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团圆之际,段氏宣布连放数天的假,员工们都稀奇得不得了,虽说公司福利待遇一向不错,但少有的假期天数能超过法定节假日,这还是他们工作狂老总的作风吗?
几位秘书下班出了办公楼,难得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聊得不是工作上的事,关于老总心血来潮放假的事她们略有了解。
“不是吧,真的是婚戒?段总他老人家终于铁树开花了?”
“我说好好的怎么放这么多天的假,原来是结婚发福利啊。”
“唉你们小点声,我也只是看到了钟助理报销的发票,只是写着戒指可没说是什么用途,你们可不要大嘴巴到处嚷嚷啊。”
“哎~我懂我懂。”
“哎呦!”聊得专注不看路的后果就是撞上路人。
“不好意思啊。”她急忙道歉,抬头看见的是一张标志的俊脸。
对方衣着十分得体,一身西服,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过的造型。
“没关系。”他露出春风般的笑意,配合那张温柔的俊脸,一时间让人看呆了眼。
“这谁啊,哪位合作方老板吗?看着也不像啊。”她们小声议论。
“哪位老板的公子吗?”
看她们满脸兴趣议论他的模样,言辉勾起嘴角,心里升起隐蔽的快意,“是啊,我与你们段总算是旧识,今天特地来找他,能麻烦这几位美丽的秘书小姐带路吗?”
不料他说出这番话后,她们齐齐变了脸色,面上多了几分警惕和疏离,用相当官方客套的话术拒绝了他的要求。
“美丽的小姐们,请不要这么冷漠,我与你们段总真的是故交。”言辉不知道她们态度为什么会转变得如此之快,只得继续露笑讨好,拦下她们的脚步。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您想见段总的话请去前台预约,我们没有权限带您面见段总。”
秘书的语气里没有商量的余地,这让言辉恼火,他真没想到她们会拒绝得这么果断。
于是言辉笑得越发卖力,语气放得越发软和,“真的不行吗,几位姐姐通融通融嘛。”
“啧。”真油腻。秘书们嫌弃地快步走远,不想再和这人纠缠。
看着她们对他避之不及走远的背影,言辉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脸,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她们怎么就能拒绝他如此之干脆?
光洁透亮的玻璃窗映着他俊朗的面容,越发令言辉百思不得其解。按经验来说,他这张脸就是他能从最底层爬到上层阶级的利器,几乎无往不利,尤其对女人有奇效,可刚刚那几个年轻的女人为什么会如此轻视他?
难道就因为是在段柏云手下办事吗?更说不定是段柏云早交代过她们不要给他好脸色。
想到这,言辉气得险些破口大骂。
这些天来他的日子很不好过,起初是品牌解约节目被撤,他的行程几乎全停了,他原以为熬过这段风波就好,网上什么辱骂他都受着,圈内人的冷嘲热讽和落井下石他也咬牙忍着。
横竖他都是顶流巨星,背后有无数粉丝贡献流量,单从利益角度来说,资方和市场都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他。
他就是撑着这口气,等着风波平息。
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情况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好转起来。网上热度虽然已经降下来了,但也耗费了他不少人力和金钱。不说赔给品牌方的形象代言的赔偿金,光是摆平那些受害者的叫嚷声就把他的流动资金榨干近半,为了维持公司运转,他又不得已变卖了多年来的房租和古董奢侈品积蓄。
节目邀约剧本也都回来了,但都是配十八线艺人的仨瓜俩枣,连低成本网络剧都敢找他,简直是对他的侮辱,辱他堂堂顶流影帝的名声。自降身价的事他言辉当然是不干。
于是乎每天都是入不敷出,他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公司时刻面临着破产倒闭,他就像是被迫走上了一段看不到回转的下坡路,被推着一路往越下越快。
他绝不能就这么放任下去。
言辉心知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正是段柏云,要解决问题只能从根源入手。
偏偏他却连见都见不到段柏云一面,而江甚雪更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半点关于这人的消息都查不到了。
妈的,该死的段柏云,该死的江甚雪!
正当言辉急得团团转如热锅上的蚂蚁时,工作室打来一通电话。
“什么事?”
“言哥,有个同学会的邀请你要去吗?”
