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南柚第一次正式比赛，输得一塌糊涂。
青训营选拔赛第三轮，地图上红色的“DEFEAT”刺痛着他的眼睛。
0-5-3的战绩，全队最低的输出，三次关键团战失误——这完全不是他平时的水平。
“辅助会不会玩啊？”中单沈进摔下耳机，声音大得整个比赛区都能听见，“那波龙团你闪现呢？留着过年？”
上单许呈茗冷笑一声：“青训营第一辅助就这？训练赛杀疯了，正式比赛软脚虾？”
南柚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键盘边缘。
他想解释自己太紧张了，手指僵得不像自己的，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解释听起来就像借口。
“行了行了。”打野靳承修出来打圆场，“第一次比赛，理解一下。”
“电子竞技谁管你第几次？”沈进不依不饶，“菜就是菜。”
裁判宣布休息十分钟后开始下一场。
南柚默默起身，趁没人注意溜出了比赛区。
他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否则下一场还会是同样的结果。
场馆后方的器材室堆满了杂乱的设备和备用桌椅，昏暗安静，正是南柚此刻需要的。
他蜷缩在角落，把脸埋进膝盖，深呼吸试图平复仍在发抖的手指。
太丢人了。
那个在训练赛中指挥若定、被教练称为“天才辅助”的南柚，居然在正式比赛里像个新手一样紧张到操作变形。
如果下一场还是这样，他可能会被直接淘汰...
门突然被推开，灯光泻进来。
南柚猛地抬头，逆光中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
“原来你藏在这里！”
是周焕宁。
队里的ADC，今天比赛唯一没骂他的人——可能是因为周焕宁自己的表现也不怎么样，2-4-1的战绩勉强比南柚好一点。
南柚别过脸，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有事？”
周焕宁没回答，反而一屁股坐到他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草莓牛奶：“喝吗？镇定神经的。”
南柚愣了一下。
草莓牛奶？
这是什么幼稚的饮料？
他十五岁了，早就不喝这种小孩子的东西了。
“不喝算了。”周焕宁自顾自地插上吸管，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盒，然后突然递到南柚面前，“骗你的，这盒给你，我还有。”
他又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两盒同样的草莓牛奶，得意地晃了晃，像在炫耀什么了不得的收藏。
南柚迟疑地接过那盒被喝过一口的牛奶，小小地抿了一下。
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扩散，确实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谢谢。”他小声说。
“谢什么，队友嘛。”周焕宁笑嘻嘻地撞了撞他的肩膀，“第一次比赛紧张很正常，下次就好了。”
南柚有些意外：“你...不觉得我拖后腿了？”
“谁没个第一次啊。”周焕宁满不在乎地说，“我去年第一次比赛，手抖得连鼠标都握不稳，送了对面ADC五个人头，被教练骂得狗血淋头。”
南柚忍不住打量他。
周焕宁是队里最活跃的人，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训练时也爱说废话，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紧张的类型。
“不信？”周焕宁挑眉，“问靳承修，他当时是我队友。”
“不用了。”南柚又喝了一口牛奶，“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安慰我。”
周焕宁大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因为我帅啊！”
南柚翻了个白眼，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个自恋狂，给点阳光就灿烂。
“说真的，”周焕宁突然正经起来，“下把跟紧我，我保护你，咱们下路打配合，不管中上那两个傻逼。”
南柚惊讶地看着他。
周焕宁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亮，像两颗小星星，闪烁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你？保护我？”南柚忍不住吐槽，“上把谁被对面打野抓成0-3开局的？”
“哎呀，揭人不揭短嘛！”周焕宁夸张地捂住胸口，“那不是有特殊情况嘛！”
“什么特殊情况？”
“我...我早上吃坏肚子了！”周焕宁信口胡诌，“不然以我的实力，早就carry全场了！”
南柚嗤笑一声，但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周焕宁就像个不请自来的太阳，硬是挤进他阴霾密布的世界，蛮不讲理地洒下一片阳光。
“走了走了，快开始了。”周焕宁站起来，伸手拉他，“记住啊，跟紧哥，哥保护你！”
南柚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那只手。
周焕宁的手心温暖干燥，稳稳地将他拉起来，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撞进对方怀里。
“小心点。”周焕宁扶住他的肩膀，笑得眼睛弯弯，“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啊？”
“滚！”南柚红着脸推开他，但没松开那只手。
第二场比赛开始前，沈进和许呈茗还在阴阳怪气，但南柚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他戴上耳机，调整好设备，余光瞥见旁边的周焕宁对他眨了眨眼，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奇怪的是，这一次他的手没有抖。
比赛开始，南柚操作的辅助英雄紧紧跟在周焕宁的ADC身边。
两人虽然没有一起训练过，但配合意外地默契。
周焕宁的打法激进，常常走位靠前引诱对方，而南柚总能及时给上控制或保护。
“辅助来中了！”沈进突然在耳机里喊。
南柚犹豫了一下。
按照战术，这个时候他确实该去游走支援中路，但周焕宁刚刚...
