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歆睡醒已经是十一点半，她头脑昏昏沉沉的上了个厕所。
沈十九正在餐桌前面，将一盘盘菜端来，看起来让人食指大动。
见南歆望过来，他笑了一下，“小兰，过来吃饭吧。”
南歆挠了挠三天没洗的头，有些反应迟钝地走到餐桌前坐下，沈十九又从厨房端出一盆酸菜鱼，是南歆昨天晚上叫的外卖。
“你昨晚没吃么？”南歆问。
沈十九给她盛好饭，放在她面前，“昨晚睡着了，你先吃。”他说完，就要走。
“干嘛去？你不吃？”南歆疑惑。
沈十九走得离她远一些才站定，回头对她笑了笑，“我……还不饿，等你吃完，我再吃。”
“……”
此刻日头正高，空调开到了南歆最喜欢的26度，凉爽得很。
可不知为何，看着沈十九有些落寞的背影，南歆竟觉得双颊发热，火辣辣的。
次卧的关门声响起，南歆皱眉，仿佛被人一巴掌打在脸上。
她恼怒，拿起饭碗就吃起来，还故意弄出些声响，叮叮咣咣的，好似在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可是，她有什么不满的呢——
沈十九明明是为了照顾她，知道她讨厌他身上的味道，所以才离开的。
这一顿饭，南歆吃得味同嚼蜡。
她吃完就化好了妆，去医院找外婆。
听见关门的声音，次卧内，正弓着背的沈十九身形一顿。
唇角有些痒，他抬手一抹，手背上多了一片鱼鳞。
*
外婆的右脚上有一片烫伤的伤疤，还是在年轻时候留下的。
见她来，外婆很开心，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颠三倒四的话，南歆听得不认真，只关心着外婆脚上敷着的面膜。
二十分钟一到，她将面膜撕下来，给外婆穿好鞋袜。
她又拿起刀，给外婆削苹果。
不锈钢的刀极其锋利，泛着冷光，映出南歆冷漠的脸。她一边认真地削皮，一边以开玩笑的口吻问外婆，“外婆，您是喜欢小南歆，还是喜欢翠翠？”
翠翠，就是孙玉翠。
“都喜欢。”外婆说。
孙玉翠是她最小的孩子，因为遇到些意外，早产了，所以外婆对小女儿格外疼爱些。
正是因为那些疼爱，孙玉翠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性格，掐尖要强，奈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因为贪慕虚荣，在歧途上越走越远，连心性都变了。
可她一贯会做表面功夫，外婆清醒的时候，她从来都是撒娇耍憨，嘴甜勤快的。
所以外婆心中除了南歆，最牵挂的人就是孙玉翠这个小女儿了。
南歆从前虽然恨孙玉翠，到底没有动过让她消失的念头。
可是现在，她不想再忍了。
孙玉翠知道她做新媒体赚钱了，隔三差五就同她要钱，金额越来越大。她威胁南歆，如果不给她钱，就上网曝光南歆和沈十九。
做网红，最怕的就是有污点，更何况，沈十九没有身份证，而她，也好不到哪去。
前几次，因为孙玉翠要的金额少，南歆便给了。
没想到她胃口越来越大，南歆不想再忍了。
“选一个嘛，外婆。翠翠和小南歆，只能选一个。”南歆将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了一块儿，送到外婆嘴边。
“选一个，选对了给你吃。”她笑着诱哄。
外婆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南歆，目光浑浊，但并不痴呆。
南歆被她看得心中发毛，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些，“……外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小南歆，”外婆动了动唇，忽然眼中流出浑浊的泪水，“我们该去找穗穗了，小南歆。”
她说完，无声恸哭。
南歆满意地笑了，哄孩子一般把外婆的头抱在怀中，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不哭了哦外婆，你乖乖的，小南歆每天都过来陪你，我们再也不找翠翠了，好不好？”
外婆只是哭，没有再说话。
南歆无奈地摇摇头，真是年纪大了，自己女儿的名字都能念错了。
*
天黑之前，南歆回到家。
沈十九已经将菜切好，就等她回来炒。
南歆回来后将自己关在主卧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才出来，正好沈十九的菜已经炒好了。她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早已将中午的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拿起碗还没盛饭就吃起来。
有沈十九在就是好，都不用点外卖了。
沈十九端来最后一道菜，是水煮鱼。
他擦擦手就要回房间，南歆的火立刻上来，“站住！”
沈十九立即不动了。
南歆走到他身边，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身上的腥臭味似乎比昨天更重了些。
她皱眉上上下下打量沈十九，总觉得他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沈十九，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哪里变了？”
