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江甚雪却觉得自己确实没有索取什么的必要,“韩少爷,我们素不相识,你已经主动给了我很多好处了。”

“你是不是傻子,没读过书吗?”韩映雪忍不住骂了一句,“我给过你什么了?动动嘴皮子的功夫而已,你的要求能不能高点?”

明明张着同一张脸,为什么他们二人的差别能那么大?

少年被说得懵了几秒,而后软怏怏地垂下脑袋,“好吧。”

韩映雪心里咯噔了一下,猛地想起少年在福利院长大,接受的教育似乎确实不怎么好……

“韩少爷,”江甚雪紧缩在这道并不健壮的身躯旁边,几丝凉风衔着淡淡的薄荷味与不知名木香沁入鼻腔,他下意识仰起头,“谢谢你。”

韩映雪呼吸凝滞一瞬,他看见了少年眼里显露出来的羡慕,他艰涩开口,“……有什么好谢的?”

“可能在你们看来我确实很蠢吧,我没见识,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但是我感觉不到你们对我有什么恶意,谢谢你没有嫌弃我,还为我着想愿意跟我说了这么多。”

江甚雪避开对方的目光,吸了吸鼻子,心想白月光不愧是白月光,拥有月亮般的光辉和包容,跟天上的月亮一样高贵优越,但却并不孤傲冷漠,而是将月的光辉也洒在了他身上。

他禁不住想,如果父母没有出意外,他身体健康,是否也能像韩映雪一样接受完整的教育,去遥远陌生的地方读书深造,去欣赏自己不曾见过的风景,丰富自己狭隘的知识面。

“不,小江,”韩映雪有些无措,“对不起小江,刚刚是我太冒犯了。”

江甚雪摇摇头,起身手刚撑住玻璃门,门便被推移开了,室内的热意扑面而来,段柏云握住他冰凉的手捂了捂,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人圈进了怀里。

江甚雪看了一眼空调,果然温度被调高了很多。段柏云暖热的大手渗着湿意,黏糊的热意贴着皮肤,给他套上一件厚实的绒衣,仔细掖好衣角,然后忽然握住了他的脚踝。

“怎么整天光着脚?”

柔软的棉袜套裹住了白嫩嫩的脚丫,少年晃了晃腿,“有必要穿那么多吗?”

“瘦了。”段柏云感受着手心骨头凸起的触感,握着脚踝一直往上,指腹才逐渐感觉到皮肉的柔软。

“这和瘦有什么关系,我自己穿就行了。”江甚雪碎碎念叨不自在地站起身,本想套上拖鞋就走,没想到脚边的却是一双靴子。

“是要出门干什么吗?”少年问他。

段柏云缓缓站起身,“不。”

“为什么不了?”

“江江,外面天气很冷。”段柏云眼底的青黑越发明显,染上了无法抹除的疲倦,“等你身体再好一些……”

对于他忽然改变主意的做法,少年脸上没有失落,平平淡淡地坐回了沙发上,“好吧。”

段柏云安慰道,“江江,感冒不是严重的疾病,只要好好休息注意保暖,很快就能痊愈了。”

江甚雪:“我知道的。”

段柏云莫名说不出话了,彼此间忽然陷入了沉默。

“咳咳,”韩映雪以拳抵唇,插话道,“小江啊,你这病都多久了,是普通感冒吗,有没有做更全面的检查?”

“该做的检查都做过了。”回答的人是段柏云。

入院当天便做了检查,结果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少年的感冒总不见好,期间他放心不下,陆陆续续做了全套的体检,结果也是与之前大同小异,只能归于少年天生的体质问题。

少年越发的病恹无神,段柏云看着干着急,他感觉自己能做的很是有限,无非是提供优越的医疗条件,日常生活中尽量顾及到各方面。

或许是因为病情,少年自己也乖巧得不像话,乖乖配合着诊治,再苦的药也能灌进嘴里,在治病这种事上完全没有抗拒。

然而病情依旧不见好转,明明只是感冒而已,偏就似找不到根源般的疑难杂症,如同无底洞般吸取着少年的生气活力,眼见着日渐衰弱。

段柏云用力闭了闭眼,用温柔的语气问他,“江江,你想出去吗?”

“我不想。”江甚雪实话实说,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能缩在温室里保命,就像以前在疗养院里那样。

他曾经费尽心思地想要逃离那个牢笼一般的地方,但是人类的生存本能驱使他又回到了安全坚固的牢笼里。

“江江,你现在可以自由出入了。”段柏云耐着性子问,“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就连建造牢笼的人都想把他赶出笼了,江甚雪心情止不住的郁闷,“不是说外面天气很冷,要等我身体好些吗?”

