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们所知,没有。”
“那么有惊喜?”我又问,譬如订婚派对什么的,或者林翦璃欠我的那颗黑钻正等着我去打捞。
“不知您所指的惊喜是什么?”操控员完全摸不着头脑。
“既没惊喜,又没惊吓,也不能打破记录,再潜下去有什么意义?小林先生不下水的话我准备回去了。”我说,“下次麻烦找个超过2万米有大海怪的海沟,我可以尝试触底。”
过了五秒钟功夫操控员干巴巴的声音传来,“好的,您可以返航。”
“关闭照明系统,上升。”我话音落下,机甲的明光紧跟着消失,眼前只剩潜水艇的照明灯把四周水域照得透亮,好像怕我看不到路撞上路边电线杆一样,“麻烦把潜水艇的照明系统也关闭。”
“您确定?”操控员询问。
“嗯,就象深海里的鱼一样。”我回答。
四周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不过是瞬间的功夫,机甲的夜视系统自动启动,漆黑的海水中各种面目古怪的深海生物一目了然,好似进入游戏世界,窒息的氛围顿时消失殆尽,我叹了口气。
“您有什么不满意吗?”机甲敏锐地察觉我的情绪波动,发出询问。
照顾如此周到,我还要抱怨岂不是矫情?不能怪它不解我的心意,只能怪我指令不清,“挺好,你慢慢往上走吧,我睡一会。”你不让我夜不能视,我只能自己来了。
清风朗日的艳阳天下,我坐在舰尾的甲板上泡脚,啃着鱼干对着及膝的海水发呆,好端端一场惊心动魄的海底大冒险被我搞得枯燥乏味,我还真是少根筋。
有一片黑影从身后压近,湿热的空气瞬间清凉,“下水的时候你害怕了?”林翦璃静默了一阵,开口问我。
“嗯,”我直认不讳,“醒觉了内心的阴暗。”一直以来作为清君策的我都对他无保留地信任,那一刻却无端地猜度他的动机。
“一代机甲你需要可随时交付使用,达到人机合一的境界后切断外部控制就不必担心失控了,目前指标是一人一机无需外援便能在人类世界横行无阻,无安全顾虑。二代机甲仍在改良阶段,目标战斗力可与超能力物种抗衡,抗击力可抵御星球爆炸。”他说,“届时即便不能阻止大毁灭,至少可以生存下去。”
有传感器就会受外因影响,要确保不受外部操控只能是全封闭系统,因此对于机甲是否能完全不受黑客入侵这一点我并不乐观,但这并非问题关键,“你能确保多少产量?”我问到核心关键,制作二代机甲的特殊储能以及能量置换材料目前相当稀缺,就算是林氏帝业,能充足支持一套就已经是奇迹了,天下无敌又如何?届时只剩一个人孤零零的,又有何意义?明光消失,悬空在深海无限黑暗空间的那一瞬间,我问过自己,假设那一刻的场景是身穿二代机甲强大到无敌却已是最后一个人类悬浮在太空中,生存是否还有意义?我的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但凡有一个人能生存就代表着人类复兴的起点。”在这个问题上显然林翦璃与我的观点并不契合。
“请不必把我计算在内,”我语气冷漠地接话,我对单体复制不感兴趣,“我不会带着这套护甲出门。”自打在深海关闭通讯之后,不知为何我一直游离在清君策这个角色之外,到了现在也无法契合回去,此刻对林翦璃的态度不止是冷淡,还兼抗拒,好似他的过度保护会害了我一样。
林翦璃显然接收到了我的信号,他沉默了一阵,“就凭一份婚约签了你的终身其实是我的幸运。”说完他转身离开。
他的语气中并无讽刺,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依旧坐着没动。
很久之后我才起身,找到在前艇独坐的林翦璃,试验队已经离开,方才热闹的舰艇此刻冷冷清清。“对不起。”我对我看似莫名其妙的态度表示抱歉。
他并没有显示任何不快,“为什么要道歉,是我应该荣幸才是,终于触及真正的你,而非套着清君策外壳的你。你考虑清楚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我情绪转变的原因,我亦懂他这个问题,他的婚约对象是清君策,一旦我决定放弃那个身份,婚约亦会随之失效,找他道歉,自然是因为我依旧愿意维持现状,“日后我走太远,你得记得拉我回头,不要丢下一句话就走了。我,”我顿了一下,“并不喜欢做孤家寡人。”
“放心吧,我一定会活得比你长,不会留你一个人面对未知世界的。”他如是回答,自始至终他的情绪一直很平稳,好似根本不曾介意过我的态度。
