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次情动

房间内繁复异常,美人榻后是一汪泉,周遭郁郁葱葱。

门在关上时,便已消失不见,宋舟觉回头看,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她回头,往前走了一步,脚下踩到什么,险些一步踏空。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头骨。

视线往前走,各式各样的骨头七零八碎散在地上,路标似的,一直蔓延到榻下。

宋舟觉这才发现前面那一片繁复的白不是什么砖石花纹,而是一个百人坑,里面都是层层叠叠的人骨。

视觉冲击力挺强,强到宋舟觉一下子想起来这个房间是怎么来的了。

前情后续,历历在目。

毕竟谁都不会忘了自己初次情热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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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舟觉自小和隗川住在山上,隗川教她读书习字,教她傍身本领,无事时,她也会带着她游历山河。

日日相处中,宋舟觉身量拔高,额头到了隗川鼻尖,往人怀里撞时都要注意别磕到师傅的下巴颏。

眼见孩子大了,隗川又开始教宋舟觉稳重,教她性平,唯独没教过她怎么纾解情/欲。

某日夜里,不见月色,空气闷得很,呼吸和潮气一应律动,难舍难分,宋舟觉从梦中惊醒,有些惶然,衣衫黏在身上,难受得很。

她做了个梦,只记得有女子贴她,碰她,但始终若即若离,不得其法,只撩了一身火。

憋着一股劲,但是不知道怎么发泄出去。

宋舟觉第一次体会到和画符一样的难处,聪明劲儿没地方用。

书上说,这叫**,是肉身的障,是修行须得摆脱的孽。

宋舟觉要是老老实实听书的,强压下火气,出门再挨上一冻降降火,那就不叫宋舟觉了——既然不会,那就去学,师傅不教,她就去偷师。

现世人间那位王荒诞无度,造出一座奢靡异常的酒池肉林,豢养各色美人,使得群臣猎艳,据传还有一卷可以绕着酒池一周的春宫图,宋舟觉心念一动,瞒着隗川下山,直奔酒池肉林而去。

却没想到那地方红绸换成了白布,酒液更是干涸,莫说群臣猎艳,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只有一守林的小兵杵着一个断了的戟,躲在林中一个地洞下。

要不是宋舟觉能嗅到活人味道,她都发现不了。

她将人逮过来细问,才知道民间突发战事,早在半月前,此处的人便被杀了干净,血染红了酒池,又在某一日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有深夜有人来访,才会显出红颜枯骨的模样。

而那些来这处寻欢过的大臣们,也都死的死,疯的疯。

这儿便成了血池鬼林,连起义的兵都要绕着走,这小兵怕鬼,更怕死,于是躲在这处,不吃不喝不动三日有余,居然也没什么事儿。

宋舟觉一听就知道是冢,可师傅不在,她也懒得装什么悲天悯人,她心里惦记事儿,不想在这儿多耽误,结果一步不慎,踏进了冢。

冢中红粉枯骨,软缠如水,身体力行地上演了一**春/宫图,给当时初窥**的某人看懵了,周身烫得吓人。

在这些骷髅准备对宋舟觉上下其手时,她直接把这些骷髅头用红绸串了起来,团成个球,一把将这冢砸出个大窟窿。

惊得冢主颤颤巍巍冒出头。

宋舟觉拎着冢主,把她当探测灵一样,越抗拒哪儿,就越往哪儿走,果不其然,在冢主最抗拒的池心,宋舟觉找到了她的尸身。

尸体上绑着巨石,她是沉塘而死,肚子里还有个女婴。

“我一直好好藏着她,不叫人发现。”女人将手放在肚子上。

否则那群丧心病狂的人必然不会让她好过。轻则踢打至流产,恶则花样百出,连横死的恶鬼都比他们堪得一句有人性。

“王说了,会放我们走。”

只是没想到,走的是黄泉路。

女人摸了摸自己的尸身,从腰处掏出一封泡烂的书信,里头的纸沤了一手。

“我同姐妹们约好了,来年春日,孩子出生,我们都是孩子的娘亲。”

只可惜都没了,孩子没了,姐妹也没了。

女人絮絮叨叨说完乏善可陈的一生,朝宋舟觉行了个古礼,就地散了。

宋舟觉站在干涸的池心,看见泥地中的一团黑发,叹了口气,画了张安灵符,让女人好轻松些上路。

身后传来兵戈摩擦声,是得了那个小兵通风报信前来的前朝残兵,那小兵妄图把血池鬼林的脏水泼到宋舟觉头上,再用宋舟觉邀功,求个活头。

摆渡人是不能杀人的,她们游离在生死之外,不可干预俗世因果。手上沾了血,魂上就会添一层蒙昧,亦是业障,入冢时凶险更多。

但也不差这点了。

半刻钟后,宋舟觉信步离开这酒池肉林,又去迎风处吹了半天,才把周身血腥气吹散。

等回到山上,便又是师傅的好徒儿。

就是这好徒儿学了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后山冰泉泡澡——那也没别的办法了,虽然学会了怎么弄,但要找谁弄?

宋舟觉脑子里闪过一个笃定的答案,心潮澎湃得几乎要颤抖,但她比划了下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滚进了冰泉里。

她正穿着里衣打算泡个一晚冷静冷静时,就听到一声:“宋舟觉。”

宋舟觉一僵,在冰泉中心假装冰雕。

隗川从挂着衣服的大石后走出。

“昨日你去哪儿了?”

冰雕僵硬转头,眨了眨眼:“下山去学了一门课。”

“什么课?”

“师傅你不会想知道的。”

隗川疑惑嗯了声,脱去外衣下水,语气依旧不急不缓:“是我不想知道,还是你不敢让我知道?”

