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清和，小镇的街道上早早便热闹了起来。今日是镇上的花神节，虽只是郊外小镇，百姓却也极尽心意，街头巷尾挂起彩绸，酒坊茶摊纷纷设了长案，戏台边更有流民艺人吹拉弹唱，抛彩球、变戏法、走钢丝、喷火吞剑，五花八门，闹哄哄惹人驻足。
厉寒江咬着一根糖葫芦，啧啧感叹：“镇上果然比李家那冷冰冰的皇子府有趣多了。”
他侧首望去，一身月白直裰的云无渡正垂眸立在他身旁，眼睫投下浅浅的阴影，显得神情有些漠然。但只有厉寒江知道，这人嘴上冷，骨子里也并非真无情。
厉寒江咬断了糖葫芦最顶端的山楂，嚼着嚼着，忽地弯了嘴角。
“阿零，”他凑近了些，压低嗓音道，“带你看杂耍去。”
云无渡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浮过一丝疑惑。
“镇上人太多。”
“多才热闹。”厉寒江笑得张扬，“咱们也过过寻常日子。”
云无渡没再拒绝，默默点了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人潮。镇上百姓见一个身着布衣却气质不凡的男子牵着另一位冷面俊秀的青年走过，虽觉奇怪，却也不敢多看。
市井喧哗，吆喝不断，香烛与桂花糕的气味混着孩童的笑声一并扑面而来。云无渡目光微动，被这凡尘烟火气撩动了几分情绪。
他们挤到一处临时搭起的戏台前，正好有一群艺人正在变戏法。一个红袍小童抛出一团布，落地时竟变出三只活鸡，引得周围人一片哗然。
厉寒江嘿嘿一笑，正要点评几句，却见云轻轻踮起脚尖往台上看。
人群拥挤，身形高大的厉自是能看得清楚，可云虽内力深厚，毕竟也只是个身量清瘦的少年郎，被前头簇拥的百姓遮了大半身影。
厉寒江瞧着他微蹙的眉头，心下好笑，忽然弯腰一捞，单手一带，将云无渡直接架上了自己肩头。
“你做什——” 云无渡低呼未完，整个人已坐上了厉寒江肩上，双腿悬空，不得不下意识揽住他额前的发以稳身形。
“哎呀你这小个子，别勉强自己看了，上来就成。”厉寒江故意说得大声，活像是抱着自家娇气小娘子来赶庙会的。
云无渡脸一黑，伸手拍了拍他脑袋，低声咬牙：“你放我下来。”
“不放，除非你说一声‘夫君，我想看。’”
“……”
云无渡腿轻轻晃了晃，脚尖在厉寒江胸前蹭了一下，似乎有点不满。他这动作本是下意识的，但落在厉身上却是实实在在地传来一阵柔软——肩上的人身量虽轻，可屁股一坐下就贴实了，稍一晃动便有弹性十足的软肉蹭过肩头。那双小腿来回晃着，拂过他的胸膛，又滑到他臂弯。
厉寒江喉头一紧，低低啧了一声，回手啪地在那软肉上轻轻拍了一下。
“别撒娇。”他笑骂。
云无渡不动了，脸侧微微泛红，“我哪有撒娇”。
厉寒江心情大好，抱着他大摇大摆地站在人群最后。
台上吐火的艺人刚换了一人，正好吹出一串火圈，随后有女子踏着钢索而来，裙摆飘扬，引得众人拍掌叫好。
云无渡凝视片刻，忽道：“她脚下虚浮，不是久练之人。”
“啧。”厉寒江挑眉，“你就不能放下戒心，看看热闹？”
“若是她脚滑坠地，怕要伤人。”
厉寒江一愣，下意识道：“你怎知她会坠地？”
“她左脚不稳，脚踝曾受过伤……你看，已经抖了。”
话音未落，台上的女子果然一个踉跄，惊呼声中身形失衡。
台下众人惊叫不已。
厉寒江早有准备，一脚踏前，稳稳将前头一个险些被砸中的小童推开。那女子重重落地，好在有厚布铺着，倒也无甚大碍。
掌声惊叹声四起，大家都赞厉寒江一手好力气，救人果断。
云无渡拍拍他的肩，低声道：“倒也不是只会闹腾。”
厉寒江回头，笑得张扬：“你夫君我一身本事，你早晚得佩服得五体投地。”
云无渡不语，只微微勾了下唇角。
二人离开人群时，天色已向晚。街道两旁灯火初上，红灯笼一盏盏点亮，照着人间万象。厉寒江牵着云的手往回走，忽地指着前方一处摊子道：
“那边有糖画，我给你吹个龙出来。”
“我不吃甜的。”
“你可以不吃，但是夫君就是想送你。”
云无渡停下脚步，看着他认真的模样，轻轻点头。
厉寒江大喜，几步冲过去，果真画了条龙。糖师傅手艺不错，那龙蜿蜒盘旋，尾巴高翘，一口气吹成后递给他。
厉转身举在云面前：“给你，阿零。”
云无渡低头望了望糖龙，伸手接过。
夜风拂面，街头巷尾皆是人间烟火，糖画的香气与桂花糕的甜味交织一处。
厉寒江揽过他肩膀，道：“今日这样，还算开心不？”
云无渡侧头看着他，半晌，声音轻淡却真诚：“……若能常如此，也未尝不好。”
厉寒江怔了怔，随即笑开，伸手搂住他，低声贴在他耳边： “你若愿，我便带你去更远的地方，山高水阔，也这样一日一日地走。”
云无渡眸光微闪，轻轻靠在他肩上，糖画被他握在手里，仿佛也捏住了一份短暂却真实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