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V基地的清晨通常是从周焕宁的大嗓门开始的。
“柚子!你他妈又把我的外卖吃了?”
训练室里,南柚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了?”
“冰箱里的提拉米苏,我昨晚买的,现在没了!“周焕宁气势汹汹地冲到南柚面前,“全基地就你爱吃这玩意儿!”
南柚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证据呢?”
“我靠!”周焕宁一把抢过南柚的鼠标,“承认吧江桧洄,你就是个甜食怪!”
听到这个久违的本名,南柚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波动:“再叫那个名字,下场比赛别想让我给你插一个眼。”
周焕宁立刻举起双手投降:“错了错了,南柚大神,求您老下把多照顾下路。”
这场闹剧每天都要以不同形式上演,队员们早已见怪不怪。
贺嘉树曾经好奇地问靳承修:“他们俩为什么老是吵架?”
靳承修头也不抬:“习惯就好,那是他们表达友好的方式。”
确实,谁也想不到,TTV的下路组合——整天互怼的周焕宁和南柚,实际上是联盟配合最久的双人组,从TTV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战队时就在一起打拼。
“江桧洄,这名字也太难念了吧?”八年前的青训营里,15岁的周焕宁皱着眉头看队友名单,“桧什么洄?”
“桧树的桧,洄游的洄。”当时还叫本名的少年冷冷地说,“不会念可以叫ID,South。”
周焕宁撇撇嘴:“South多没意思,不如叫...柚子!反正你们南方人不是都爱吃柚子吗?”
少年瞪了他一眼:“白痴。”
“哎,这名字真的不错!”周焕宁却来了劲,“南方的柚子,简称南柚!比你那个拗口的本名强多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运,这个名字竟然真的被沿用下来。
当江桧洄正式成为TTV的辅助选手时,他的注册ID已经变成了“South”后面加了个括号(南柚)。
“为什么改ID?”经理齐年曾好奇地问。
南柚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说:“方便某个文盲称呼。”
而这个“文盲”此刻正瘫在电竞椅上,一边吃薯片一边指挥:“柚子,来下路!对面打野肯定在蹲我!”
“不去。”南柚冷静地操作着自己的角色,“你压线那么深,死了活该。”
话音刚落,周焕宁的屏幕就灰了——他被对面三人包夹击杀。
“我靠!你见死不救!”周焕宁哀嚎。
南柚嘴角微扬:“说了你活该。”
这样的对话在训练赛中屡见不鲜,但奇怪的是,正式比赛时他们却像换了个人。
周焕宁不再冒进,南柚的支援总是及时到位,两人的配合默契得仿佛心有灵犀。
“他们私下是不是偷偷练了?”贺嘉树曾疑惑地问。
靳承修笑了笑:“那是八年磨合的成果。”
八年。
从网吧联赛到世界冠军,周焕宁和南柚一起走过了TTV的每一个高峰和低谷。
南柚至今记得TTV第一次夺冠时,周焕宁在领奖台上哭得像个孩子,把鼻涕全蹭在了他肩膀上。
也记得第二年低谷期,队伍连败时周焕宁整夜整夜地拉着他双排,直到手指抽筋也不肯停下。
“我们会杀回来的。”周焕宁当时红着眼睛说,“我答应过要带你拿更多冠军。”
南柚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递给他一杯热牛奶。
那是他们为数不多不互怼的时刻。
每年3月12日,南柚的生日,他都会收到一份匿名礼物。
第一年是一个定制键盘,键帽上刻着小小的柚子图案,第二年是一套专业护腕,第三年是最新款的降噪耳机...
“谁送的?”贺嘉树好奇地问。
南柚推了推眼镜:“不知道,没署名。”
“肯定是暗恋你的人!”贺嘉树兴奋地说,“会不会是粉丝?”
一旁的周焕宁突然大声咳嗽起来:“咳咳!那什么,柚子啊,我抽奖中了台护眼仪,反正我也用不着,给你算了。”
南柚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又是抽奖?去年'抽中'的键盘,前年'抽中'的护腕?”
周焕宁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爱要不要!”
南柚接过护眼仪,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谢谢。”
这样的小剧场每年都会上演,队员们早已心照不宣。
只有贺嘉树这个迟钝的还会追问:“所以生日礼物到底是不是周焕宁送的?”
靳承修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破不说破。”
国际邀请赛半决赛前夜,南柚在酒店健身房偶遇了独自加练的周焕宁。
“明天就比赛了,还不休息?”南柚靠在门框上问。
周焕宁擦了擦汗:“紧张,睡不着。”
这很反常。
周焕宁向来是队伍里的开心果,从不会在赛前表露压力。南柚走到他身边坐下:“担心Winter?”
