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凤尾印(七)

“师父?”

苻辛夷砍出的那一剑微微凝滞,和匕首在半空中错过。

华英抓紧机会,手上一个使劲,又把苏仇扔出门外:“接着!”

随即她身子一抹,挡住了大门,不让苻辛夷过去。

“师父,你是哪边的啊?”苻辛夷的神色从疑惑到无辜,再到惊愕,变了又变。

那不是沧海教的……

师父,您是要混进去,还是来真的啊?

门外,七星拦腰接住“沙包仇”。以一敌十,甚是辛苦,不过看他的表情,还颇有乐在其中的意思。

本来早就可以脱身,但他非要把冲上来的人都杀掉才肯走。要不是苏仇还有意识,怒斥他背着自己颠来颠去,他恐怕已进入浑然忘我的境地。

“华英姐,我们先走一步啦!”七星突然喊了一句,左闪右闪地避过几剑,终于又架起世安,扬长而去。

“给我站住!”花向晚意欲追击,华英顺手一颗弹丸扔到她脚底下,一股浓烟顿时翻腾而出,滚滚冲天,还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刺鼻气味。

“咳咳咳……咳!”花向晚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仿佛窒息。

这不是……这不是月分秋的“送尔飞仙丸”吗?

华英面带微笑地招招手,转身跑得飞快。

“算了,都回来!”苻辛夷黑着脸,阻止人再去追。

七星扛着两个“沙包”,脚程慢又显眼,只好先用云隐诀藏匿行踪,一会儿不管惊动多少人,让华英顶着再说。

沿着一条僻静的道路弯弯绕绕,行到一半,突然又说:“回去回去!我忘了,那边是灵台河!”

华英回过头,发现几个磕着瓜子的小丫头正排成一队和他们两相凝望,顿时无语。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小丫头们就把瓜子一扔,八卦之眼扫过七星扛着的那两位,迸放出奇异的亮光:“哦,偷人!”

“一二三四,关系好复杂呀!”

……

去你的偷人!七星正打算板起脸训斥一番,就见华英竖起食指,神秘地朝她们“嘘”了一声。

那些个小丫头更兴奋了,红脸掩嘴笑:“你们放心,大家都理解的!”

……

算了算了,魔教中人,名声都是浮云。

这时华英耳尖动了动,好像听到墙外有一丝不寻常的声音。

华英纵身跳起,扒在墙头一看,丁胜谷和文姜被一堆身着蓝白衣裳的术师围在中间,打得难解难分。

她干脆一翻身坐上去,正大光明地旁观起来。

逐水派的人,难道和双剑门联合设了个套?

啧啧,不简单。

丁胜谷虽然是耍鞭的,不过在行家面前还是略显支絀,照这样下去,十五个回合之内就要输。

“糟糕,水意那老头子来了!”

华英往旁瞥一眼,七星也蹲上墙头,正在把苏仇和世安拽到这一侧来。“水意是谁?”

“逐水派的掌门人。”

话音未落,一道强劲的气流似离弦之箭,直冲丁胜谷而去。

七星大喝一声,重剑掷出,“哐”地与一柄细长黑棍相交在一起,紧接着被一股柔韧的白丝缠住。

水意看也不看他们,抬手扣诀,重剑从白丝中甩出,挟雷霆之势再度飞向丁胜谷。

拂尘!

华英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还以为逐水派掌门也是使鞭的呢?原来是出家人么?

七星惊险关头,拔身而起,展臂接剑,硬生生扭转了它的去势。

“水意前辈亲临,实让人受宠若惊。”他挡在丁胜谷前面,脸上微微凉凉地一笑,“我们之间是否有些误会,您何苦来为难几个小辈呢?”

拂尘立刻调转矛头指向了他,飞旋刺撩,扑卷绞缠,竟似活物一般。“不算为难,还请贵教把霹雳雷神鞭还来!”

七星的重剑虽然沉甸甸,却并不影响他发挥,炫光笼罩着白丝齐齐飞舞,气流如洗。

然而华英眯了眯眼,看到他从衣袖里漏出鲜红色液体,滴滴淌淌,不一会儿便滑下剑镗,从剑刃上蜿蜒流过。

是刚才……接剑的时候?

七星就像不知道似的,手法依然稳便:“那就遗憾了,霹雳雷神鞭并不在我等手上。不过,贵派的镇派之宝已在水龙宫镇了十余年,器不用则废,借出一用又有何妨?”