“什么狗屁同学会,不是说了这些垃圾信息以后不要再跟老子汇报吗?”言辉张口就骂,“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蹭老子,年年都发骚扰信息,一群死穷酸底层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他们配吗玛德!”
电话那头唯唯诺诺:“呃,言哥,您说了现在是特殊情况,所有邮件信息都得仔细审核……”
“够了,同学会这种垃圾邮件以后不用跟我说。”言辉不耐烦打断。
“言哥,今年的同学主办方是一位姓韩的先生,聚会位置是私人庄园,和以往都不一样,我们不好直接拒绝,所以特意打电话问问您的意见。”
“私人庄园?”言辉一下子抓住了关键信息,“姓韩?”
“是的,这位韩先生还寄了信和礼物。”
言辉忽然想起之前江甚雪的话,他的白月光回国了,难道说是真的回来了吗?
“他全名叫什么,韩什么?庄园位置呢?快告诉我!”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变得激动,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问题。
“韩,映,雪。”言辉一字一句地念出这个名字,心情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宛如天降大饼将他砸得头昏眼花。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连上天也站在他那边。
江甚雪没有胡说,他的白月光回来了,不止回来了,并且还记得他的存在,甚至邀请与他见面。
他曾遭遇过两次绝望的时刻,一次是被父母抛弃流落街头,被人贩子带上车,绝望之际,一辆只在偶像剧里才能看到的豪车堵住了路口,那对气质不俗的夫妻将他从人贩子手中救了出来。
当时他的全部目光都落在了车里那位养尊处优的小孩身上,小孩被养得白白嫩嫩,笑得特别漂亮,就像是人偶娃娃活了过来,拉着他的手上车,亲自给他系安全带,说不要怕,坏人已经被警察叔叔抓起来了。
那对夫妻夸赞他们的孩子聪明善良,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人贩子抓小孩。
言辉深深记住了那个小孩叫小雪,是小雪救了他。
多年以后,父母离异。他因交不起读初中的费用,和一群社会青少年混在一起偷窃打劫,可能是上苍再度眷顾了他,他又在最艰难绝望之际遇到了小雪。
尽管韩映雪对小时候救下他的事已经毫无印象了,但不妨碍他仍是那个善良热心的富家少爷,被打劫了也不恼,知道他急需用钱便掏空钱包,数也没数直接把钱给了他。
言辉自此将那道身影深深地嵌刻在了心里。
他与韩映雪是两个世界的人,关系止步于同校同学,隔着年级和差距过大的身份圈层,他很难窥探属于另一个阶级群体的生活,只知道韩映雪有个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
好消息是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在高中时分了。
可惜言辉没能高兴太久,因为很快韩映雪出国了,到现在再没能见面。言辉曾无数次想过寻找,碍于现状和能力都只得作罢,小心翼翼地将那抹月光藏进心里。
他怎么也没想到,韩映雪会主动邀请他见面。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居然还记得他。这是不是说明,在韩映雪心里他也是有些份量的呢?
言辉越想越兴奋,也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定小雪其实也和他抱有同样的想法呢?他们说不定是互相……
想到这言辉不禁深呼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
他不禁畅想与小雪见面后的情形,小雪肯定会帮他的,就像前两次那样帮他脱离困境,他会重回巅峰,不,是更进一步,成为内娱独一档的顶流巨星。
到那时什么段家段柏云,统统都要被他踩在脚下,还有那个该死的江甚雪,要不是瞎告状也不会害他沦落到这种地步,那该死劣质的冒牌货也别想逃,还有那个胆敢背叛他的无脑女粉丝,还有这段时间对他落井下石的阴险小人……账他要一笔笔算,一个个的都别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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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真降到普遍意识里冷的程度,江甚雪就真不爱动弹了,不论段柏云说什么都不肯出去。
段柏云停了工作,整日整日地陪他待在医院里。好在中秋要到了——这个好是对段柏云而言,他竟也会期待与家人团聚的那一天。
少年觉变得多了,白日里也睡得沉,段柏云捏了捏厚实的被子,缓步离开了卧室。
钟助理脸上的担忧和疑惑几乎要化为实质,可惜现在没有人会为他解答。
犹豫再三,钟田还是自己开口:“小江他,不跟着一起去吗?”
