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洗浴过后，戚半山才完全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摇曳的烛光下，新生的皮肤柔韧而白皙，似上等美玉。潜藏着的内伤都被修复了，身上伤疤全已消失，不留一点痕迹。
“哇。”青蛇在一旁和戚半山一起观察，“像之前吃的胭脂冻。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戚半山失笑，拍拍青蛇的脑袋，停下观察，转而收拾修炼时产生的脏乱。
床单肯定是不能用了，一块块的血痂堆在床单上，在鲜血的作用下和床单黏连。鲜血渗透床单，缓缓流过木床，砸在地上汇成一滩，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
戚半山有些为难，如果不立刻处理，蛆虫苍蝇很快就会闻讯而来，可是这些东西也没有地方可扔，无论扔到哪儿，住在垃圾堆里的人都会翻过一遍。
“我来。”青蛇兴致勃勃，“我可以钻到泥土里，帮你把这堆东西埋到地底下。”
在青蛇的帮助下戚半山提起床单四角，系好后放在一旁。
青蛇恢复成藤蔓模样，在黑夜中悄悄游走到屋外。
在杂物的遮挡下，戚半山听到门前的土地嗤的一声响，藤蔓便已钻入地底。
没过一会儿，藤蔓又从地底钻出，勾过那堆东西，悄无声息地沿着先前钻开的小洞下行。
“好了。”藤蔓恢复青蛇模样，乖巧地立在桌上，“我把布撕碎了，里面的东西分开埋。”
戚半山打开门看了一眼，地上就剩一个手腕大小的洞口。他拿着刀，撬散门前泥地，又重新夯实，这下就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擦过床板和地砖，戚半山上床休息。
灵气不仅修复了他的内外伤口，还使得他的耳目更加清明。
此刻躺在床上，他能听清对门张寡妇的婆婆在絮絮念叨着，院外野猫轻盈跃过水洼，隔壁小院累极的几个人在此起彼伏地打鼾，不远处点着灯的青楼时不时传来女人的娇笑和男人的喘息……
死亡的威胁已然解决，戚半山紧绷着的精神骤然放松，困意立刻涌入脑海，他打了个哈切，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戚半山是被对门的绝望哭嚎吵醒的。
此时天刚蒙蒙亮，小部分街坊四邻已经早起，那接连不断的痛哭引起了熟睡人们的叫嚷辱骂。
“小宝——我的小宝——”老妇人的哀嚎已然沙哑。
戚半山听见了张寡妇微弱的哭泣与老妇人悲戚的叫喊。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明明就在这儿的啊——”张寡妇边哭边嚷。
戚半山抹了一把脸，带着疑惑匆匆穿好衣服，便踩着鞋冲出门去对门查看情况。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戚半山敲着门询问。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露出了矮小佝偻的老妇人。明明昨晚才见，她却越发苍老，仿佛失去了所有希望，只能在绝望中等死。
“孩子……孩子不见了。”张寡妇抽噎道。她扶着桌子站立，面色如死人般青白，眼眶红肿，嘴唇干裂。
“不见了？”戚半山疑惑，“怎么会突然不见呢？”
“失踪？难道是那个？”同样被哭嚎吸引而来的洗衣女突然开口。
“什么？！”听闻洗衣女有可能的线索，老妇人立刻上前，紧紧地盯着洗衣女。
“最近不是多拐子吗？”洗衣女为不同人家洗衣，消息来源也就更加丰富，“我听说不见的大部分都是刚出生的婴儿，只要没有人看着就会不见。据说是城中藏了一伙儿人贩子，专门偷这些小儿。最近要入城审核也是因为这个。”
张家二人如遭雷击。
她们只知道城中最近多拐子，却不晓得具体。
张寡妇昨日刚生下小儿，狂喜过后又难抵疲惫，便护着小儿昏昏睡去。而她的婆婆年老体衰，昨日又要做工又要做饭，还要搀着即将临盆张寡妇去生产，一来一去，自然劳累昏睡。
二人入梦酣睡，却忘了这回事，没能守夜。
戚半山想起了叶静儿告诉他的事——近来天魔屡犯惨案，偷婴儿也十之**是他们的手笔。
如此手段，寻常百姓自然无法抵挡。
只是天魔专门偷婴儿作甚？这般目标明确，不是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吗？
张寡妇抹去眼泪，坚定道：“我一定会找到小儿的！不管他被带到哪里，我都要找到他！”
在房中搜查无果，老妇人扶着张寡妇一同前往官府报案。
围观的人群四散，戚半山回房洗漱。