“不告自取是为偷!”水意长袖卷过,一记碧波掌印在他胸口,七星顿时摔滑出去,犹如断了线的风筝。

这一掌大约是拍得极重,七星停在墙根,两眼翻白,血从口涌,四肢抽搐不已。

水意还欲靠近,墙头忽然传来了琴音。

随指勾画两三声,似雨滴“啪嗒,啪嗒”落在瓦上。

他猛地顿步,衣襟仿佛被某种锐利的东西噌过,划开了纵横的口子。

“噗!”七星继续吐血,艰难地把脑袋偏到一边,“你……抱把琴做……什么?”

“打架啊。”华英见有效果,手指飘逸地又拨又点。

丁胜谷也震惊了,气得想拧着她的耳朵把她弄下来:“你……你自己会打。下来!别学……元不惜!”

“哦。”华英飞身跳下,刚点了七星几处穴道,忽然抬手向后,和水意对了一掌。蓄意入侵的灵力被她弹开,带着强压的气流在两人之间被挤压到极致,崩裂涌出,最终他二人毫发无伤,双剑门的围墙和浅滩上的树却碎得连渣都不剩,好像被人凭空搬走了。

“你!你……好……好……”水意怒视着华英,目光中除了谴责,还饱含许多别的深意,最终只说出几个好字,“好,好……”

华英张了张嘴,忽觉头颅内一阵绞痛不安,不由闷哼一声,蹲了下去。

“阿英!”

听见喊声,华英费力地将眼睛张开一条缝,所有人都看到她眉间的凤尾印记闪现后,变成微弱的火焰吹散了……

两个时辰以后,某个医馆内。

“滚!没中毒非说中毒,诚心捣乱是吧!”

“大夫,您再瞅瞅吧,他们两个之前根本不能动啊!”

大夫铁青着脸,再次解释:“他们两个屁事儿都没有,倒是这位小公子,再不疗伤就真没救啦!”

文姜这才作罢,担忧地问苏仇、世安:“二位,当真没有不舒服了吗?”

“好着呐!文姜姐你就放心吧!”世安抬起胳膊,亮出自己的肱二头肌。

丁胜谷摇摇头:“你们说,教主让我们来凑热闹,也不说具体要做什么,这是为什么?”

世安说:“管他呢,就当是休假,搅和一段时间咱们就走!”

“怕没有那么简单,七星重伤,华英昏迷,还有两个中毒的。这回要不是那个神秘人,我们还要吃更多亏。”文姜说。

听到她的话,大家顿时陷入了沉默。

首先,他们没想到逐水派和双剑门近来不和,却在这件事情上插手,就连掌门水意也亲自来了。

大概是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其次,最后救下他们的那个黑衣人,看他的身手,似乎还在水意之上。

他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华英在第三天午间清醒,除了浑身僵痛,没有明显的不适感。她一转脑袋,看见文姜趴在床边打盹,整个身子都快歪到地上去了。

华英抬手扶额,张开嘴欲说什么,口腔内的肌肉一动,才发现她在睡觉时上下牙关咬得死紧,麻木又胀痛。

她下意识地用舌尖去抵牙龈,弄得更痛了。但是,莫名地很酸爽。

这时,文姜感觉到床上之人的呼吸频率变化,倏地抬头,瞌睡迷茫的眼睛和她对了个正着。

“醒了么?我去叫大夫来。”文姜稍稍点头,递过来一杯水,又在她晃神的当口出了门。

大夫是一个衣着考究的年轻人,明明干着悬壶济世的活儿,气质却偏向于江湖骗子、行脚医生。大概是他眯着眼睛号脉时,背脊挺得太直,下巴抬得太高,有种故作严肃的滑稽感。

他首先摸了摸华英的左手,片刻之后,突然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诧异地瞅着她,摸起了胡须。

华英不明所以地回望,但在大夫看来,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盯自己的举动,好像在防备着什么,又像匍匐在草丛里的狮子在等待一个扑出来契机。

“换一只手。”大夫要求道。

又是一阵安静。大夫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劲,最后明显地慌张起来,猛然缩手站起,因为后仰的弧度太大,差点摔到地上。

华英认得那个眼神,那是震惊、害怕之后自认倒霉的眼神。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依靠在房间里唯一一张桌子上,努力地不让自己瘫软,“你们为什么……为什么给我这样的病人?”

文姜皱眉向华英那边看了一眼,打断他:“说清楚!”

文姜是那种柔和、话少、稍显清冷的人,她的清冷和华英不一样,华英是表达能力缺了什么,而她则是个性使然。

文姜很少表现出强势的一面,但眼前的情况确实很诡异。

脸色白如薄纸的病人,从门口进来的三个队友,连同她自己,都在观看大夫的表演。

大夫猛地往床上一指,哑着嗓子说:“这哪里是人,这分明是枭蛟啊!”

那一瞬间,五道视线集中在华英身上。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连载中稳中带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