毕竟他们是要回郊外的别墅,名义上江甚雪还是住在那里的,自从进了医院后他便再也没有回去过,无论是出于哪方面的考量钟田都下意识地觉得,江甚雪也应该跟他们一起回去。
“他还病着。”段柏云摇摇头,坐上了驾驶座位。
钟田感觉不太妙,“小江的感冒还没好吗?”
这话几乎是句废话了。
自打段柏云破天荒地不再拼命工作后,钟田便也少有与少年面对面的机会,段柏云闲暇时间都守在少年身边。钟田难免有些心虚,怕不是因为上次他不经允许带走少年,令他的上司对他有了芥蒂。
回想这些天寥寥几次看见少年的模样,病容一日重过一日,钟田那股子心虚不由得更甚——或许段总不让江甚雪随意出门是对的,只是感冒而已,竟然能拖上这么久不见好转,钟田无法想象如此脆弱的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还是说,少年的病情是最近才恶化的呢?
发动机的轰鸣打断了钟田脑子里的想法。
一路疾驰。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原本荒废了些许年头的别墅已经变得宜居,增添了许多的生活气息。
草叶还是绿色的,少许泛着黄,比不过花儿色彩艳丽,叫人第一眼落在娇媚的花瓣上。
院子里唯一一棵开着花的树吸附着人的视线,红得那般深厚沉重。
钟田正要感慨些什么,就听段柏云吩咐佣人拿来铲子,要把这棵树给铲开。
“唉唉段总,开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把树给铲了?”
显然,高冷的段总不会回答他这种问题。
钟田只能怀着揣测看段柏云接过铲子,用力一下又一下地铲进树下泥土里,撬开结实的土块,看着完全不是一时兴起的模样。
所以段总回来这是为什么的,总不能是特意回来铲棵树吧?
铲子铲断了树根,那种既闷又脆的声响听着令人牙酸。眼看着铲子毫不留情地挖开土壤,树木盘亘的根茎被暴露在地面之上,钟田莫名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段总,您挖这树要找什么?”
“之前我让你来这祭拜小雪。”段柏云终于开口了,也停了挖掘的动作。
“是、是的。”钟田仍然感觉莫名其妙,“您不是给错了地址吗?”
“我不会记错。”段柏云至死也不会忘记,小雪出意外死去后他被关进了疗养院,所有人都说他病了疯了。
他不管那些,只是想办法逃离了疗养院,带着“小雪”的尸体来到这里,将小雪埋在了这栋别墅的院子里。
不论是小雪是人,还是小狗,都该有一丝曾经存在于世的痕迹,哪怕这个世界是假的。
钟田猛地明白了,“好、好的,段总,我来帮您一起找吧。”
钟田撸起袖子,怀着诚挚的心扒拉土块,结果遭到了自家BOSS的嫌弃。
“让开。”
铲子毫不留情地铲断了钟田手边的一根树茎,只要再偏离一点点,断的恐怕就是他的手指了。
钟田被吓得嗷了一声跳开。
“怎么了段大少爷?您是要处理掉这棵树吗?”白管家匆匆赶来,“您有所不知,这棵树是小江要留下的。”
段柏云闻言动作一顿。
“段总,这体力活交给我们来吧,”钟田小心接过段柏云手里的铲子,对管家道,“既然是小江喜欢的树,我们就仔细些不挖断树根。”
段柏云不无不可地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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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少爷,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后座的少年裹得圆溜溜的像个米团,嘴巴缩在围巾下声音带着闷,听起来精神倒是不错的样子。
韩映雪轻笑了一声,“这算什么麻烦,顺路而已,正好我也有事找柏云。话说你为什么非要现在去找他,有什么事不能等他回来说吗?”
“我……”江甚雪磕巴了一下,“就是感觉吧。”
“感觉什么?”
江甚雪抿着嘴:“感觉段柏云怪怪的。”
韩映雪问:“近期他有什么古怪的行为吗?”
“看起来挺正常的。”
“正常啊,正常不好吗?”
