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对话,在王绮玫固执的沉默中结束。
陈奕霖无奈地回到自己房间后,王绮玫仍然呆坐在餐桌边。
久久无语。
良久,那些积压在心中的恐慌和不甘,终于化作一串串泪珠从她眼中滚滚而落。
炎炎夏日,她的双手却是冰凉。
缓缓抚上小腹,那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混合着血肉被生生挖去,剥离,只留给她一具空虚的躯壳。
王绮玫回到卧室,将安安紧紧抱在怀里。
只有这个孩子在,她才得以摆脱那日夜辗转的痛。
第二天,安安醒后,没有闹着去宝贝梦想城。
王绮玫叫她起床洗漱,安安一边揉眼睛,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忽然问,“妈妈,今天上学吗?”
“不上啊。”王绮玫以为她人小,记错了日子。
“哦,”安安有些失望,一边光着脚丫往卫生间走,一边嘟囔:“怎么还不到星期一呀?好想上学啊。”
“……”
王绮玫的心又一次坠入深渊。
她后背发凉,甚至觉得喘不过气。
卫生间里传来流水的声音,安安轻快地哼着不成调的歌,王绮玫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嘈杂,生生逼得她红了眼眶,酸了喉头。
不甘心地走到卫生间门口,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安安这么喜欢幼儿园吗?周末爸爸妈妈可以陪你一整天呢,我们一家人可以出去玩呀,难道你不喜欢吗?”
安安看了王绮玫一眼,笑了笑,吐出嘴里的牙膏泡泡,漱了好几遍口才说:“当然喜欢啦,可是我很想和老师和小朋友们说,我去过宝贝梦想城啦!”
“……既然你喜欢宝贝梦想城,我们今天再去一次好不好?”
陈奕霖不知何时也起了,突然加入了母女俩的对话。
安安已经洗好脸,拿着她的专属小毛巾想了想,擦了擦脸,“行吧。”
今天她的情绪,很明显没有昨天那么高涨。
因为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加上压力过大,王绮玫觉得有些困,便坐在外面的长椅上闭目养神。
陈奕霖也察觉到了王绮玫的低气压,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
这三年来,王绮玫对安安倾注的心血,她所做过的一切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并且十分感激。
若没有她的出现,可能安安连童年都过得不完整。
王绮玫闭着眼睛,困意一阵阵来袭,又将她拽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女人躺在病床上,经历了惊心动魄九死一生,堪堪保住了一条命。
身边只有年迈的父母照顾,那个将她打得差一点没命的男人被抓了起来。
父母对胡伟恨之入骨,就等女人醒后,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他,谁知,事情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女人醒过来,得知自己的孩子没有,连子宫都被摘除了的时候,整个人就如同死了一般,不哭,不闹,不说话。
她目光空洞,一直看着洁白的房顶。
看见曾经健康活力的女儿被折磨成如今这副鬼样子,父母心如刀绞,恨不得将那罪魁祸首胡伟大卸八块!
可是,一天之后,女人就开始好好吃饭,像是没发生过什么一般。
父母虽然高兴,却总觉得女儿的状态很不对劲。
他们不敢说什么,只能旁敲侧击,可女人却温言安慰他们,说自己很好,已经想开了,并且决定,不告胡伟。
“什么?!!”父母几乎要被女人的决定气疯了,父亲甚至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
可女人态度坚决,她甚至在身体好了之后,亲自到警察局为胡伟求情,说自己已经原谅了胡伟,说她深爱着胡伟,求他们放他出去。
胡伟得知后,得意得要死。
当初这个女人就是死乞白赖要跟他,甚至不惜同父母断绝关系。没想到,被自己打得那么惨,仍然还是离不开他。想到得意处,他甚至哈哈大笑起来。
女人去接他的那天,因为心情好,胡伟难得地对她有了好脸色。
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女人几天的伺候,三天之后,胡伟又去赌钱,可想而知,又输光了。
他心情不好,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打了辆车报了地址就睡死过去,呼噜震天响。
他一向粗心大意,更何况此刻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自然没有注意到司机的奇怪——
大热的天,她带着黑色口罩,墨镜,头上还有一顶鸭舌帽。
她一路开着车,到了罕有人至的郊区,一座废弃多年的工厂里面。
从前,这座工厂因为事故频发,又传出闹鬼的流言,就被荒废了,也没有人敢再在这里继续开工厂。时间长了,更是没有人会轻易踏足。
司机费力地将胡伟拖下出租车,五花大绑,死死绑在一把椅子上,又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瓶解酒药,捏着胡伟的下巴就将药给他灌了下去。
药效很快,半个多小时后,胡伟就醒了大半。
因为被绑着,他浑身发麻,下意识动一动发现根本动不了,这才发现,自己被绑着。
他心中“咯噔”一下,以为是自己欠的赌债被人追上门讨债,看着眼前穿着怪异的人,和这人身边一堆的棍棒钢针等一看就是折磨人的工具,迅速扯出一抹谄媚的笑容:
“好汉,大哥,别动真格儿的呀!我不是不还钱,就是刚出来,手头有点紧。那啥,要不这样吧,我老婆在家,大哥要是不嫌弃,我让大哥爽爽?”