“不用管。”周焕宁轻松地说，“下路能打。沈进你自己猥琐点。”
“你说什么？”沈进怒了，“指挥是你做的？”
“哎呀，都别吵”“十五岁打野靳承修插话，“南柚自己判断。”
南柚看了看下路局势，对方打野刚刚在上路露面，而周焕宁已经将兵线压到塔下。
这是个机会。
“我游走一波。”他做出决定，“你小心。”
“去吧去吧。”周焕宁潇洒地挥挥手，“我一个人照样秀。”
南柚悄悄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迅速赶往中路，帮助沈进完成了一次击杀。
回下路的路上，他顺手在河道做了视野，正好看到对方打野来gank下路。
“打野去了！”他急忙提醒。
“看到啦~”周焕宁的语气轻松得不像在比赛，但操作却精准无比。
他一个灵巧的走位躲掉关键控制，边退边打，竟然在1v2的情况下换掉了对方打野！
“牛逼！”南柚忍不住喊出声。
“那必须的！”周焕宁得意洋洋，“不过辅助大人再不回来，你可爱的ADC就要被越塔强杀啦！”
南柚赶紧操作英雄赶回下路。
接下来的比赛，他和周焕宁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最终帮助队伍扳回一城。
南柚的战绩是2-0-7，完全不像同一个人打的。
“可以啊小辅助！”比赛结束后，周焕宁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早说跟哥混有肉吃！”
“滚，谁跟你混。”南柚挣开他，但没忍住笑，“明明是我carry你好吗？”
“是是是，南神牛逼！”周焕宁夸张地鞠躬，“请务必继续带我飞！”
沈进和许呈茗在旁边脸色难看，但碍于比赛赢了不好说什么。
靳承修看着他们闹，嘴角微微上扬。
最终选拔赛结束，南柚和周焕宁都成功进入正选名单。
教练宣布结果时，周焕宁高兴得直接抱起南柚转了一圈，引来全队起哄。
“放我下来！”南柚羞恼地捶他的肩膀。
“不放！”周焕宁笑嘻嘻地又转了一圈，“咱们现在是正式队友了，得庆祝一下！”
“白痴！”南柚红着脸骂他，但心里某个角落却悄悄记下了这一刻——周焕宁灿烂的笑容，有力的臂弯，还有身上淡淡的柑橘沐浴露香气。
从那天起，南柚和周焕宁成了固定下路组合。
训练时，周焕宁依然是那个吊儿郎当的话痨，动不动就“南神南神”地叫，搞得南柚烦不胜烦。
但奇怪的是，他们的配合却越来越好，很快成为青训营最强的下路双人组。
一个月后的周末，南柚提前到训练室加练。
推开门却发现周焕宁已经在了，正专注地盯着屏幕打排位，眉头微皱，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完全不同于平日嬉皮笑脸的样子。
南柚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这样的周焕宁太陌生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操作又快又狠，屏幕上他的ADC正在完成一次华丽的五杀。
“站那儿干嘛？”周焕宁突然开口，眼睛却没离开屏幕，“进来啊。”
南柚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是我？”
“脚步声。”周焕宁终于结束游戏，转身冲他咧嘴一笑，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二货，“南神的脚步声我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少来。”南柚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睡不着。”周焕宁伸了个懒腰，“昨天那场比赛复盘看了吗？我们下路有几波配合还是不够默契。”
南柚惊讶地看着他。
这个整天嚷嚷着“训练哪有睡觉香”的懒鬼，居然会主动加练和研究复盘？
“干嘛这么看我？”周焕宁挑眉，“被哥的敬业精神感动了？”
“被你的厚脸皮震惊了。”南柚打开电脑，“既然来了就双排吧。”
“得令！”周焕宁做了个滑稽的敬礼动作。
双排过程中，南柚发现周焕宁今天异常认真，几乎没说什么废话，全程专注操作和指挥。
