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栖月猜测,母亲是想趁机缓和两人的关系。
以往她和傅唯阳每次闹矛盾都要冷战很久,连带着家里的气氛都变得紧张兮兮。傅唯阳有时候甚至直接住在外面,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
这次他被禁足,恰好给了母亲斡旋的机会。
两人心照不宣,一前一后。
佣人们见傅唯阳气压虽低,但也没闹起来,惊奇之余也都放下了心。
出了门,张惠赶紧迎上来,把伞打在她头顶。
接近中午,这日头明显大了不少。
“小姐,现在回去吗?”
姜栖月摇头,“不,去主楼。”
张惠应了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招手。
傅唯阳盯着眼前的小车,好笑道:“不是吧大小姐,这么近还要坐车?”
两栋别墅之间不过也就十分钟步程。
姜栖月多聪明,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
可她现在的体力维持日常活动都已十分勉强,若还想在一天内多做点事,必须减少不必要的体力消耗。
反正傅唯阳一向觉得她爱摆谱,再解释也没用。
姜栖月不在意地说:“那你走过去,我自己坐。”
司机启动车子,掉头转弯。
傅唯阳本打算步行,忽然想到高玉兰刚才的嘱咐,迈出去的一条腿又收了回来。
如果让母亲看见他俩是分开到的,肯定又要唠叨。
他喊停了车。
前面坐着司机,后面坐着佣人。
傅唯阳上去,一屁股坐在姜栖月旁边。
姜栖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傅唯阳抱臂,“看什么看!这是傅家的车,我想坐就坐,想走就走。”
姜栖月:“……”
主楼的别墅更大,佣人也更多。
甫一进门,向他们问好的声音就源源不断从身侧传来。
“小姐!”
“少爷!”
两人礼貌地点头回应,熟门熟路朝饭厅走。
傅家是红三代,傅老爷子傅国华为国家立下过汗马功劳,曾任军政高位,如今退下来,在傅家老宅养老。
儿子傅光明从小耳濡目染,走上了从政的路,娶了世界第一大财团高家的女儿高玉兰为妻。政商结合,为傅家积攒了不少家业。
傅家如今的名声和辉煌之所以无人可望其项背,基本都是傅老爷子和傅光明夫妻俩挣来的。
人人都说富不过三代,姜栖月却觉得不准。
傅光明和高玉兰育有二子,个个俊朗不凡。
老大傅斯年,人如其名儒雅斯文,可做起事来却是雷霆手腕。
现任国华集团总裁,集团自从交在他手里,不仅没有衰落,反倒不断向外扩张,愈发势如破竹。
不过这段时间事务繁忙,已经一个多月没回过家了。
老二傅唯阳,野性、叛逆、不服管束。性格跟他哥完全相反,但头脑却不差,一路保送跳级。
目前正在京大读光电信息工程,不过刚二十岁就已经要硕士毕业。
按照后面的剧情,傅唯阳虽没什么经商天赋,却在军营中格外亮眼。他提干速度很快,加上傅老爷子的人脉,没几年就升了少校,调回S市驻扎。
简而言之,都是人中龙凤。
只有她,不过仗着已故父亲与傅光明的战友情,一直养在傅家吃白饭。
一路无言,进了内厅。
“妈。”
高玉兰见二人一起进来,赞许地看了一眼傅唯阳,忙张罗他们坐下。
姜栖月坐在高玉兰右手边,傅唯阳本想坐另一边,被高玉兰伸手拦住。
“你坐那儿去!”
高玉兰指了指姜栖月左手边的位置。
傅唯阳不解:“为什么?这儿空着也是空着。”
高玉兰瞪他:“谁跟你说空着?今天斯年回来,估计马上就到了。”
“真的假的?”
傅唯阳被转移了注意力,顺着高玉兰的话坐下,“哥工作这么快就忙完了?”
“怎么,不想我早点回来?”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姜栖月抬眼看去。
男人身着一套剪裁合身的黑西装,上搭红色菱格纹领带,外套是标准的平驳领单排扣,低调又不失干练。
或许是因为天气有些热,他将外套递给身旁的佣人,又把系在脖颈上的领带松了松,才悠然坐下。
她怎么忘了,傅斯年就是在她和傅唯阳吵架后第二天回来的。
上一世,傅唯阳压根没去找姜栖月,是以中午几人也没有共进午餐。
她见到傅斯年,是在晚上父亲回来后。
傅家内宅平时没那么多规矩,小辈吃饭都不用跑来主楼,各自解决即可。
只偶尔特殊情况,才会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傅斯年,自然算得上“特殊”。
那晚的饭桌上,姜栖月趁机告了傅唯阳一状。
结果傅斯年不仅没维护傅唯阳,还当着她的面数落了傅唯阳一顿,姜栖月别提多感动了。
后来才知道,人家那是替弟弟着想,故意骂给傅光明看的。
傅唯阳:“怎么可能!我巴不得你天天在家,这样爸妈就能少盯着我一个人折磨了。”
说着,还暗戳戳瞥了一眼姜栖月。
姜栖月:“……”
好在傅斯年没理他,冲坐在旁边的高玉兰喊道:“妈。”
高玉兰欣慰点头,“好,回来就好。这会儿你爸不在,晚上回来见了你肯定高兴。”
傅斯年低头应“是”,唇边也添上一丝笑意。
就这样绕了一圈,才把目光落在对面的姜栖月身上。
她不由得绷紧身子。
“栖月又漂亮了。”傅斯年说。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姜栖月肯定心花怒放,觉得傅斯年果然是认可她的。
但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知道这不过是傅斯年客套的寒暄。
现在再看,那疏离的表情,真是恰如其分。
多一分显得亲昵,少一分则不礼貌。
这人根本就是很讨厌她的,只是比傅唯阳聪明,掩盖的很好。
姜栖月顺着应承:“谢谢,斯年哥也还是那么帅。”
“嘁,虚伪。”
嘲讽的声音从旁边突兀地插进来,让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冷了几度。
“唯阳,怎么说话的?”高玉兰厉声道。
“我怎么了?实话实说罢了。”他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哥,你可不要被她迷惑了,这女人鬼点子多的很!”