“就是因为正常才显得古怪。”江甚雪有些后悔当初脱口而出地问段柏云爱不爱小雪的问题了。
自那之后,段柏云再也未提起过相关的话题,日常一切都表现得很正常,没有丝毫癔症发作的迹象。
韩映雪:“怎么说?你们又闹矛盾了?”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感觉不太好,我放心不下他。”
“哦?”韩映雪诧异,“放心不下?”
江甚雪低头,“我感觉好像对他说了些会令他难受的话。”
“你骂他了?”
“那倒没有。”
“那他难受,是他自己的事吧?”韩映雪说道,“你是在愧疚吗?”
“也不是愧疚啦,只是担心他。之前他总是那副什么都不用在乎,做什么都很有把握的样子,天塌下来都无所谓,我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江甚雪蹙眉,“可最近我越来越觉得,他只是擅长伪装罢了,他什么都不跟我说,有什么事总喜欢哄我瞒着我。”
“柏云他就是这种性格。”韩映雪说道,“我们都不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感受想法是什么。”
“我说完那些话之后没多久,他又表现得很正常无所谓的样子,”江甚雪回想着那时段柏云那双颤抖的眼眸,“怎么可能无所谓,他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韩映雪沉吟,“嗯……虽然窥探别人**不太礼貌,但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呃……”江甚雪不太好意思,“这是段柏云的**吧,我还是别说了。”
“好吧,到了。”韩映雪停了车。
江甚雪推开车门,只见庭院内热热闹闹的站了一堆人,不知为何白管家脸上带着几丝愁容。
“小江。”白管家求助地看向走来的少年,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江甚雪眯着眼,在人群里找了一会儿才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错愕地抬起脸,怔怔地望着眼前人,沾着泥土的手用力擦了擦眼睛,又不可置信地低下了头。
“段柏云,你是要挖个坑给自己种土里吗?”
江甚雪没想到还能看到段柏云这么狼狈的一面,地上被挖了个大洞,他就这么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浑身沾着泥沙,连脸上都是污泥。
一阵带着湿意的凉风吹过,江甚雪习惯性缩了缩肩膀,看着远边的天阴沉沉的。
“快起来吧,应该要下雨了。”
“江江……”
好一会儿,段柏云艰难地开口。
“嗯,是我。”衣服穿得太多,蹲下都成了困难,江甚雪只好弯着腰伸手拍了拍段柏云的脑袋,顺带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烧坏了脑袋。
“江江,真的是你?”
“是我,你很失望吗?”江甚雪叹了口气,“有什么话回屋说吧。”
感觉到额头贴来的温度,段柏云用力闭了闭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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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蒙细雨给窗外的世界打上了一层马赛克,江甚雪习惯性地寻找外面那抹红色,忽然意识到刚刚挖的是那株山茶花。
段柏云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江甚雪没说话,他也没敢开口。
“我,那个,你……”江甚雪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临到嘴却不知怎么开口,索性挑了个最不着边际的说,“山茶花开得好好的,你挖它干什么?”
“……”
回答他的却是沉默。
“段柏云?”江甚雪迟钝地意识到不对,“喂,你总该不是特意回来挖个坑的吧?”
“江江不好好休息吗,”段柏云露出个讨好的笑,“怎么过来了?”
“你别转移话题。”
少年难得变得咄咄逼人起来,质问的语气仿佛一定要得到答案。
段柏云逐渐明白他在哄人这方面技巧其实真的很拙劣,看似单纯的少年真的很不好唬骗,此时此刻,他说不出半句甜言蜜语了。
“你怎么一副小学生被欺负了的样子?”江甚雪有些无语,“搞得好像我是什么坏人一样。”
“江江,我……”
“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看段柏云这受气包似的模样江甚雪是又气又好笑,“你至于搞得很心虚委屈的样子吗?”
“对不起江江。”
“道歉倒是蛮干脆的,”江甚雪撇撇手,“你觉得你做错什么了?”