“你有感觉到不对劲吗？”戚半山问青蛇。青蛇的攻击能力虽弱，但是它的感知能力却极其出众——它能够清晰的感知到方圆十五丈内的灵气与魔气的游动，并通过气流的游动感知物体。
“好像有一点。”青蛇不确定道，“天亮之前似乎有魔气一闪而过，我再次观察的时候又没有了，我以为是我感受错了。”
“那时候那个婴儿还在床上吗？”戚半山问。
“我不知道。”青蛇回答，“那个小孩被裹住，那个女人抱着他，我只能感受到那里有一个整体。”
戚半山陷入沉思。
张寡妇刚生下小孩，没过几个时辰即立刻被偷走。要么他们有及其发达的情报网，才能够马上知道有婴儿出生，要么他们早就盯上了快要生产的张寡妇，一直盯梢，就等婴儿出生。
叶静儿曾告诉他婴儿消失的具体消息。
那些天魔从不偷大家族内的婴儿，只对小家族或是普通人家下手。事发多是在没人看守或是深更半夜众人入睡之时。
曾有人目睹婴儿消失的瞬间。
婴儿不哭不闹，毫无征兆地刹那消失，留下还带有温热体温的襁褓，下人们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明显不是凡人手段。
现在还不知道婴儿是被活着带走还是因死亡而消失。
天下之大，门派家族之多，可精准消灭某样东西的灵技可谓数不胜数。若婴儿是活着被带走的，除去那些特殊灵技，最有可能的方式则是使用遮影符与小范围的空间转移符。
用遮影符隐藏自己与婴儿，再用小范围空间转移符移走婴儿，造成婴儿凭空消失的现象。
遮影符倒是寻常，可小范围空间转移符绘制难度大，价格昂贵，且最多也只能转移一丈的距离，不能绕过空间封锁，实属鸡肋。
婴儿是否还在城中？他们是否还活着？天魔是怎样偷走婴儿的？
这些问题堆积在一起，线索少得可怜，戚半山一时毫无头绪。
他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接着起身站在水盆前，往脸上泼了把冷水后擦干。
——他无能为力。
戚半山移开家具杂物，在狭隘逼仄的阴暗屋子里空出了一小块儿地来修炼。
和有灵根的修士不同，戚半山不将灵气储存在灵根中，而是直接调用。
寻常修士需要不断吸收灵气从而扩充灵根储存灵气的能力，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境界之分。灵根随着贮存能力的增多而逐渐变化着，当其到达某个阶段时，就会发生质的变化。
没有灵根的戚半山不能同他们一样修炼。寻常修士就像是用水桶装水使用，进水速度慢，相当于只能使用水桶中的水。而戚半山则是直接从水源处使用水，虽然不能储存，但只要水源存在，他就永远不会用尽。
这看似比用灵根方便多了，但其实存在着极大的缺陷。
首先是能调用灵气的范围。
无论是灵修还是天魔或妖，他们的修为都可以用炼体、练气、筑基、炼己、心动、灵寂、凝神、元婴、分神、小乘、大乘、天人这十二个境界来划分。
目前戚半山能调用的灵气的量少得可怜，与一般修士第一天感受到灵气并吸收的量相差无几。也就是说，他目前勉强算是修士，位于炼体境界的最底端。
其次是调用灵气的速度。
按理说只要给他足够时间，他甚至可以调用世上所用灵气。然而，灵气并不是平衡的，一边的灵气减少并不会使另一端的灵气迅速补充而来，而是缓慢变化流通着。因此，戚半山调用灵气的速度只比修士补充灵气的速度快上那么一点儿。
不仅如此，戚半山还无法使用灵石补充灵气。而且当他处于灵气极其匮乏的地区，或是遇上可以封锁空间灵气流通的法器时，他一点儿又是也没有，几乎与凡人无异。
虽然存在诸多问题，但是他唯一的选择，更何况，随着他的修炼，这些问题都会逐一解决。
戚半山试着调用灵气。
他能感受到哪一小丝灵气的存在，随心所动，不断变换着形态。
一般来说，灵气要配合灵技使用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率。
灵技可以被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
天级灵技只存在于顶级门派与家族中，只有天赋极高的子弟能够学习，概不外传，而地级灵技一般只提供给内门与嫡系的弟子。玄级与黄级灵技则数不胜数，可以让普通弟子学习。
在整个修仙界中，遇到的修士多使用玄级与黄级的灵技。
只有在高手云集的九大都城才能轻易见到地级灵技，幸运时甚至可以见到天级灵技。
戚半山现在一穷二白，又没钱买灵技，又没有灵根进不了门派学习。好在他从前就只用刀，即使没有灵技，但只要能近身，就可以斩杀敌人。
他举刀，将那一丝细微的灵气不断变形，薄薄地包裹着那一把长刀。
下一秒，他挥刀。
空气仿佛被破开。
嗤。
铺地的劣质红砖出现了平滑的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