在告诉师傅自己杀人了和告诉师傅自己看了春宫图之间,两害相较取其轻,宋舟觉轻咳一声,索性说个爽快:“做了春梦,不得其法,下山去看小人书了。”

隗川:“……”

隗川知道自己这徒儿不着调,但也没想到能这么不着调,她道:“说什么混账话。”

“实话,师傅,”宋舟觉凑近,搂住隗川的腰,“你又不会教我,还不许我自学?”

“谁说我不会教你?”

隗川身后,按上了怀中人的锁骨。

宋舟觉顿时心脏狂跳,一句试探将将出口:“难道……”

就听隗川念经似的:“平心静气,欲念都是虚妄。”

宋舟觉:“……”

她肩膀一扭,别开隗川的手,一个人默默蹲在池边,嘀咕:“老古董。”

“没大没小。”隗川随口训斥了句。

宋舟觉又顶了一句:“年轻人火气旺,压不住的。”

“那你就多泡一会儿,”隗川起身,泉水细伶伶往下落,她的发也湿了,盖在透出肉色的里衣上,她勾唇,开了句玩笑,“好生压压你的火。”

宋舟觉:“压不住!”

“那就下山去。”

“下山做什么?”

“逐你出师门。”

宋舟觉:“……”

她老实了。

隗川轻笑一声,出了冰泉,挥挥手将身上水渍剥离,披上衣衫,扭头看了眼宋舟觉,眼角眉梢还带着浅淡的笑意:“小孩子。”

小孩子想睡你。

宋舟觉心想,吓死你个老古董。

等出了冰泉,做完了一天的功课,宋舟觉跑到隗川的房间,发现师傅下山处理冢去了,只留下一纸信,让她多修心静气。

宋舟觉抬手就把信给烧了,囫囵收拾一下就滚上了隗川的床。

当夜,她抱着隗川的枕头睡觉,夜半时分,熟悉的躁动又来,她下意识夹/紧了枕头,意识被拽入梦中。

有人在碰她。宋舟觉转头,看见了隗川。

是昨夜冰泉中的隗川,衣衫半湿,似笑非笑。两人躺在形似酒池肉林的池边榻上,耳鬓厮磨。

“小孩子。”隗川说。

宋舟觉眨了眨眼,把自己往隗川手里送,但梦终究是梦,实感与想象不同,她虽然知道了路子,但在现实中并没有体会过,于是梦也构筑不出想要的感觉,急得宋舟觉掉下两滴泪。

等再醒来,天还没亮,离晨功还早,宋舟觉身心俱疲,额上覆了一层汗,嘴唇殷红。

她深呼吸几下,能闻到隗川留在枕头上的淡香。

宋舟觉想到自己在冢中看到的画面,挑拣着最易上手的画面,等虚汗发完了,才探手向下。

天边翻起鱼肚白,第一缕光打到窗棂时,里面溢出一声不成调的:“师傅……”

……

隗川回来时,见到的就是一脸淡然的宋舟觉,不像昨夜冰泉里那样躁动。

想来是好好研习如何平心静气去了,她满意地想,于是指点了两句造化的关窍,让宋舟觉好生练着,自己则是进了房间。

宋舟觉看她进门,只庆幸自己学什么都精,只要挥挥手,床上便再没有她的味道。

再到后来,多了两个师妹,有些事便不宜再做,可情之一字总和欲相伴,宋舟觉解的冢多了,也感受到了挂碍烦扰,便弄了个万象冢,把当初的血池鬼林——连带与之相关的牵绊,比如那一圈春宫图,还有那些死人白骨——也丢了进去封存。

也就是眼前这间房。

穿着宋木寻壳子的宋舟觉下意识看了眼美人榻后的池子,隐约能闻到酒香。

脚底下这些白骨就是她当初杀的人,上辈子午夜梦回时还来问她心不心虚。

心虚个头。

她这辈子只会对隗川心虚。

后来手上的血多了,这些人的质问也排不上号了,宋舟觉便把这些鬼哭狼嚎当伴奏,除了吵也没别的毛病,就是睡觉时得想着隗川才能睡着。

大抵算心魔,但隗川是解药。

现如今解药坐在榻上,闭目冷淡,周身气势煞人,宋舟觉顿时觉得这解药有些硌牙,不知道还给不给她咬。

这次是真解药了,救命的那种,睡一觉能增加十年阳寿。

她出声:“隗川……”

隗川轻抬眼皮,没看她:“站那儿做什么,过来。”

宋舟觉:“?”

宋舟觉轻手轻脚过去,当心崴脚,免得摔一跤把这肉身摔得七零八落。

“你这是……”宋舟觉故作不明白,指了指隗川的打扮,还跑火车,“色诱我啊?”

隗川并不接话,只道:“这冢不对劲。”

“能看出来。”

谁家正儿八经的冢玩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隗川:“是人为封存的冢。”

“嗯。”

对,宋舟觉想,我封存的。

隗川:“你配合我,走一遍这个冢。”

“好……”宋舟觉正要应下,忽然一顿,“什么?”

“这个冢有我熟悉的气息,”隗川抬手,似是抓住了什么残念,“强行破冢不可取,你随我走一遭。”

宋舟觉有了个猜测,但不敢信:“……走一遭是指什么?”

这个冢被她改造过,当初那些舍不得放不下全都没了影子,只剩些难以启齿的东西,还都和隗川有关。

隗川要走一遭这个冢,走什么?亲身欢好吗?

不能吧。

隗川终于抬眼看她,一手拍了拍身侧,锁链哗啦响。

“上来。”

宋舟觉:“。”

看来猜对了。

她一屁股坐上了榻,心想,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宋舟觉:还有这等好事(开始脱衣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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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初次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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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秧子今天也在以下犯上
连载中鹤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