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涌向警犬发出叫声的位置。只见那只叫做**的黑白花警犬站在阿难树海旁的一个陡坡处。它的脚下的矮灌木上,挂着个小小的玩具书包。
贾茹淑夫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姜红、布丁和阮航都认出来了:这是徐莹楠的小熊背包上的装饰。
小书包脏兮兮湿乎乎的。陡坡的上方,就是阿难树海的边缘。可往下看,却是深深的山谷。
几名搜救队员试着向下呼喊,只有回声,没有回应。往下看了看,目测范围内没有人的踪迹。
一夜大雨冲刷掉了所有的痕迹,看不出是否有人曾经跌落过。
贾茹淑夫妇没有经验,也没有人给他们讲解,一时不明所以,只是焦急而不解地看着警察。
而伍希沅的注意力,已经都被搜救犬**吸引。
**完成了一项任务,很是高兴,对着训导员不停地摇尾巴,像个邀功讨赏的小宝宝。
伍希沅忍不住惊呼:“好可爱啊!”
训导员对她轻轻做了个嘘的手势,就把**带到一边,抚摸着它的头,又给它发了一个小玩具。他对伍希沅低声解释:“在搜救犬眼里,这都是游戏,做好了要给奖励的。但当着家属的面,奖励它们会让人家心里不舒服。”
伍希沅小声问:“我可以摸摸它吗?”
“可以。**很喜欢有人夸它。”
伍希沅羡慕地看着这位训导员,心想,这么可爱的狗,也不知道能不能买一只回家。
片刻后,**又开始工作。它在悬崖边上嗅来嗅去,小心地试探着,但并没有往下走,而是回望主人。训导员小声对姜红说:“线索在下面。不过……”
他没说下去。但是姜红明白了:这里不好下去。如果下去探测,需要安排攀岩速降,由警员抱着**一起下去。
但如果人真的在下面,这样的高度,目测范围内又没看见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家属就在旁边,这些话不好明说。但贾茹淑夫妇还是明白了。贾茹淑走到陡坡旁边,往下一看,只觉得深不见底。她腿一软,差点就坐在了地上。徐泉星连忙在一边扶住她。
姜红将贾茹淑带到一边,安慰她说:“这里不一定是最后的失踪地。树林中随身物品被树枝刮到掉落,然后被小动物带去别处是很常见的事。”
贾茹淑目光茫然,仿佛听不见别人说话似的。突然之间,她站起来要往悬崖边上冲,一边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莹莹!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再也不跟你抢房间了!你回来啊!”
警察见这种事多了,早有准备,迅速把她拖到一边。徐泉星面色惨白,但仍然尽量镇定,对贾茹淑喊道:“先不要慌!莹楠不会那么糊涂的。”
贾茹淑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不知道……都是我的错……”
原来,就在上个礼拜,母女俩为了房间争吵的那次,徐莹楠一气之下,怒道:“反正这里不是我的家,这个房间就归你了,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说着站起来就走。
贾茹淑在后面追问:“你去哪儿?”
“你管我干嘛?我就是死了,不是正好给你腾地儿吗?”
贾茹淑当时气得够呛,只觉得女儿蛮不讲理。可现在想想,女儿那时候,大概就已经有了自杀的念头。
徐泉星听了这话,却猛地想起,贾茹淑说的时间,正好就是威威无意中告诉姐姐,这房子不会给她的那一天。
虽然事后徐泉星在贾茹淑面前维护父母,其实当时在父母家里时,他的不满并不比贾茹淑小。在贾茹淑听来,这话是爷爷奶奶偏向孙子。但在徐泉星听来,这是父母在委婉地告诉他,他们不打算把这套房子换成他的名字。
别看徐泉星几十年如一日地表演孝道,演到自己几乎都信了,但在内心深处,他对二老并非没有意见。
他觉得按理说,他是家中独子(他的姐姐们在他家里不算“子”),父母的财产早晚都是自己的。但父母虽然早早为他提供了婚房,却以“防着媳妇”为名,迟迟没有将这套房子过户给他。这导致他已经年过四十,仍然没有自己的房子。
父母对财产控制如此老练,大概是因为二老都吃的是皇家饭,耳濡目染,颇懂得一些皇家权斗之术。他们深知,自古以来,提前交权的太上皇都没有好下场。如果早早把房子给了儿子,不仅儿媳妇会有一半,搞不好儿子也不会孝顺自己。
房子就是他们给儿子画的大饼。有这张饼吊在那里,不愁儿子不听话,儿媳妇也不敢作妖。何况二老对徐泉星也是有点不放心,这个儿子胸无大志,浑浑噩噩。如果早早把房子给了他,万一媳妇要离婚,分走一半怎么办?
