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我不知道。”等江叙说出这句话时,浴缸里的水积了两三厘米。

孟棋麻了的脚已经缓过来了,她缓缓往后退,坐在了浴缸边缘。她的背后一阵湿热,心却冷静了不少。

“如果你是个男人,我可能会更坚定自己的想法。”

“如果我是男的,你会坚定地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喜欢。”

“真心的?”

江叙摇头:“外部条件不允许,我也不敢许诺我有那么大的勇气。那样的话,我就能问心无愧地当你的朋友,问心无愧地听你讲戏,问心无愧地表演你给我写的爱情戏码。”

孟棋的眼睛亮晶晶的,笑着仰头看他:“你想得太多了。”

“你想的东西肯定比我多。”江叙转过身离开洗手间,关上了门。

孟棋的笑容僵在脸上,浴缸里的水已经到了她想要的深度。她关上水龙头,不带情绪地一件件脱掉了衣服,光身踩进水里,水慢慢没过她的身体,一直到她的肩颈。浮力让她暂时飘了起来,像入港的船。水温在慢慢下降,慢慢地和体温追平,她仍不愿起身。指腹的皮肤起了褶皱,表层泛白,沾湿的头发往脖子里滴着冷水,她闭着眼,像睡着了一样。

“咚咚咚”,江叙在外面轻轻叩门。

“孟棋?孟棋?”江叙喊她。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卫生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江叙已经想象到孟棋从排气扇口逃出去的情景了。

“孟棋,你在里面睡着了啊?”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江叙试着转了一下门把手,发现没有锁,但没有立马推开。

“孟棋?孟棋!”江叙提高了声音,哪怕孟棋在里面睡着了,估计也能被吵醒。

忽然,门把手从里面被旋开,门被突然拉开,原本靠在门上的江叙差点被带进去。孟棋身上裹着浴袍,头上包着干发帽,一脸疑惑地看着姿态狼狈的江叙。

“你在这儿干嘛呢?”孟棋扶了扶头上的干发帽。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洗澡要这么久。”

“学着点吧小伙子,给以后谈恋爱积攒经验。”孟棋绕过江叙,往客厅走去。

江叙跟在她后面:“你头上那是?”

“当然是我自己买的,你以为这几天我在你家不吃不喝不洗澡不洗头吗?”

“次卧收拾好了,要不要去看一下,不满意的话和我换。”

“有块平地我就能睡,无所谓,”孟棋把干发帽拆下来,“我要吹头。”

“啊?哦等一下。”江叙快步走去卫生间。

孟棋和江叙面面相觑,她看着拿着吹风机呆立在那里的江叙,哭笑不得:“你倒是给我呀!”

“我可以试一下吗?”

“试什么?”

江叙摇摇手里的吹风机,示意自己想给她吹头。

孟棋伸手捋了一把头发,有些为难的样子:“你确定?”

江叙坚定地点点头:“反正你头发也不多,应该也不会太麻烦。”

然后他被孟棋用干发帽打了一顿。

客厅带着一个落地窗,窗户开着一条缝,窗帘没拉上。秋夜的晚风钻进来,送来一杯深蓝的夜。吹风机的声音盖住了两人的心跳,填补了语言的空白。孟棋盘腿侧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江叙,仰着头看着窗外。

她的头发很长了,江叙小心翼翼地把头发一缕一缕拎出来吹,从发根吹到发梢。她手上什么也没有,只一味盯着窗外的灯火发呆。

吹风机被按停了,江叙问她:“你是不是很无聊?”

“嗯?”孟棋回头看他,摸了摸自己半干的头发,发尾沾着水,还凝在一起,“还好,你吹累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罢伸手去拿吹风机。

江叙躲开了,用沉默否决了孟棋的提议。他试探着把下巴放在孟棋的肩膀上,许久才吐出一句:“你那天也是这么对汪茉的。”

孟棋眼珠转了几转,才明白江叙说的是演出那天自己和汪茉的互动,但没有参透他话里的下一层含义。

“怎么了?”孟棋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江叙干脆放下了吹风机,双手环抱住孟棋的腰。几个月的排练,可以拉近演员与演员之间的关系,很多合理范围内的亲密动作都是可以接受的,这也是培养默契的一种途径。但作为编剧,只有和私交甚好的陈茵亲亲抱抱是她习以为常的事情,她甚少与江叙发生肢体接触,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她除了一件浴袍什么都没有,想到这里,她汗毛直立。

“陈茵抱你回休息室,我也看到了。”

这件事情对于孟棋来说实在太久远了,她回忆了很久,终于琢磨出几分江叙话里的意思:“你是在……吃醋吗?”