“我错了,不该瞒着江江,让江江担心。”
“谁担心你了?谁知道你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江甚雪感觉有几分无力,“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江江不用知道那么多,”段柏云拉着少年的手,“江江开心健康就行。”
“不行。”江甚雪绷着脸,面无表情,“你不准擅自替我做主,我有知道部分真相的权利。”
“江江……”段柏云很无奈。
江甚雪:“我不是在跟你闹。”
“江江,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
“但是什么,”江甚雪打断他,“我也知道你担心我,所以什么都瞒着我不让我接触,连一开始是把我当替身这种事都瞒着我。段柏云你太自以为是了,我又不是真的是温室里的花朵,什么刺激都受不了只能像娇花一样被你悉心呵护着。”
段柏云被他这么一段话说得赫然而又无措,“江江,我……”
“我知道你之前担心什么,担心我知道了替身的真相会受不了打击,又哭又闹是吗?可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我很开心我能对你有所帮助。”
少年激动的语气逐渐缓和,透着几丝委屈,“我真正难受的是,你不在乎我……”
害怕成为可有可无的存在。
“我怎么会不在乎你呢,”段柏云听得心脏作痛,“江江,你说得没错,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这都是我的错。”
“不全是你的错。”江甚雪摇摇头,他其实不喜欢听段柏云都把所有过错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这对解决问题没有作用,只是另一种方式的隐瞒。
“我也有错,我也有事瞒着你,算是两清了吧。”
“什么瞒着我?”段柏云诧异,“江江,你瞒着我什么了?”
“这个不重要,咳咳……”江甚雪清了清嗓子,“我们还是先来说说你挖树的事吧。”
段柏云挤出笑意:“可以不说吗?”
“不行,”江甚雪说道,“你总把我当玻璃瓶似的小心护着,我是个病人没错,可你也是个病人,凭什么只有我是病人的待遇?这不公平。”
段柏云呆滞:“你这说法……”他竟无言以对。
江甚雪坦言道,“段柏云,你说得没错,我很担心你。我不希望你难过,你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硬抗着好吗?”
段柏云心里有种难言的震撼和感动,他恍惚意识到与眼前人相处这么久,他们很少有这样坦开心扉谈话的时候。
江甚雪看着眼前男人又沉默了,紧绷的脸逐渐有了裂缝,一点点的暴露出了情绪,挣扎与浓厚的爱意交织,“江江,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我知道。”
“不,江江你根本不相信我爱你。”
段柏云看着眼前人的嘴唇徒劳地开了又抿紧,最终吐出一句,“这不重要。”
段柏云说,“江江,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江甚雪摇摇头,思考了一下,“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对不起?”
“江江永远都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
“段柏云,我之前问你是不是爱着小雪……”江甚雪犹豫了一会,干脆长舒了口气,说道,“不是说你必须得在我和小雪之间选择一个人,你爱谁都是你的自由,你完全不用纠结什么的。”
段柏云刚要开口,江甚雪接着道,“我很好奇,对你来说小雪是什么样的存在呢?他在你心里应该个很好很好的人吧,所以才让你如此挂怀,尽管他是你想象中的人物,但或许他真的生活在某个异世界里呢?”
“我不是想否认你的爱,你爱谁都好,只是出于我个人的私心……”
少年苍白纤细的手指轻抵在他紧皱的眉头,温柔的、安慰性的话语听起来却那么的残忍,“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依然能好好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段柏云情绪抑制不住地猛然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想着离开?”
大滴大滴的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男人眼眶滑落,江甚雪哑然,骤然无措。
“对、对不起,段柏云,我知道爱一个人是很痛苦的事。”
“江江,你别说了。”段柏云在求他,几乎是泪流满面地在祈求,“我爱你,求求你相信我,我爱你……”
而眼前人却无视了他的祈求,有些慌乱地补充说道,“那爱两个人应该是更痛苦的事。”
“你……”段柏云咬牙切齿。
那一瞬间江甚雪有了惶恐的感觉,他无法理解段柏云忽然间落下的眼泪,无法感同身受段柏云的痛苦。
为什么段柏云非要强调他爱他呢?他明明都说了不介意当替身,已经不在乎爱不爱了。
段柏云到底还在纠结和执着什么?
“好啦好啦,你怎么还哭了呢……你再哭我就录下来喽。”
少年软着声哄他,明明是那么的温柔和耐心,段柏云却没有被安慰到一丝一毫,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他却感觉只有自己在唱独角戏,眼前人如同局外人,在为他的戏码鼓掌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