,只是皮肤有些惨白。
辛迟也是才看见她,忙点点头问好,姜令宣顺杆子往上爬,笑道:“原来是辛迟大人,有几日未见,不知世子和公主可还好?”
“一切如旧,还算安好。”辛迟言简意赅。
“哦,对了,这位是…”姜令宣看向他身侧身穿深红色锦衣卫的男子,他不适合穿红色,红色越发衬得他苍白,甚至有几分阴郁和戾气。
辛迟忙介绍道:“这是我师兄,锦衣卫都指挥使连琦。”
姜令宣对这名字很耳熟,有什么东西在脑子一闪而过,潜意识告诉她这东西很重要,如果错过她会追悔莫及一生,可她极力去回想却什么也抓不住,再回想只觉得头疼。
辛迟看她蹙眉,额间沁了汗,上前两步,担忧的目光投去,“你怎么了?没事吧?”
连琦一派高岭之花、高山之雪的姿态,轻轻扫了这边一眼。
姜令宣唇色褪去,忙向辛迟摆手道:“没什么,许是太阳太晒了,头有些晕,我回去歇一歇就好。”
荣公公听了连忙上来扶她,又搀扶着下台阶,送她离开。
这一回去,坐到傍晚都没有人再来请她。木小五不知道跑哪去了,姜令宣便去后房寻阿木。阿木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了,又在御马监当差,见多识广。
姜令宣问他:“阿木,你知道锦衣卫的连琦吗?”
阿木方才才睡醒,难得清明一会儿,“连琦是谁?锦衣卫高层的几位老奴都认识,但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倒也有个姓连的,叫连延秋,锦衣卫都指挥使,是陛下的亲信。”
可辛迟说连琦才是都指挥使,难道锦衣卫有很多位都指挥使吗?
姜令宣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他:“阿木,你说的陛下,是俪妃娘娘的夫君,还是俪太妃的…”她一时想不起怎么形容,“额…晚辈?”
“自然是俪妃娘娘的夫君,老奴怎么会记错呢!老奴还和连大人共事过,他真真是个奇人,驻颜有术,老奴和他相识三十载,就没见过他显现出老态,反而越活越年轻。大家都说是他练的功法好,延年益寿,芳龄永继。”
这话勾起了姜令宣的好奇心,在她的想象中,连延秋该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样。
陪阿木聊了会儿天,眼瞧着天快黑了,姜令宣才回正殿准备吃饭。
她才走的庭院中,木小五从外头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粗喘着气,满头大汗,他看着姜令宣,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姜令宣道:“你先缓口气儿,有什么话进屋再说。”
说罢领着他往殿内走,一个眼神示意,芷萝就去耳房斟茶倒水。
芷萝给他斟了一大海碗,木小五对着一气儿灌了大半,才匀过气来,道:“陛下和文嫔又出事了”。
方才见到御书房那戒严的情形,姜令宣就猜到点苗头了,果然是私自去冷宫看望那位废妃文氏。
木小五又道:“陛下换了太监衣服偷偷去冷宫探望文嫔,叫太后抓住了,去萱宁宫训了半个时辰的话,这会儿回了御书房,闹着要绝食。”
姜令宣思绪转得飞快,忙问他:“太后娘娘可有要罚陛下和文氏?”
木小五这才补充道:“要罚,要罚,太后废文嫔为庶人,罚去广灵台出家,为国祈福。”
姜令宣心中暗道不好,难怪皇帝要闹绝食,太后这是要生生拆了他们这对鸳鸯。
她深知这是她表现的时候了,得到皇帝的信任,足以让她在这后宫中平步青云。于是赶忙起身,饭也顾不上吃,就出门往御书房去了。
御书房前,那两位锦衣卫早不在了,只有荣公公一人守在门外,台矶上坐了位穿红着绿的宫女,兀自伤怀。她听见了脚步声,抬头看来,只见她生得杏脸桃腮,容色不俗,两弯柳眉轻蹙,一双剪水秋眸蓄了泪意。
荣公公一瞧见姜令宣就迎下台阶,忙劝拦道:“昭仪娘娘,陛下这会儿不见任何人。”
姜令宣向他笑道:“本宫过来看望陛下,看能不能劝慰几句,解了陛下的心结”。
荣公公依然拦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放人。
姜令宣摆出几分上位者的气势,镇一镇他:“陛下这样不吃饭怎么行呢?要是伤着了龙体,太后娘娘怪罪下来,本宫自然是不相干的,倒是御书房当差的宫人们逃不开关系…”
荣公公一听这话,自是更担心自己的前程,他回头望了一眼屋内,闪烁的烛光把小皇帝的影子映在窗上。他已经大半个时辰未动过了,荣公公心里也有些担忧。
内心纠结了许久,终是对太后的畏惧战胜了对皇帝怒火的害怕,荣公公不再阻拦,放了姜令宣进去。
台阶上的宫女起身,瞪着双眼要拦,荣公公一句“毓雯,让昭仪娘娘进去,你总不想看陛下和太后娘娘这样置气到最后两败俱伤吧”,名叫毓雯的宫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坐了回去,不再阻拦。
姜令宣轻轻推开门,御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烛光微微摆动,兽型香炉的丝丝熏烟,小皇帝坐着大书案前,侧头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眼里黯淡无光。
姜令宣进来后关上门,温声问道:“陛下晚饭吃了么?”