“大哥,真的,真的,我老婆长得可漂亮了,只要您不打我,咱万事好商量啊!”
“您倒是,说句话呀。”
胡伟都要吓尿了,他口中的“大哥”先是摘了帽子,露出被扎起的头发,又摘掉墨镜和口罩,一张熟悉无比的人脸出现在眼前。
“李、李瑜敏?!”
胡伟惊叫出声。
李瑜敏没有做声,从地上挑了挑,找出一根闪着寒光的铁棍,放在手里掂了掂。
胡伟就算再蠢,此刻,也明白了李瑜敏的意图。他害怕极了,却仍旧色厉内荏地大吼:
“臭bz!你敢这样对我!”
“赶快放开老子跪在地上求老子,老子兴许还能原谅你,不然老子打死你!”
“听到没有你个贱//货!”
“……”
李瑜敏面无表情,拎着铁棍越走越近,胡伟的声音也越来越弱,等到李瑜敏走到近前,他终是软了骨头求饶:
“老婆,老婆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吧老婆!”
“我爱你啊老婆!原谅我!”
“老婆我保证以后好好对你,绝不动你一根手指头!老婆求求啊!!!”
话还没有说完,李瑜敏就发狠一铁棍打在胡伟的脚上!胡伟惨叫出声,额头迅速起了一层冷汗。
十指连心,更何况是这样的疼痛。
李瑜敏仍旧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出声:
“疼么?”
胡伟哀嚎,“疼!疼死了求求你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隐忍了多日的李瑜敏此刻,终于卸下了层层的盔甲,目光中汹涌着浓重的恨意,几乎要将胡伟淹没:
“疼?你哪有我疼?哪有我的孩子疼!”
她说完,抡起铁棍,用尽全力对着胡伟的四肢打去!
胡伟的惨叫声越来越大!
越来越凄厉!
李瑜敏的目光渐渐变得诡异,只有胡伟的惨叫,能够稍稍抚慰她的丧子之痛,她迫切地想要听到更多。
可是,铁棍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能将人打死。
李瑜敏打累了,将铁棍随手一丢,坐在一边喘气。
胡伟已经痛到失去理智,一时咒骂,一时求饶,只说李瑜敏只要放过他,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尽管他知道,李瑜敏,是决计不会放过他了。
胡伟追悔莫及,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李瑜敏到底有多么恨他,他当初,怎么就相信了这个女人还爱他呢?
没有哪个女人能原谅害死自己孩子的人!
李瑜敏歇了片刻,就将盛着钢针的箱子拉到身边。
胡伟看出她的意图,吓得尿了裤子。
无论他怎么求饶,李瑜敏都丝毫没有犹豫,将钢针用在了他的每一个指甲缝中。胡伟痛晕过去两次,又被疼醒。
就这样,在天快亮的时候,李瑜敏终于将胡伟折磨得不成人形,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了。
她将这里倒满汽油,点燃了打火机——
大火熊熊而起,李瑜敏站在火光中,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四维彩超的照片。
那是孩子做唐氏筛查时后拍下来的。
她微笑着,流着泪,手指轻轻抚摸照片上婴儿脸颊的位置,喃喃道:“宝宝,妈妈为你报仇了。”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来世,你千万不要找这么没用的妈妈了。
知道吗?
她将照片紧紧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忍了这许久的悲伤在这一刻彻底释放,终于恸哭出声。
在胡伟对她动手之后,她是坚决想要离婚的,可胡伟以父母性命相要挟,她没有办法,只得委曲求全。
后来,怀了孩子,她渐渐的有了期待。
她想,等生下孩子,她就想个法子和胡伟同归于尽,胡伟是孤儿,到时候孩子只能由父母抚养。
父母失去了一个女儿,但若有了孙辈,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只是自己,不但无法给父母尽孝,甚至还要累得父母年迈还要养育一个婴儿,太不孝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
为了父母,为了孩子,她只能选择这么做。
没想到,还没等生下孩子,她就被胡伟差点打死,而孩子,终究还是没有保住。
大火之中,李瑜敏哭得忘我,突然,有一道沙哑艰涩的声音传进耳朵,明明不大,却分外清晰:
“你的孩子有缕魂魄尚存,想见见她吗?”
虽然知道大概率申不到榜单,但还是得试试。为了申榜,这几天需要隔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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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母子梦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