段柏云又给眼前人掖了掖衣领,“没事,冷不到我们江江,我们去暖和的地方。”

江甚雪:“暖和的地方?”

“江江,我们去国外看看吧,这个时候的F国气温还是暖和的,那里的薰衣草很漂亮。”

这话一出江甚雪就明白段柏云的用意了,他的病情不论去哪都无法根治。“现在不是看薰衣草的时节,花都已经开完了。”

段柏云说:“还有别的风景。”

“你不是要忙工作吗?”江甚雪觉得有些奇怪,“是要去F国出差吗?”

“不是为了工作,只是陪你出去走走。”

江甚雪看着眼前男人写满疲倦的脸,“你说谎。”

“江江。”段柏云握住少年的手,直言道,“我带你去国外医院看看吧。别担心不是因为你得了什么重病瞒着你,你只是身体太差了,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就当散散心也不错。”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江甚雪隐约感觉到段柏云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你真的不用工作吗?”

段柏云就是个工作狂,每天对上班这种事有着异常的执着和坚持,江甚雪想象不出来他真的放下工作的样子。

“没关系的。”段柏云温柔地说。

“嗯……我觉得有关系。你不要勉强,我才是真的没关系,只是身体差了点,去哪检查治疗都一样的。你现在工作很要紧的吧,看你一直都忙忙碌碌的,对工作上心到不能好好休息的样子。你不用担心我,你的工作要紧。如果可以放松下来,我希望你能好好休息。”

江甚雪少有地说这么长一段话,段柏云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愣着。或许换作旁人会觉得这是他一贯的面无表情,吝啬情绪。

不过江甚雪知道,他刚才的话给了段柏云不小的触动,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段柏云握着他手收紧力道的压迫。

“段柏云?”江甚雪这下是确定段柏云有情况,肯定不一般。

“你怎么不理我?”

少年不满地晃了晃手。

段柏云感觉心脏鼓涌着热意,隔着肉与骨头悄悄地浸润到了全身,眼前人在关心他,没有讽刺也不是阴阳怪气,刚刚那番话里分明充满了真挚的担忧和关爱。

段柏云抑制着情绪,“江江刚刚是在关心我吗?”

江甚雪不解:“不然呢,你怎么好像很激动的样子?”

“江江你在关心我呢。”段柏云忍不住亲昵地蹭了蹭少年细嫩的手。

“我、你有什么好高兴的……”江甚雪怪不自在的,没想到段柏云居然会因为这个而高兴,“我关心你难道是稀奇的吗,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冷血动物吗?”

“当然不是。”段柏云一本正经地说,“江江最暖了。”

江甚雪:“你就是吧。”分明又在唬他。

“我只是,”段柏云惭愧道,“我之前那么过分,惹江江生气,我以为江江会跟我……”

“跟你什么?跟你计较吗?”江甚雪心想他有什么资格计较这些,“我有什么好跟你计较的,你之前不让我出门也是为了我好,而且你工作那么忙,顾及不到我也很正常。”

“不是这样的,江江。”段柏云听得越发惭愧,“都怪我太过自负忽略了方方面面,没有照顾好你。”

“我没有怪你。”江甚雪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真的吗?”段柏云惊喜之余又有些不确信,“江江你原谅我了吗?”

“为什么要说原谅?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不准我出门而已……等等,这是大错。”

少年的脸色忽的严肃起来。

段柏云也不禁紧张起来。

“我最讨厌被困住出不去的感觉了。”江甚雪绷着脸,之前一味沉浸在感情里,反倒把这事给忽略了,“你凭什么禁锢我的自由?”

段柏云立马低头道歉,“对不起江江,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道过歉了。”心里那口气瞬间又泄了,江甚雪有气无力,“算了,话题都偏到哪去了。”

段柏云忐忑地开口:“江江原谅我了吗?”

“还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少年撇撇嘴,“你居然还在意这个。能不能想说点有意义的事,比如说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放下工作出国,你真的没事吧?”

段柏云心里禁不住的欣喜雀跃,果然江江并没有对他灰心失望,还是关心在意他的。这是个很好的预兆,他们的关系很快就能更近一步了。

“工作没有那么重要。”段柏云说,“去哪不重要,重要的是陪江江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真的吗?”江甚雪表示怀疑,“你工作真的做完了?”