小皇帝先是没理她,过了一会儿忽然回复道:“吃什么吃,没有胃口,活着不过是浪费粮食,也没什么意思,不如饿死的好。”
见他还愿搭理自己,就说明他还肯与人沟通,姜令宣笑道:“臣妾也没吃晚饭呢,臣妾一饿就头晕眼花,思绪不宁,精神不济,想来人饿了都是如此。”
小皇帝嘴角向下撇,可怜巴巴道:“朕吃不下,朕担心阿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姜令宣沉吟片刻,“陛下担心文姐姐,心意相通,文姐姐肯定也在担心陛下。要是真的为了文姐姐好,陛下应该按时吃饭,保养好自己,不叫她担心,再慢慢思虑怎么救她。”
小皇帝陷入沉思,沉默不语。
姜令宣自顾自又道:“再者,陛下乖巧不闹事,顺了太后的心意,才好平息她的怒火,挽救文姐姐”。
他终于有了点反应,一下子坐起,看向姜令宣,“此话怎讲?”
姜令宣道:“咱可以使一个声东击西,暗度陈仓之计。太后近来忙于前朝,夙夜忧虑,废寝忘食,想来前朝有什么大事发生。”
小皇帝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情道:“山东饥民造反,自称是天择皇帝,建立了鲁朝,已初具规模。太后正在为平乱剿匪人选发愁。”
姜令宣听罢心惊,暗道小皇帝心大,外头人都要造反了,他还能坐的住,为妃妾之事置气闹绝食。
她收住诧异之色,又忙问道:“太后预定的人选有哪几位?”
“一开始定的卫国公,但太后说不能放他去琅琊王的地界上。”
姜令宣沉思,这话有些道理。卫国公的妹妹坐镇西北,他若再出调,与山东封地的琅琊王串通,很容易形成两面包夹之势,对燕京造成威胁。
“后来又说洛阳王,但太后舍不得自家侄子,说他太年轻镇不住兵,只能作罢。”小皇帝怏怏不乐。
怕不是舍不得,是必须在中央留有一个手中有军权的重臣和卫国公相互制衡,以防他一家独大,挟天子以令诸侯。毕竟太后身边可堪托付的只有洛阳王和甘霖,而甘大将军已经去东北戍边了。
“还有人推荐甘霖,让他从东北调回来,但是太后找不到替换人选,也只能作罢”,小皇帝说着,单手撑起下巴,语气悠闲:“说起来甘大将军一人去戍边,倒把全家留在燕京了,还真是舍得。”
“那甘家人都还在燕京喽?”姜令宣心生一计,见小皇帝点点头,便附耳神秘地低语了几句。
小皇帝的眼神越来越亮,一扫之前的郁气,桌子一拍站起,“这个法子好!就按你说的做!”
见他终于有点人气儿,姜令宣忙起身开门,对着荣公公招了招手,荣公公心领神会,连忙去叫人端上饭菜。姜令宣又哄着兴奋的小皇帝吃饭,把人劝好后,顶着荣公公崇拜的目光功成身退。
回去的路上,她松了一口气,又感觉自己像个为孩子操心的老妈子。
当天晚上,姜令宣难得地睡了个好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一醒来,芊蔚就来禀报宫内最新风闻。一大早小皇帝就下旨接甘家二小姐进宫,算算时辰,现在人差不多已经过通天门了。
姜令宣忙起身洗漱,待她穿戴收拾完,芷萝匆忙来报信:“太后得了信,让竹桑姑姑在把人堵在坤宁门之外,现在两波人在宫道上僵持着,谁也不敢动。”
想来御书房里有太后的耳目,这么快就叫她知道了。
姜令宣按了按眉心,忙让木小五去给皇帝报信,又往坤宁门赶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绝对不能让甘二小姐先见到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