他的ADC比平时更加激进，但也更加精准，几次精彩操作连南柚都忍不住暗暗赞叹。
“你今天吃错药了？”打完第三局，南柚忍不住问。
周焕宁转动椅子面对他，难得地正经：“南柚，我想成为世界第一ADC。”
南柚愣住了。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周焕宁认真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周焕宁。
——不是平时那个嬉笑怒骂的逗比，而是一个有梦想、有野心的职业选手。
“所以，”周焕宁继续说，“我需要一个世界第一辅助。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南柚的心跳突然加速，手心微微出汗。
他低下头，假装整理鼠标线：“...看你表现吧。”
周焕宁大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南神好严格哦！”
“别碰我头发！”南柚拍开他的手，却没能控制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训练室的门再次被推开，靳承修和沈进走了进来。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沈进嘲讽道，“周大少爷居然提前来训练？”
“那必须的。”周焕宁一秒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然怎么配得上我们南神呢？”
“恶心。”沈进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靳承修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南柚微微发红的耳尖，又看了看周焕宁搭在南柚椅背上的手。
下午的团队训练赛，教练安排了一场针对下路的特训。
对方打野和中单频频光顾下路，南柚和周焕宁被针对得很惨。
“辅助会不会做视野？”沈进又开始指责，“我中路都被抓三次了！”
“因为你菜。”周焕宁直接怼回去，“南柚的视野评分全队最高好吗？”
“好了，别吵。”教练打断他们，“这波南柚确实有失误，但主要责任在团队沟通。打野应该提前给信号。”
南柚抿着嘴不说话。
他知道自己那波确实判断失误，太急于保护周焕宁，导致忽略了全局视野。
训练赛结束，大家各自散去。
南柚留下来看录像复盘，发现周焕宁也没走。
“还不回去？”他问。
“陪你啊。”周焕宁自然地坐到他旁边，“刚才那波我的锅，走位太激进了。”
南柚惊讶地看着他。
周焕宁居然主动揽责？这不像他。
“干嘛，我不能承认错误啊？”周焕宁挑眉。
“不是...”南柚低头看屏幕，“我也有错。”
“那就扯平了！”周焕宁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走走走，吃饭去，我饿死了。”
“我还没看完...”
“吃完饭我陪你看通宵都行！”周焕宁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起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南柚无奈地被拖出训练室，但心里某个地方暖暖的。
他想，或许就这样和周焕宁一起走下去也不错——从青训营到职业赛场，从默默无闻到世界之巅。
当然，这话他死也不会说出口。毕竟他们可是“死对头”，见面不互怼几句浑身难受的那种。
“江松洄。”走到食堂门口，周焕宁突然停下脚步，难得地叫了他全名，“我们会成为最好的下路组合的。”
南柚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了。他别过脸，轻哼一声：“废话。有我在，你想不厉害都难。”
周焕宁大笑，阳光下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南柚悄悄将这一刻记在心里——他们故事的开始，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