沈十九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忙垂下眼睫，“你看错了，我没什么不一样。”
“是吗？”南歆抱胸看他，总觉得确实有些不同，但又看不出来。
她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既然看不出来，她也不愿再想。她问沈十九，“给你买的香水没了吗？我再给你买一瓶吧？”
“……好。”沈十九说完，大步回了次卧关上门，好像在躲避什么一样。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他打开灯，窗户上就映出了他的脸。
沈十九抬手摸上去，眼神晦涩不明。
他看了看桌子上，还在喘息的鱼。
那一张一翕的鱼鳃盖骨，仿佛在诅咒着他，又好像，在诉说自己的绝望。
*
太阳东升西落，四海潮起潮生。
命运的齿轮推着人向前走，碾过无数悲喜，经过时间打磨，不留一丝痕迹。
南歆又接了一个商务，可拍出来的视频，却是怎么都不满意。
她皱眉看向沈十九，“你怎么回事？没洗脸么？”
“洗过了。”沈十九垂下头去，低声说。
“洗过了？你的脸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变丑了？”南歆说完，恍然大悟。
她就说，这几天总觉得沈十九哪里不同了，可到底是哪里，她又说不出来。刚刚无意间一句话，她才猛然惊觉，沈十九变丑了！
虽说跟从前还是相差不很大，可的的确确，变得不像从前俊朗，气场也弱了。
“你怎么回事啊？！你是网红，不知道保护好自己的脸吗？！”南歆气得想摔手机，“每天躲在房间里关着个门，是不是熬夜玩手机？你这张脸就是咱们吃饭的本钱，你懂不懂啊？！”
沈十九一直垂着头，任由南歆数落，等她将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他才抬头，笑容莫名有些悲伤，“我知道了，小兰，对不起。”
南歆剜了他几眼，还是觉得不解气。但广告还是要拍，她找了个化妆师，帮沈十九好好化了妆，才拍了几条满意的视频。
顾不得回家剪辑，南歆打了个车就直奔医院。
用药水给外婆敷脚上的伤疤，已经五天了。
如果今天外婆脚上的伤疤能好，那么她就可以发展另外一项业务，再也不用天天拍什么劳什子短视频了。
剪辑真是太麻烦了。
由俭入奢易，不过才短短的一段时间，她就已经懒到连短视频都不想拍了，要知道曾经，她也是四处打过零工的人。此刻再想起那些日子，竟恍如隔世。
到了医院，南歆迫不及待将外婆的袜子脱了。
她脚上的伤疤，赫然在目。
没有丝毫变化。
南歆雀跃的心一下子沉下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看看外婆，又看看伤疤。
怎么会，真的对外婆没有效果？
急匆匆给外婆穿好袜子，南歆就跑回了家。她一进门就直奔沈十九的房间，刚打开门，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
熏得南歆一时忘记了自己来做什么。
沈十九的桌子上，有三条鲫鱼。
看见她进来，沈十九有一瞬间的慌乱，干笑着问她：“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被他一问，南歆才想起来自己急匆匆回家是为了什么，当即也不再管鱼的事，“那颗珠子真的只对我有效果？”
她不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我早就说过了，是你不肯信我。”沈十九起身，将鱼拎进厨房，随口问道：“今晚喝鱼汤好吗？”
现在是鱼汤的事吗？
南歆后知后觉地发现，沈十九，其实很奇怪。
他没有身份，没有家，唯一认识的小兰，还不知道是谁，也从未出现过。
沈十九已经非常红了，红到几乎每个上网的人，都听过他的名字。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小兰那么一个人，为什么从没试图与沈十九联系、就连一条私信都从未发过？
还有刚刚那三条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南歆总觉得，刚刚沈十九，是想吃掉它们。
生吃。
这个想法，让南歆不寒而栗。
就连想起“鱼”这个字，都让她觉得恶心。
她一时不敢再说什么，生怕激怒了沈十九，或者被他发现她的怀疑。
“这几天天天吃鱼，我不想吃了，你，你愿意吃的话，等会儿你自己吃了吧。我今天想吃麻辣香锅，点外卖了。”南歆说着，回了屋。
沈十九沉默片刻，轻声说：
“好。”
袋子中的鱼一动不动，已经失去了生命。
死去很久的鱼，慢慢会散发出一股腥臭味。
这几天事情好多，只能晚上码字，更新得太晚了，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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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离人珠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