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租彩虹

白野睁开眼时,正坐在副驾驶。仪表盘的绿光映着“出租彩虹”四个霓虹字,司机老王哼着《清照》的调子,方向盘套是用沈心同款雏菊布料做的。“小伙子,看你眼熟,”老王踩下油门,雨刮器在玻璃上划出彩虹弧光,“像我家晚晚喜欢的那个导演。”

后排传来塑料袋的窸窣声,白野回头看见沈心——她穿着便利店员工服,鬓角别着雏菊发卡,正在给老王贴创可贴。“手又被油烫了?”她的指尖划过老王的虎口,白野突然想起现实中自己手腕的月牙痕。计程表跳到78元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18岁暴雨夜偷录沈心哭声的录音笔咔哒声同频。

“晚晚是我在猫猫屯捡的,”老王踩刹车时,白野看见他后视镜挂着的平安符,上面绣着“心心”二字,“她说以前总蹲在老槐树下等人。”沈心突然抬头,便利店工牌晃了晃,上面的照片是她十六岁的模样,和白野藏在乐谱里的那张分毫不差。

老王去加油时,白野跟着沈心走进便利店。她拿起关东煮的动作,和现实中给流浪猫喂食的姿势一模一样。“你不是这个电影的人,”她突然低声说,关东煮的热气模糊了白野的眼镜,“我在监控里见过你,蹲在老槐树下画速写。”

白野撞掉了货架上的彩虹糖,滚落的糖纸映着沈心的脸。她口袋里掉出张纸条,白野瞥见“夏衍”二字,和母亲沈语日记里的笔迹相同。“老王救过我妈,”沈心捡起糖纸,折成纸飞机扔出窗外,“就像你当年帮我捡抗抑郁药说明书。”

雨突然大了,老王撑着彩虹伞跑来,伞面的光斑落在沈心发梢,像极了《琉璃星梦》的杀青宴灯光。白野看着三人在伞下的影子,突然发现老王的袖口磨出的毛边,和自己藏在树洞的情书纸页边缘一样,而沈心的雏菊发卡,正卡在伞骨的缝隙里。

凌晨三点,彩虹出租车停在精神病院旧址。沈心下车时,白野看见她鞋跟沾着的红漆,和自己给母亲墓碑描字的颜色相同。“老王说这里的墙会开花,”她摸着剥落的墙皮,露出底下用口红画的翅膀,“像极了我妈日记里的琉璃冠。”

老王突然抱住沈心,白野的拳头攥紧了。但他看见老王从口袋里掏出的不是戒指,而是份病历——1999年沈语的诊断书,签名栏写着“王建国”。“我当年是片场的场工,”老王的声音发颤,“夏衍拽她去打胎时,我偷偷报了警。”

计价器突然疯狂跳动,白野看见裂缝里掉出张VCD——正是母亲沈语被□□的那盘。沈心捡起光盘扔进垃圾桶,动作和2005年她母亲烧光盘时一模一样。“白野,”她回头时,雏菊发卡掉在地上,“横刀夺妻的人,该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天亮时,彩虹出租车停在老槐树下。老王从后备箱搬出个木箱,里面全是沈语的片场照,每张背后都有老王的注释:“1996.7.8,她蹲在道具箱旁啃面包,像朵带刺的野玫瑰。”白野突然想起,这正是自己出生的日子。

“晚晚是沈语给她取的小名,”老王摸着树干上的刻痕,“她说女儿该像晚霞,哪怕只有片刻光。”沈心捡起地上的雏菊发卡,别在白野鬓角:“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的指尖划过他手腕的月牙痕,和电影里的场景重叠。

白野发动汽车时,计程表归零,却在挡风玻璃上凝结出彩虹。他看着后视镜里沈心的笑,突然明白:横刀夺妻的“妻”,不是老王的女友,而是被命运抢走的、本该属于他的母女时光。而彩虹出租车的轮胎印,正在老槐树下,轧出野玫瑰的根须形状——那根系里,有老王的守护,有沈语的期盼,还有他白野,终于敢认领的、发芽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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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锋
连载中胖鸡龙卷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