“嗯,已经忙完了。”段柏云给少年捂热的手套上毛茸茸的手套,“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工作。”

“那是什么?”江甚雪顺口问。

段柏云:“是你。”

江甚雪:“……”

“你们,彻底和好了?”韩映雪捂脸,他要是再不吭声,恐怕要被他们彻底无视了。

“咳咳咳……”江甚雪被自己的唾液呛了一下,“韩、韩少爷。”

韩映雪目光在段柏云身上多停留了数几秒,少有的在他脸上看到了明显名为喜悦的神色。

江甚雪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韩映雪笑道:“有,大概是名为幸福的色彩。”

看样子段柏云是放弃了他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回归现实,将生活重心放在了现实存在的大活人身上,而江甚雪也已经想通了,重新接纳了他们的感情。

韩映雪一时间有些感慨,“真好啊。”

“好什么?”江甚雪只感觉莫名其妙。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韩映雪笑着,迈着轻松的步伐离开。

“还真是莫名其妙。”江甚雪低头看去,一会儿不注意,段柏云又蹲地上了,“你又干什么?”

“江江,你愿意跟我回段家过节吗?”段柏云仔细穿好长长的鞋带,“跟我父母他们吃顿饭就行,不用做什么。”

室内有些热,江甚雪扯了扯衣领没有回答,“我想先出门走走。”

“好。”段柏云给他套上鞋子掖好裤脚,最后拉上长筒靴拉链,让开方便少年站起身,段柏云不由得心想自己伺候人的架势真是越发熟练了。

其实外面的景色和在病房里往外看到的也差不多,不同的是走在路上能亲身体验到转秋的季节行道树落叶的微凉触感。

江甚雪漫无目的地走着,踩过一地还未来得及打扫的落叶枯枝,脚底的声音闷过一层脆过一层,触感反馈着脱落枝叶些微的力量。

仗着有齐腰高的灌木丛以及大树遮挡了凉风,少年兀自踩得欢快,看起来光是走路都能找得乐趣。

“你怎么走得那么慢?”

段柏云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小雪走进了现实在向他招手。

江甚雪有些累了,习惯性地一屁股蹲下,段柏云的脚步停在身侧,他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我就歇一下。”江甚雪也懒得管随地大小蹲丢不丢脸了,就走了这么段路他就有力竭的感觉,实在是不想站起身,“你要是觉得丢脸的话就在远点的地方等着。”

“小……”段柏云欲语凝塞,“江江,地上凉。”

“我站不起来了。”少年耍赖似的说道。

“段柏云,你背我。”

“好。”段柏云蹲下.身示意,“你上来。”

“啊?”江甚雪一脸茫然,“为什么忽然……”

“江江?”段柏云皱眉,他回头看去,看少年犹豫了一下,然后慢腾腾地趴到了他背上。

背上的重量于他而言十分轻巧,就像是一片轻轻贴在他肩上的落叶,令他不禁加重了握紧的力道。

段柏云不再说话,江甚雪心里的疑惑也不得说出,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忍不住开口,“段柏云,刚刚……我有说什么吗?”

身.下的人顿了顿,“说什么?”

“你怎么忽然就想背我了?”

“你走不动,我不就得背着你走吗?”段柏云说完,又问了一句,“江江想被背着吗?”

“好吧。”江甚雪不再多问,他缩了缩颈脖,“背着吧,我喜欢被你背着。”

“好。”段柏云的语气里泄露了几分欣喜。

不妙啊,江甚雪心想,段柏云的幻想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

临近十五,月亮圆得很漂亮。

韩映雪宣布了一件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他提前完成了学业,从此留在国内,再也不用忍受国外的痛苦了,为此特定邀人聚餐一顿。

江甚雪给他鼓掌庆贺,段柏云给面子的鼓了掌,付乘热烈鼓掌,钟田也跟着鼓掌。

“什么痛苦?”江甚雪有些好奇。

“那可多了去了去。”韩映雪随手拿起一块炸鸡,“比如说人类生存的基本条件,食物。”

江甚雪:“哦?”

“国外的食物难吃不说,为了该死的形象,我还得控制进食。”今晚的聚餐韩映雪喝了不少酒,话说着就瘫坐在了沙发上,毫无形象地把手里的炸鸡扔进嘴里嚼吧嚼吧。

段柏云皱着眉头移开脸。

江甚雪看得稀奇,真没想到白月光还有这副模样。

韩映雪:“小江你那是什么眼神?”