而对于徐泉星来说,这张饼挂了太久,总吃不到,已经有点变味了。为了这张饼,这些年他除了结婚时叛逆了一次之外,事事对父母言听计从。包括生儿子,也主要是迫于父母压力。他自己对儿子根本没有那么痴迷——倒不是说不喜欢儿子,当初见生了个女儿,他也有点失望,只是那不代表他想要两个孩子。
孩子麻烦,闹腾,还要花钱。父母虽然资助了一些,但显然还是没有儿子的时候生活质量更高。
最可气的是,自从生了儿子之后,父母就把房子这张饼画给了儿子。他们说,这套房得给孙子留着娶媳妇。谁让孙子的爹,也就是徐泉星,没能耐自己挣一套房子呢?
这话听起来很像有些王室不满意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王储,就打算直接跳过让孙子继位。问题是这孙子继位也不那么牢靠。二姐的儿子聪明英俊,处处讨人喜欢。虽然是外孙,但颇得二老欢心。何况父母有时候又说,等以后再老一点,就要把自己住的和徐泉星这套房子都卖了,换一套大房子,全家人住在一起。
当然,这时候饼又会变得大一些:父母暗示他们这两套房子,都会最终归徐泉星(或他的儿子)。
徐泉星不喜欢这个计划。虽然他每周末都回家,但住在一起是另一回事。
看看周围的人,同学聚会时他是最暗淡无光的,不止一个同学会叫错他的名字。而他的几个姐姐自幼就知道父母不会帮扶自己,早就提前打算,日子都过得很不错,都有自己的房子。随着这些年的经济发展,房子价值早就涨了十倍不止。
如果不是父母总说把房子给他,当年他大概也会节衣缩食,让老婆出去工作,两人一起买一套小房子,那现在也不知道翻了多少倍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鼻子前面吊了个胡萝卜的驴,从小听着那句“以后家里的东西都是你的”长大,这似乎唾手可得的利益挡住了外面的世界,让他从未想到自己的人生还有别的可能。
现在人到中年,想到父母用这些不知道何时才能兑现的财产吊了自己半辈子,难免心中怨怼。只是这话他从来没跟老婆说过。此刻看着贾茹淑哭得那么自责,又心疼女儿,他心里也不好受。
这时伍希沅看贾茹淑哭得伤心,一脸内疚地走过来,说:“叔叔阿姨,对不起,都怪我。莹楠就是因为去荷兰的事黄了,才心情不好的……”
贾茹淑迷茫地问:“荷兰?那是什么事?”
伍希沅也惊讶了:“你不知道?”
她正要往下说,突然电话响了,是她的妈妈:“希沅,你在山上吗?妈妈在公园门口。你过来接我一下吧。”
伍希沅诧异:“妈,你怎么来了?”
“见面说吧。你先下来。”
伍希沅便去公园门口了。贾茹淑夫妇询问地看着姜红,姜红冷眼旁观,自有盘算,便假装没看见。
这时,另一只搜救犬金桔也有了发现。它发出信号,表示线索在阿难树海里。
两条犬发现的线索背道而驰,一个在上,一个在下。搜救人员商量后,决定一队人带着**往下探。而另一队人则进入阿难树海,由当地山民和金桔带着,向密林深处走去。
两条路都不好走,家属们不能再跟进。贾茹淑和徐泉星留在原地。贾茹淑问丈夫:“你知道莹楠要去荷兰的事吗?”
徐泉星说:“她只说过那个是免费的,需要一些生活费。我说你争取到了再说吧。”
其实他当时的后半句是:刚给你弟交了学费,家里也不富裕。
贾茹淑一阵难过:女儿居然都没有跟自己提过。
此时,山脚下,伍总一脸紧张地对女儿说:“你跑到这儿来干嘛?待这么久,警察会觉得你跟这件事有关系!”
“可是本来也是我害得莹楠跑来爬山啊!”
伍总连忙喝止:“你可别乱说!尤其是在人家家属面前,小心她们讹上你!”
伍希沅心想,可我刚才已经说了。她心虚地问:“妈,你怎么来了?”
伍总皱眉:“这事儿闹大了。学校已经知道了。”
原来,韩海蒂回到学校后,立刻被系主任叫去臭骂一顿,问她学生失踪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汇报,搞到自己被校长骂。原来保卫室把事情汇报给了校长,校长又来问系主任,系主任这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马上就找韩海蒂兴师问罪。
韩海蒂委屈地说:“这个学生是周末回家的时候失联的,昨天警察来的时候,还没有正式立案,说不一定是失踪,也许她周一就会自己回来了……”
“警察来了你就应该马上告诉我!”系主任皱眉,“你平时怎么关心学生的?这个学生有没有心理问题?课业压力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