傅斯年笑笑,不置可否。
高玉兰正欲发作,胳膊就被人扶住了。
姜栖月肯定不能让他们吵起来影响好感度,于是连忙圆场:“没事儿,妈。他还跟我赌气呢,这会儿您在,刚好也替我做个见证,我打算把《无题》送给唯阳,就当为这次害他被罚赔不是了。”
高玉兰愣了一下:“那不是你之前的生日礼物吗?我记得你当时很喜欢来着……”
“是,不过唯阳对画比我有研究,也比我会保护。反正咱们都是一家人,放在谁那儿都一样能看。就是不知道……我这样乱处置礼物,爸妈会不会怪我?”
见姜栖月调皮地冲自己眨眼,高玉兰拍了拍她的手,嗔怪道:“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你怎么处置都是你的自由,不用管我们。”
说完,还瞪了一眼傅唯阳,“多大的事你就不依不饶的,我看你压根没在反省!”
“切……”
傅唯阳这次倒是没再顶嘴。
姜栖月偏头看过去,刚好同对方打量自己的目光撞上。
她扬起下巴,眼里都是得意,好像再说——
看吧,画就是送你的。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谁知人家直接转头不看她了。
姜栖月:“……”
[提示!傅唯阳好感上升,当前生命值:10天]
头顶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姜栖月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这幅画果然管用!
某些人就算表面再怎么装,心里也藏不住。
没有傅唯阳挑事,后面一顿饭吃下来也算其乐融融。
饭后,几人一同出了内厅向外走。
两兄弟走在前面,姜栖月和高玉兰走在后面。
经过这一上午磋磨,姜栖月身心俱疲,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高玉兰看她脸色不太好,关心道:“要不留下休息一会儿?”
姜栖月摇头,“没事,妈。外面有车接,我吹吹风可能反而好些。”
高玉兰握住她的手,“好,别勉强。累了晚上就不用跑来这边吃饭了,我跟你爸说。”
“嗯,谢谢妈。”
*
正值春季,院前的两排香樟树已经到了花期,远远就能闻见淡淡的草木芳香。
姜栖月走到大门外的时候,傅家两兄弟正站在院子里说话。
傅斯年:“今天怎么没去学校?”
傅唯阳:“被禁足了呗。”
傅斯年:“你又做什么惹爸生气了?”
听见这话,姜栖月的脚步一滞。
万一傅唯阳这时候告状,她就真的撞枪口上了。
两人背对着她,姜栖月看不见表情,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听。
风似乎都弱了下来。
傅唯阳顿了一秒,像是懒得多说:“算是吧,你知道爸那样,就是看我不顺眼。”
呼……还好。
姜栖月整个人放松下来。
傅斯年听后叹了口气,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姜栖月听不太清,只感觉好像在劝傅唯阳。
两个男人个高腿长,身姿挺拔,一个清冷,一个桀骜,并排站在树下聊天,自成一道风景。
又等了一分钟,她知道差不多了。故意加重脚步让两人听见。
傅斯年率先回头,瞥了一眼她头顶巨大的遮阳伞。
虽什么也没说,姜栖月却还是觉得被人嫌弃了。
傅唯阳道:“哥,你先回。我得送她。”
男人点头,知道是母亲刚交代的,转身就撤。
离了爸妈,傅斯年只当她是透明人。
姜栖月早就习惯了。
上一世哪怕两人都已经订婚了,傅斯年也仍然这幅德行。
除了正常对话,一点额外的嘘寒问暖都没有。
那时候她以为傅斯年天性如此,现在明白了——
他只是单纯不待见自己。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姜栖月哪敢打断人家兄弟俩难得的相处时光,连忙上前跟傅唯阳说:“你和斯年哥一起走吧。”
傅唯阳瞥她一眼:“你以为我想送你?只不过妈在上面看,被迫做个样子罢了。”
姜栖月惊讶,目光下意识就往主楼移。
日光强,晃得人眼花,她实在看不出什么。
傅唯阳踏上车,转头催促:“快上来,别耽误我时间!”
姜栖月撇嘴,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今天忙活大半天,她的体力早就耗得差不多了。
抬脚上车时,愣是不小心踩了个空,向前扑去。