“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动人的情话了。”我顿了顿才冲口而出,相对于他的坚定恒久,我有太多变因和矛盾,一方面我并不满足他致力维持的长期合作者的关系,即便是他承诺的终身制,即便是他提供无微不至的关顾甚至愿意为此放弃自己的利益,我希望彼此之间的关系能更亲密,哪怕不如没闹翻前的寂晋城与沈孟烶,起码也得象小镇时期的沈梦和清君策,彼此提防并不妨碍彼此觊觎,从肌肤相亲的吸引度来说,他对我其实是十分疏离的,给予的不过是忍耐和不讨厌,另一方面我又很清楚这种合作关系其实是十分脆弱的,一旦他的信仰与我的宗旨发生冲突,会受伤的首先是我们目前看似坚固的合作关系,到时候他能退多少,或者我能让多少,都是个变数,超越同盟关系其实是不理智和毫无必要的,说白了,完全出于私欲。
所以从理智的角度上来说,我应该非常满意他目前的态度和相处方式,不做改动,也采取相应立场,从中获取最大利益,以应对日后的变数。
而从感情的角度出发,我则希望他换另一个角度付出,放一些心计在获取既得利益上,不必对我如此包容、善待和坦诚,换言之,多多少少摆个欲求不满暗地使诈的颜值渣男姿态,这样我今日可以心安理得地炸干他,日后也可以无所亏欠地翻脸相向。
这些矛盾即便仔细解释给别人听大概率也不会被理解,与他,却不必多言。他并没有对我的话做出任何反应,而是选择了沉默,给予我时间与空间做出选择,一直以来,他都以这种只陈述事实不强加观点的高姿态对待我的举棋不定。
这可以解释为他生性骄傲,不屑说一些虚假和煽情的话来达到目的,这也可以理解为他精于算计,认为这样做在我面前无用,更甚至于会产生反作用,这同样也可以理解为他本性善良,觉得这种方式会伤害到我所以不可取,这更可以理解为他善于掩饰,情感上根本对我避之不及,所以生怕在言语上让我产生误解,亦或者他了解人性,根本就是欲擒故纵。
一千个人可以有一千种推测。
我这是在干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纠结这些为什么,重要的从来不是不可确定的原因,而是可以目测的结果。
没有任何交流的晚餐过后,我推开了他的舱门,舷窗外五彩斑斓的海鱼在他身侧游弋,夕阳粼粼的折光随着水波流转,一窗之隔的炫丽却洒不到他身上,他如即将降临的黑夜,目光沉沉,穿越船舱,望向无尽的远方。
我带上门,翻身上床,躺在他身侧,转过他的头,强迫他对视着我的眼睛,“小璃,放弃你内心的真实想法,来征服我吧,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更不必担心未来的变数,收服真实的我,让我臣伏在你的魅力之下。”我要的,不是他无所不至的照拂形同家人的距离,我要的,是他的强大、致命的吸引,亲密无间燃烧生命的爱恋。
他用那双看不透的眼眸回视着我近乎疯狂的渴求,静默了一阵,“如果我说不,你是不是会从此在我的视线范围消失?”
“不,”我肯定地回答,“我会不断尝试,直到你屈服。”收服不了我,就等着我来摆平你,这种平和的平等合作关系在你我之间是不可能长久存在的。
他静静地看着我,平静的脸色慢慢起了一丝波澜,“我需要时间考虑。”他还是有过不了的关。
“不要用这个借口敷衍我,我给你今晚考虑,明天醒过来之时你必须给我答案。”
“你是要逼我长眠不醒?”
“你也可以选择不睡啊。”
“算了,输给你了。”他闭一闭眼,回避与我正面交锋。
“看,外面景色多美。”我把他推向舷窗,“为什么一定要孤零零地下那个海洞,浪费了这良辰美景。”我从他身后环着他,“我喜欢飞蛾扑火,渴望为你疯狂,我讨厌现在一板一眼的生活。”
“你不觉得选错了人了吗?”他并未感染我的情绪。就事论事,就我所愿,雷亚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的职责并不允许他疯狂。
“可是怎么办呢?父母之命不可违。”我在他耳边轻笑,“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别妄想推卸责任,找个机会把终生契约签了吧,谁反悔谁做一辈子小狗。”
“可你连个固定的名字都没有,签约有什么用?”
我伸手在他衣襟里摸出那个挂坠,“三哥,在家里我排行老六,迄今未变,契约上我可以打个唇纹咬个牙印再贴根青丝,保证比签字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