江叙轻轻点点头,“嗯”了一声。

孟棋觉得好笑:“你吃醋的对象还挺别致的。”

“我一度以为你不喜欢男生。”

“那你能怎么样?”

江叙摇头:“我不知道。”他把她抱得更紧了,好像她下一秒就要飞走。

“我很冷。”孟棋紧了紧浴袍的领口。

江叙放开了手,从口袋里取出了自己的手机,递给孟棋:“你没事干的话,可以玩会儿手机。”

孟棋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你确定里面没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吗?”

“又不是家属查岗,”江叙凑过来用指纹解了锁,“密码四个七。”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孟棋堵上耳朵,“不用告诉我那么多,保留一点点神秘——”

孟棋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手机上是自己的微博界面,而且是已关注状态,瞬间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戏剧效果。她向下划了几下,退出了界面。江叙一边膝盖放在沙发上,另一条腿站在地上,继续给孟棋吹头。孟棋查看了一下手机里有什么软件,发现这个人比自己想象的要丰富一些。孟棋在手机里发现了一款界面简洁的连线游戏,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连线过点,不同的点需要穿过的次数也不同,需要合理安排。江叙已经完成了好多关,孟棋在吹头过程中从头开始玩,等吹完了头,已经差不多追上了江叙的游戏进度。

“好玩吧?”江叙收起吹风机,把线一圈圈绕在机身上。

“会玩吧?”孟棋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玩游戏,听出了江叙话里玩梗的意味。

“没玩过吧?”江叙续上了最后一句。

孟棋刚好玩过了一关,将手机向后一扔,被江叙稳稳接住。

“我去睡觉了,帮我下单一部手机,回头把钱转给你。”孟棋插着浴袍口袋往次卧走。

“你都睡了一整天了,还睡得着吗?”

孟棋已经走到了次卧门口,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回头妩媚一笑:“姐姐我想睡就睡。”说完就推门进去了。江叙坐在客厅沙发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十秒,孟棋气冲冲地开门出来,腮帮子鼓着,长发披着,怨气冲天。

“谁家好人在房间里放那么多自己的艺术照啊?”孟棋冲到江叙面前质问他。

江叙站起来看着孟棋:“我这是在努力加深你心里对我的印象!”

“会做噩梦的!”孟棋叉着腰,虽然比江叙矮大半个头,但是气势上实现了完全压制。

“我错了。”江叙立马服软,走进次卧,取出十几张大大小小的精美装裱的艺术照。虽然这些年江叙不温不火吧,但是作为一个演员,硬照还是不少,无论是形象照还是日常的写真,不用江叙主动跟公司要求,经纪人自然会给他安排。

“我都拿出来了,你去睡吧。”江叙把照片顶在头上,语气和缓,带着点委屈和不悦。

孟棋觉得他越来越傻了,或者是本来就有的傻气逐渐冒出来了。她不由觉得好笑,捂着嘴憋笑。“早休息。”孟棋向江叙抱拳,面带笑意地推门进去了。

孟棋说谎了,她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烧饼。窗帘的遮光效果很好,只从靠近地面的地方露出了点光。孟棋盯着那条光,想象着秋夜深蓝的夜空是如何斟满一杯月色,又如何掉落几滴在她床前。

她闻到了淡淡的甜香,以为那是半梦半醒间的幻觉。判断了好久,她才发现那气味好像是真实的,至少她自己从来没在梦中闻到过这么逼真的气味。孟棋曾在梦里无初次地回到那艘船上,从来没有闻到过海的味道,她所谓记忆里的味道,从来都是清醒时自己的脑补。那段回忆,经过多少年的反复思量,每一帧都完美得没有破绽。可是,完美才让人觉得哪里有疏漏。在梦里,她寻找着那点疏漏,也许,那夜雨打沙滩万点坑,掩盖了什么难以察觉的真相。

那是一股,略显廉价的柠檬香精味儿,孟棋被勾起了嚼口香糖的瘾,她掀开被子,发现门缝透出了一线光,客厅的灯居然还是亮着的!孟棋不熟悉这里的灯具开关,决定摸黑下床,但是她忘了自己来的时候把拖鞋脱在哪儿了,干脆赤脚去开门。木头地板的质感很温润,但温度确实低,寒意自脚底而起。

一开门,孟棋就看见江叙慌慌张张地在藏着什么,她好奇地走过去。江叙从沙发上起来,朝孟棋迎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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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落幕
连载中江衔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