“呃……”江甚雪尴尬挠头。

“很奇怪吗?”韩映雪无所谓地扯了扯衣领,说话已经有些颠三倒四了,“你们不知道为了这一天我煎熬了多久……我不喜欢学那堆难懂的音符音律,当初出国不完全是我的本意,现在好了,我可以留在国内了……”

“嗯……为什么呢?”

与他长着同一张脸的少年有着病态苍白的面色,眼睛透亮得像是一圈湖水,好奇地问他。

“因为,呃……”韩映雪打了个嗝,由衷地感谢道,“你出现了,小江,你是我们的救星。”

“我们?”少年疑惑的蹙紧了眉头。

“段柏云,还有我……”韩映雪迷迷瞪瞪地说,“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永远活在别人需要的形象里,家族需要我搭建维系段韩两家关系的桥梁,柏云需要我维持理智,如果没有柏云的帮助,我家应该早就破产倒闭了……”

江甚雪闻言看向段柏云,段柏云摇摇头,“他喝醉了。”

韩映雪朝他们举起酒杯,“祝福你们。”

“谢、谢谢啊。”江甚雪也拿起酒杯。

韩映雪仰头喝完,江甚雪刚想象征性地抿一口,就被拿走了酒杯。

“你不能喝酒。”段柏云说。

“我不喝,就闻闻。”

段柏云:“这酒是烈酒,闻着也会醉。

“我闻着没什么味儿啊。”少年一脸的不以为然。

“吃点东西就走吧,”付乘露出了无奈的表情,“韩少爷他喝醉了可麻烦了。”

“说得什么话,今天我做东,除了小江大家都不醉不归。”

江甚雪喝不了酒,只能喝点果汁,韩映雪也没冷落下他,频频给夹菜和烧烤,什么吃食都要送到他面前品品。

被问到味道如何时,江甚雪拿过段柏云手里的纸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说:“没想到韩少爷喜欢这么重的口味。”

“不是吧小江,你就这点感受吗?”

“嗯,可能是因为我口味清淡吧,”江甚雪踌躇着措辞,“所以对这些香辣的食物没什么感觉。”

段柏云有些意外,“江江更喜欢吃清淡的吗?”

“差不多吧,”江甚雪说,“我更习惯清淡的,韩少爷准备的这些菜我也吃不出什么滋味。”

“这样子啊,”韩映雪可惜地摇摇头,“我问过柏云,他说你喜欢麻辣鲜香的我才点了这些菜式。”

“不好意思啊……”少年一脸歉意地说。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韩映雪晃了晃酒杯,“该道歉的是我才是,再点些符合你胃口的菜吧。”

江甚雪赶紧拒绝,“不用了,我都吃饱了。”

“吃这么点,就饱了?”韩映雪表示怀疑。

江甚雪:“我胃口比较小。”

韩映雪怀疑的目光看向段柏云。

“江江他最近胃口很差。”说起这个话题,段柏云表情有些阴沉。虽然少年不再整日里缩在室内不愿动弹,但是胃口也是小的出奇,猫儿似的,几口就说饱了。

段柏云换了花样的下厨,研究少年的口味喜好,却总也得不到改善。

本以为带人出来参加聚餐效果会好些,但结果也差不多。

聚餐到最后,韩映雪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揽着付医生的肩膀说要再组织一次同学会联络感情,付医生说这是要给老同学们震撼。

“到时候你,付医生,还有,呃,柏云,还有小江,你们都要参加哦。”

“我就算了吧。”付乘摆手拒绝,“我和你们又不是同学。”

韩映雪:“都是中学同学,同校也算同。”

“我也要吗?”江甚雪指着自己,“我都没读过中学。”

韩映雪:“你是家属,家属也可以来。”

钟田兢兢业业地替自家BOSS和BOSS家属收拾东西,不参与任何讨论。

“还有,钟助理也来。”

“我吗?”钟田反应迟钝,“为什么我也要?”

“因为我高兴。”

付乘摇摇头,示意别和醉鬼辩驳。

走出屋外,冷风扑面而来。江甚雪缩了缩脖子,把自己半张脸都缩在了柔软的围巾里。

“江江,今天的聚餐开心吗?”

“开心。”江甚雪真心实意道,“我挺喜欢和大家一起吃饭的。韩少爷说的同学会我们也会参加的吧?”

段柏云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嗯,看情况吧。”

“韩少爷的同学会是在什么时候呢?”江甚雪有些后悔刚才没问清楚具体时间了。

段柏云被少年这认真的态度搞得哭笑不得,“醉鬼的话你也信吗?”