“那家伙确实强。”周焕宁罕见地没有嘴硬,“但更担心你...你的手腕。”
南柚下意识地摸了摸右手腕——旧伤了,去年的一场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平时不影响生活,但高强度比赛后会疼得厉害。
“没事。”南柚轻描淡写地说,“打GOD够用了。”
周焕宁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动作很轻,却不容拒绝:“别逞强。如果疼了就告诉我,我们换战术。”
南柚愣住了。
周焕宁的手心很热,指尖有常年敲键盘留下的薄茧,触感熟悉又陌生。
他们搭档八年,这是第一次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知道了。”南柚最终抽回手,“回去睡吧,明天还有恶战。”
半决赛当天,南柚的操作异常精准,几次关键控制帮助TTV先下两城。
但第三局中期,他在一次团战中走位过于激进,被GOD集火秒杀,TTV因此输掉关键团战。
“怎么回事?”下场休息时,靳承修皱眉问道,“那波不该上的。”
南柚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我的问题。”
周焕宁盯着他苍白的脸色,突然蹲下身,一把撸起南柚的袖子——手腕已经肿得老高,泛着不自然的红色。
“你他妈...”周焕宁的声音在发抖,“疼为什么不早说?”
南柚平静地抽回手:“还能打。”
队医紧急处理后,南柚坚持打完了剩下的比赛。
TTV最终3:1战胜GOD晋级决赛。
当胜利的那一刻到来,周焕宁第一个冲过来抱住南柚,力道大得几乎让他窒息。
“下次再这样...”周焕宁的声音闷在南柚肩膀上,“我就...我就...”
“就怎样?”南柚难得地没有推开他。
周焕宁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就再也不给你送生日礼物了!”
南柚轻笑出声:“幼稚。”
赛后采访,主持人问南柚如何评价今天的表现。南柚推了推眼镜:“不够好,给队友添麻烦了。”
“特别是Luna选手,”主持人笑道,“他看起来非常担心你。”
南柚看了一眼在旁边做鬼脸的周焕宁,嘴角微扬:“他一直很照顾我。”
这句话让周焕宁愣在原地,连准备好的耍宝台词都忘了说。
回到酒店,南柚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包裹——最新款的腕部按摩仪,附带一张字条:【给不听话的柚子】。
字迹潦草得像是匆忙写就,但南柚一眼就认出是谁的手笔。
他戴上按摩仪,温热的气压包裹着疼痛的手腕,舒服得叹了口气。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留了几秒又离开。
南柚知道是谁,但他没有开门。
有些话,不说出口反而更好。
决赛前夜,TTV全员在会议室研究战术到凌晨。
散会后,周焕宁神秘兮兮地拉住南柚:“给你看个东西。”
他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八年前TTV的第一场比赛,画面里的南柚还是个戴着厚重眼镜的瘦弱少年,操作生涩却异常认真。
“哪来的?”南柚皱眉。
“我存的。”周焕宁笑嘻嘻地说,“还有好多呢,你每次比赛的精彩集锦,采访片段...”
南柚心跳漏了一拍:“你存这些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嘲笑你啊!”周焕宁理直气壮地说,“你看你以前多土,那眼镜跟啤酒瓶底似的...”
南柚一把抢过手机,往下翻了翻。
相册里整整齐齐地分类着【柚子黑历史】【柚子高光时刻】【柚子采访合集】...最新的一张是今天赛后,南柚低头调试设备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光。
“变态。”南柚把手机扔回去,耳根却悄悄红了。
周焕宁接住手机,突然正经起来:“南柚,明天...无论结果如何,能和你一起打比赛,我很开心。”
南柚推了推眼镜,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突然煽情什么?恶心。”
“嘿嘿,是不是很感动?”周焕宁立刻恢复了欠揍的表情,“不用谢,你周哥一向这么体贴!”
南柚转身就走,却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明天加油。”
决赛当天,TTV3:2险胜韩国队,夺得冠军。
领奖台上,周焕宁再次哭成了泪人,这次他没往南柚肩膀上蹭鼻涕,而是紧紧抱住了他。
“我们赢了!柚子!我们又是冠军!”他在南柚耳边大喊。
南柚难得地没有推开他,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嗯,我们赢了。”
庆功宴上,周焕宁喝得烂醉,抱着南柚不撒手:“柚子...柚子...我们还要拿很多很多冠军...”
“好。”南柚扶着他,声音很轻,“一起。”
贺嘉树凑到靳承修身边,小声问:“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啊?明明那么喜欢对方。”
靳承修看着那边闹腾的两人,笑了笑:“有些感情,不需要定义。”
回国的飞机上,南柚无意中看到了周焕宁的日记本——那家伙喝多了,东西乱放,本子从包里滑了出来。
南柚本想帮他收好,却瞥见一页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有些人适合以兄弟的名义爱一辈子,不必拥有,不会失去,就这样并肩作战到退役那天,然后找个相邻的房子养老,每天继续斗嘴,这大概就是我和柚子的结局吧,挺好。】
南柚合上本子,轻轻放回周焕宁的包里。
他看向窗外,云层在脚下绵延,如同他们一起走过的八年时光,柔软而漫长。
飞机落地时,周焕宁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身上盖着一条毯子,而南柚正靠在他肩上浅眠。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南柚靠得更舒服些。
“醒了就别装睡。”南柚突然开口。
周焕宁嘿嘿一笑:“柚子,你睫毛真长。”
“白痴。”
“柚子。”
“干嘛?”
“没什么,就叫叫你。”
南柚转过头,对上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
他们相视一笑,默契得如同游戏里的每一次完美配合。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有些感情不需要定义。就这样并肩而行,已是最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