“我就信。”少年瞪他。

气势却不复以往,毛茸茸的乱发在风中摇晃,眉宇间蓄着病态的倔意。不自觉间这人又瘦了一圈,整个人仿若一个精致且脆弱的瓷娃娃,稍稍用力便会碎裂。

段柏云恍然意识到他心里的不安并没有随着少年态度的和缓而消失,而是换成了另一种形式存在。

“段柏云,如果说有一天我离开了,你是什么心情呢?”

段柏云凝视着他久久没有言语。

“咳咳咳……”江甚雪实在是受不了这风了,咳得撕心裂肺,“段柏云,是我在问你。”

“江江……”段柏云恍然。

“是我,不是小雪。”江甚雪咬牙看着他,“你现在不是幻觉,是我在问你,如果我离开了,你能否正常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段柏云笑着说,“好好的,江江能去哪?”

“你知道的,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咳咳咳……”只是在外面多站了会儿,他现在感觉脑袋里都在嗡嗡作响,厚实的衣物仿佛千疮百孔,什么也遮挡不住。

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江江别说胡话。”段柏云慌忙打断,一把将人抱起送进了车里,“只是感冒而已,等冬天过去了就好了。”

“段柏云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别装傻了。”江甚雪心知肚明,“你的癔症越来越严重了,总把我当成小雪,还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

“江江。”段柏云愕然,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你不用解释什么,我都知道。我没有生气或者说要怪你的意思,相反,这正是我所希望的,这是我的责任,成为某个人的替身。”

江甚雪抬手抵住段柏云的嘴唇,阻止他开口,“听我说,我很乐意你把我当成替身,你不要因此觉得对我有亏欠什么的,我一直都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长相,我们永远都不会见面。你也不可能对我有这么多的耐心,容忍我所有的无知和任性。”

段柏云只是摇头,迫切地想要否认什么,然而此刻他却连撇开对方的手的力气都没有。

“段柏云,你也坦然一点好吗,你早已经把我当成他了,我就是个替身。”少年对他露出虚弱又得意的笑,“我这个替身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挺合格的,不是吗?”

“段柏云,我真的要走了,答应我,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

少年眼里的哀伤被弯起的眉眼消解,微笑着与他告别。

“不,江江!”

少年说,“我是小雪哦,是小雪要走了。”

“段柏云,你现在还分得清我是谁吗?”江甚雪定定地看着他。

“不!”段柏云拼命地摇头,面前少年的脸色冷静得可怕,竟对他的痛苦全然无动于衷,“小雪不要走,不,你不是小雪,你是江江,江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江甚雪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人揽进了怀里,抱着这颗瑟瑟发抖的脑袋安抚,“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们度过了一段相对安宁和谐的时间,当然,前提是江甚雪没有揭穿段柏云一再把他当成另一个人的事实。

起初江甚雪也心想,他不说,段柏云也不说,就这样各取所需的过着。

可惜段柏云的癔症愈发严重,已经到了分不清他与幻象的程度了。

若是他完成任务后一走了之,段柏云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呢?江甚雪不敢细想。

“我分不清,江江,我分不清了…”段柏云崩溃地开口,“我不想把你当成任何人的替身,可是我已经分不清了……”

少年温柔地捧起他的脸,“那就把我当成小雪吧。”

“不。”段柏云强烈地抗拒着

“为什么不呢?你已经把我当成他了呀。”

“我爱你,”段柏云语无伦次地说着,“江江,我真的很爱你。”

少年仍然无动于衷,冷静地分析道,“你对我的爱源于小雪,段柏云,你真正爱的人不是我。你要认清事实,不要过分勉强自己,这是很痛苦的。”

“不是的。”

段柏云还在否认。

江甚雪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脸,将这张英俊漠然的脸揉得扭曲又滑稽,“难道说你不爱小雪了吗?”

段柏云猛地僵住。

“你既然爱小雪,又怎么会真的爱我呢?”在江甚雪心里爱是很纯粹独享的东西,世界上亦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除了脸之外没有别的能让人爱上的条件,段柏云亦早有了心爱之人——所以说他不满足被爱的条件,他也不再幻想被爱。

江甚雪早已经想明白了这点,可惜段柏云似乎陷入了某种陷阱里挣扎不脱,此刻满脸的惶然不敢置信,嘴唇几度开合,欲语无言,这副模样看着竟有些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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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秧子怎么当虐文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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